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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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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花朝坐在地毯上, 柔软的羊⽑地毯带着炙热⾼温,烤的她浑⾝冒汗。

  窗外太升起,溶溶⽇光映在她的肩头, 室內暖气裹挟着她的全⾝发肤, 室內温暖而又舒服。

  昨晚淅淅沥沥的一场大雪,漫天覆盖, 今早醒来,却又是光充裕的一天。

  瓦楞上的积雪在熹微晨光中渐渐消融, 树桠上的积雪被呼啸风声一笔带过, ⽔泥地面已经⼲净的焕然一新, 在雨雪的冲刷后,仿佛能映照出碧蓝天空。

  苏花朝扯了扯邦尼兔的耳朵,心境也愈发清晰。

  她推开门, 面正对上莫绍棠。

  他穿着灰⾊的家居服,在流理台前慢条斯理的坐着早餐,空气里有着油的味道,发酵的牛香, 烤面包香,还有煎荷包蛋香。

  和对门那人一样。她想。

  但她不喜这些。

  她喜吃小馄饨、油条、⾖浆、馒头。

  还不是一般卖的馒头,得是馒头店里的那种, 锦市特有的,每年过年,馒头上会用红墨印上一个“囍”字,或者是其他类似于大吉大利的字眼的。

  软、松, 特香,大概是霍绥的手掌那么大。

  苏花朝一次吃过三个,把霍绥给吓得要死。

  稍稍发愣了一会儿,莫绍棠叫她:“吃早饭吧。”

  苏花朝回神,说:“不了,我得回去了。”

  莫绍棠挑眉“连早餐都不吃吗?”

  她笑笑,仍旧是‮头摇‬。

  莫绍棠无奈,知道自己劝阻不了她。于是关火,转⾝进了房间,从房间里拿出一大叠文件夹和文件袋,说这是爸爸留给你的。

  苏花朝连接都没有接,懒洋洋的问:“什么东西?”她声音带着三分匪气“该不会是所有的⾝家吧。”

  “猜对了。”莫绍棠说。

  她不过是随意猜猜,却没想到正中靶心。

  苏花朝琢磨了下,更是没有伸手去接了,她说:“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花朝,听话。”

  苏花朝有时候真的觉得莫绍棠很奇怪,他俩其实并不,而他却总是能用一种与旧识谈的口吻和自己说话。甚至现在,已经不是旧识了,他越界了,像是真正意义上的兄长一般,用着无奈又宠溺的语气劝导自己。

  真可笑。

  她十几岁的时候‮望渴‬有人三令五申谆谆教导,却没有实现,等到二十多岁了,反倒有人以过来人的⾝份和自己说话了。

  她扯了下角,滑了一个极淡的笑出来。

  苏花朝说:“怎么就是属于我的呢?”

  “爸的东西,都是你的,这不对吗?”

  “是啊,没有错。”苏花朝也很认同“但他真的是我⽗亲吗?”

  苏花朝记忆里的苏启正,已经很模糊了,在记事的年纪,苏启正陪在自己⾝边的⽇子并不太多,乐有过,开心有过,但最刻骨铭心的,仍旧是那份被抛弃的痛。

  这样的人是不配称为⽗亲的。

  虽然苏启正生病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如果他没有生病,他不会回来的。他仍旧在国外当上市公司的老总,潇洒快活的活着,或许还会记得我,或许不会,但一定不会回来看我的。”

  昨晚苏花朝确实內心是隐忍且动容的。想想苏启正年事以⾼,诸病⾝,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撒手人寰,她也会心痛难受,再加上那一房间的兔子,以及莫绍棠在耳边的所有话语,她又不是石头做的,当然也是心软了。

  然而苏花朝这些年活的太清楚明⽩了。

  苏启正回来,他为什么回来?不过就是生病了,快要死了,想着这短暂的时间享受一下⽗女亲情,想要自己的病榻旁有个女儿陪着。

  人之将死,不过就是想要至亲之人陪着。

  但想想,如果他没有生病呢?

  苏花朝太笃定了,他一定不会回来。

  莫绍棠却说:“你怎么能这样想你⽗亲呢?”

  “那我要怎么想呢?”苏花朝觉得很奇怪,她有眼有心,自己能感受到所有的是非,也能清晰辨明。

  “他是你⽗亲!”

  又是这句话,这么句话,像是跟绳子一样牢牢的锁着她的喉咙,令她无法息。

  苏花朝说:“我不管这里有多少钱,几亿也好,几十亿也罢,对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他想用钱来赎罪,那他就这样赎罪吧,但是我不接受。更何况,”她顿了顿,说“莫绍棠,我从来没有为钱而担心过。”

  苏花朝跟在霍绥⾝边,真的从没为钱担忧过多少,而且她自己对钱又不是特别着,她现在做晚五,其实真不怎么‮钱赚‬,全凭她一腔热⾎才坚持下来的。

  玩票儿似的⼲而已。

  莫绍棠想了想,换种说法:“这只是他的心意。”

  苏花朝掀了掀眼⽪“拿走吧,我不会要的。还有,你也提醒我了,他是我⽗亲,作为他生我的报答,我会给他找最好的医生,选最好的医院,钱你就不用担心了。不过之后我不会再出现,你也不要再联系我了。”

  “还有,以后别再提⽗亲这个词了,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没有他,也照样很好。”

  她果真已经长大了,不会再犹豫再三,不会再懦弱忍让,直⽩而又坦

  等到房內大门合上,室內只剩他一人,莫绍棠才终于明⽩。

  人的善良,是有限的。

  ·

  霍绥醒来已是⽩昼。

  室內很安静,霍绥目光沉沉,落在玄关处。没有鞋子,没有大⾐,所有的一切都和昨晚无二样。他都不需要往房间里看,就可以确定她昨晚没有回来。

  霍绥拿出‮机手‬,再次给她打了电话。

  依旧是无人接听。

  他阖了阖眸,起⾝去卫生间洗漱换⾐服,整理好之后,打开门出门去买早餐。

  在等电梯的时候,意外的,听到对门有些声响。

  电梯门“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门口渐渐滑开,霍绥却没动,他仍旧站在那儿。穿堂风吹起他的脚,冷嗖嗖的。

  冷风从下而上,似是灌进他的膛处。

  门并没有合拢,剩了点空隙,所以,他清楚的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夜一‬未归的苏花朝。

  她竟然就在对门。

  霍绥挪动脚步,靠在门外窥听里面的声音。

  很平淡的争执,像是大雪初融时的风声,寂静而又带着寒意。苏花朝真的很冷静,一点一点的分析,再反驳,跟生意场上的谈判似的。

  小姑娘学会了他的扮猪吃老虎了啊。

  嗬。

  好的。

  霍绥轻笑着偏头,恰恰好对上着楼梯上行的傅遇。

  満头大汗,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他穿着单薄的运动衫,浑⾝冒汗,连头发都是漉漉的。

  霍绥突然想起来,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在楼下健⾝房锻炼的事儿。

  傅遇疑惑他站在这儿,拧着眉刚准备问的时候,就听到他轻声说:“别说话。”

  他立马紧闭着嘴,下意识的放轻脚步,缓缓的迈上台阶,经过霍绥的时候,恰好听到从室內传来的声音。

  是苏花朝。

  她说:“但他真的是我⽗亲吗?”

  傅遇垂下眼眸,鸦羽一般的睫⽑在眼下投下一大片影,睫⽑微颤,遮住大半光华。

  他也没再动,只是安静的站在霍绥的⾝边听着。

  等到里面阒寂无声,门被人打开,苏花朝拉开门,就对上了门外的两个人,一样的面瘫脸,眼角微垂,搞得像她抛家弃子了似的。

  虽然她现在确实是从别的男人的房子里出来的…

  苏花朝的心慌慌的,提心吊胆的看着霍绥,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霍绥是能听出来她眼下的小心翼翼的,怕什么呢?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长手一伸,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往自己屋子里带,边开门边说:“散步。”

  “…”苏花朝和霍绥先进里屋,傅遇跟在后面。

  大早上的,三个人都没有吃早餐,霍绥到了家之后便去厨房给他们两个煮面条去了,苏花朝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是没有误会什么。

  她也就不再惊恐不安了。

  转⾝,正对上站在玄关处的傅遇,他换好了鞋,却迟迟未动,只是站在那儿,孤单的如峭壁上的一朵凌霄花。

  苏花朝说:“怎么了?”

  他抬头,眼神里带着浓浓的不解“为什么要收留我?”

  连自己的亲生⽗亲都没有办法接受,面对亲生⽗亲的再回首也能果决的拒绝的人,本应该是冷⾎至极的。

  那为什么,能接受他这个没有一丝⾎缘关系的人呢?

  傅遇真的不明⽩。

  原来是这个问题。

  苏花朝莞尔:“理由很重要吗?”

  “嗯。”“如果我说是可怜你,你会难受吗?”

  “会。”

  苏花朝被噎了一下,这人还真是直⽩。

  她抬起脚步,往他那边走了几步,伸手,把他的外套帽子给摘下,露出他的哒哒的头发,贴着头⽪,他抬头,眼神澄澈。

  是个清澈少年。她想。

  她看着他,眼里有着异样的情绪,像是隔着他,看到了别人。

  “阿姐和你说个故事吧。”她只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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