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奚菲心跳如鼓， 两条小细腿飞快冲向停车场。

　　冰天雪地， 路面打滑。她红色的小棉靴，踩在了冰块儿上面，哐当一下， 她惊呜一声， 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啃泥。

　　旁边路过的师兄师姐们都跑过来，扶住她的胳膊把她拎了起来：“有没有事？”

　　她瘪了下嘴，弯摸了摸有些酸痛的膝盖：“没有事。”

　　“腿没事吧？”

　　她摇摇头：“谢谢师兄师姐。”

　　大家见她能正常活动，才散去离开。

　　她转身继续快步朝停车场走去，可是走到半路， 突然停了下来。

　　她是想确定什么？

　　这个世界上戴耳钉的男人不止他一个人， 他明明在A城， 怎么可能到她的学校来？很明显啊， 这肯定只是个巧合， 她到底在期盼什么？

　　一定是太想他了，所以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 就能让她方寸大。

　　再说，就算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 那个人就是他，但见面又说什么？

　　她站在原地，颤颤的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 瞬间散在了冷空气里面。

　　她理理脖子上的围巾和散的长发， 强制平复混乱的心跳， 又站了一会儿， 才转身慢慢走回宿舍楼。

　　…。

　　停车场里，顾岩上了车，车厢内气压一瞬间低的瘆人。

　　徐聪很识趣的没有吭声，沉默的倒车离开。

　　也不知道这小太子爷去干了什么回来，脸色难看成这幅鬼样子？

　　直到车子驶出了校园，徐聪才小心翼翼的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

　　顾岩歪在后座，胳膊支在车窗上，手握成拳抵在齿边。他稍稍咬紧下颌，眼神失焦的望着窗户外，走神。

　　奚小蠢，长大了，变更漂亮了。

　　居然还…谈恋爱了？

　　他想起刚刚那个男孩子给她戴围巾的一瞬间，腔在不经意间加速起伏。

　　三年多了，她始终躲着他，他只能成全，给她自由的空间。

　　她的所有信息，都是江天辰帮他从奚薇口中套来了。

　　几天前刚到北京，他就一直在心里斟酌要不要来。

　　当初在赶往机场的路上，电话里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在他耳边总是萦绕不断。

　　她不想见他，那他就不打扰，还她安宁和平静。所以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贸然找过她，怕刺痛她感的神经。

　　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

　　明明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却仍然躲不过心里强烈的声音，一定要在离开前来一趟。

　　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看看那个活泼爱笑的小丫头，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他对她最后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三年前——她去机场送他上飞机，像个耍赖的小孩，依依不舍着他，泪面。以及后来，那通以死相，不准他去见她的电话。

　　直到刚才，他看见那个小姑娘，清丽脱俗，笑起来时仍然可爱动人。

　　他本应该欣慰她如今的状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隐隐发疼，而且心情越发的阴郁焦躁，且有愈变愈烈的趋势。

　　最终无法抒解，他又点了一烟。

　　…。。

　　奚菲回到宿舍，走到桌前坐下，提着一口气慢慢卷起牛仔和羊绒，膝盖处果然青了一块儿。

　　舍友瞧见了问她怎么回事，又拿了跌打损伤的药油给她擦。

　　“明天你就要去比赛了，可千万不能这个时候出岔子。”

　　她点点头，轻轻着膝盖，让药油渗进皮肤：“我知道啦，就是地上太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宿舍们出于对她腿上受伤考虑，执意让她在寝室休息，几人去吃了午饭帮她带一份回来。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奚菲望着窗外阳光下的雪景，忽然有种道不明的失落。

　　她一个人又独坐了许久，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衣领里拉出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条手工编织项链。

　　她轻轻抚摸着项链的坠子，那是一颗镶着黑钻石的耳钉。

　　那年，他去英国留学，在休息室到她手里。

　　这是他最稀罕的耳钉，平时他都只戴一颗，或许那样更显得有个性。

　　且不说东西有多贵重，就连款式都是他自己精心设计后，然后找珠宝公司定做的。

　　江天辰还调侃过他，费心费力这么个破玩意儿，真是吃了撑的。

　　他鄙视江天辰庸俗，不懂‘唯一’的珍贵。这枚耳钉全世界独一无二，唯有他一个人拥有，他要的就是这种独特。

　　而这对独一无二的耳钉…。

　　她猛地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人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去到隔壁宿舍里找到刚才那个女同学，把脖子上的耳钉递给她看：“你还记得不，刚刚那人是不是戴的这种耳钉？”

　　女同学靠在门框上，挠挠太阳，又认真看了眼她的项链，最后摇摇头：“不记得了。”

　　她说：“我哪好意思一直盯着一个帅哥看，就偷瞄了他一眼，瞧见他好像打了耳，具体什么样子没看清楚。”

　　奚菲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咋啦？”女同学瞧出了什么端倪，八卦心思起：“真有情况，嗯哼？”

　　奚菲笑着摇摇头：“没有啦。”

　　“骗人！”女同学不依不饶：“把耳钉戴在脖子上，还问我那帅哥是不是也戴这种耳钉，老实代是不是前男友？”

　　奚菲一怔，似乎对前男友这个词有些陌生，下一秒慌忙否认：“不是！”“否认就是承认，快讲讲，怎么回事？”

　　“…。”奚菲赶紧转身往自己宿舍跑以求避开她的追问，回头冲她笑道：“打扰你看书了，明天要比赛我回去练曲子。”

　　…

　　第二天一大早，奚菲跟社团报了名的同学一起来到了比赛现场。

　　广场中央，搭建了一个临时舞台，各种设备一应齐全。舞台的背景图跟当初的宣传海报一样，海报上印着节目的logo，以及醒目的大字：2017《艺术之星民乐大赛》全国城市选拔赛——北京站。

　　现场一派热闹景象，广场观众席人头攒动，大家正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四周被围栏圈了起来，保安维持着秩序。

　　离正式比赛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几个学生按照引导员的提示，去指定的地方领了自己的报名表，然后被安排进了等待室。

　　海选对于奚菲来说没有什么压力，虽然报名人数多，但是她想拿到前一百的晋级名额完全没有问题。

　　昨天中午社长就跟她讲了一些比赛技巧，海选只要向评委展现出自己有才华晋级就行，后面的竞赛只会越来越残酷。紧接着还有复赛，会从海选名额中，折半淘汰进入地区决赛，最后选出前三进入全国总决赛。杀手锏得留到最后。

　　奚菲是他们一行人中间，第一个上场表演的。

　　她听了社长的建议，选了首《姑苏行》。

　　这首曲子优美舒畅，典雅优美，旋律如清泉。她完美的运用了叠音，打音，余音，颤音等技巧演奏，使得整首音乐抑扬顿挫，节奏稳健，力度对比鲜明。

　　前面的选手都表演不到30秒，就被评委老师按了铃，而到了她这里，三位评委老师整整听完她一整段的演奏才让她结束。

　　毫无悬念，最终三票全部通过，其中有个评委老师还点评了几句：“你是目前为止听到的管弦乐演奏最的选手，期待复赛看到你更好的表现。”

　　“谢谢老师。”她抱着竹笛粲然一笑，鞠躬下台，在主持人那里领了海选票。

　　回到等待室，几个学生高兴的抱成一团。

　　潘建笑道：“我就说你没问题吧，瞧你之前还那么不自信。”

　　“我…。”她笑得小脸通红：“很久没有参加过比赛了，有点紧张。”

　　“没事，以你的能力，一定会到总决赛的，相信我。”

　　承蒙潘建吉言，他们一行人中间，拿到海选票的总共有三人，而最后走到地区决赛的果然就她一个。

　　不过决赛定在明年节过后，具体时间还要等上面的通知。

　　复试比赛结束之后，学校里，也正式放了寒假。

　　宿舍里另外三个本地同学，当天就回了家。

　　奚菲答应了今年要回家过年，她提前打电话告诉妈妈，明年有个重要的比赛，所以她得在学校准备，等到了腊月二十八再跟姑姑一家一起回A城。

　　只要她肯回去，妈妈对她的决定没有异议。

　　小年夜之前，她一直都泡在学校的排练室。把明年决赛以及有可能进入总决赛需要准备的作品，每一首都反复排练了无数次，益求，力争完美每一个小瑕疵。

　　到了腊月二十三，姑姑一大早又给她打了遍电话催她去四合院过小年。

　　她答应了。

　　紧绷了一年的神经，过年这几天也该好好放松一下。

　　她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又把宿舍仔细打扫了一遍，才锁上门离校。

　　路上买了点礼品，到四合院时，刚好赶上午饭。

　　之后的几天，她都待在四合院跟叶宇晗斗嘴皮子，听叶哲叔叔讲笑话晒太阳。悠闲的休息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腊月二十八，一家人启程到A城过年。

　　路上叶宇晗那个小家伙最是兴奋不过，不论是飞机上还是轿车里，都要跟小表姐坐在一块儿。

　　奚菲都要烦死他了，路上不停的跟她叽叽喳喳讲话。一会儿炫耀他在学校有多受，还有女同学暗恋他，不过长得没小表姐漂亮他没接受。没过一会儿，他又从座椅上爬起来捂住她的耳朵说有个男的在偷瞄她。

　　“…。。”

　　下午五点，奚皓开车到机场接的大家。

　　车子刚驶进院子门口，妈妈和奚薇就了出来。一年难得见上几面的挚亲，见面便是一阵问候寒暄。

　　打完招呼，奚薇领着姑姑一家人进屋见爷爷。

　　奚菲帮爸爸搬姑姑他们一家人带过的礼物，奚妈妈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不准她干活，还轻轻的瞪了她一眼，低声叹道：“学校就那么辛苦吗？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奚菲抿紧嘴，心里又温暖又自责。

　　“外面冷，快去屋里看爷爷，我跟你爸爸拿东西就行了。”

　　在家里的这些日子，奚菲都在陪爷爷和姑姑一家人，没有出院子大门一步。

　　叶宇晗嚷嚷着要出去玩，都是奚薇带着他。

　　说到奚薇，值得一提的是，她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从那年考进校队开始，她在音乐这条路上可谓如中升。后来放寒暑假还接了不少外面公司的邀请演出，这几年来靠自己能力存的钱，在A省最繁华的地段付了间公寓首付。

　　她们两姐妹的命运，好像就是从考进校队开始从两个方向发展的。

　　她看着奚薇书桌上的奖杯，不由得有些落寞。

　　“小表姐呀，你给我找个充电宝怎么来了这久。”叶宇晗冲进来，见她手里拿着充电宝在发愣，走过来撅起股撞了她一下：“快点呐，下楼吃团圆饭啦。”

　　桌上摆了整整一圆桌的美味佳肴，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边聊边吃，时而举杯。

　　奚菲从小就懂礼貌，最先敬各位长辈新年快乐，身体健康。最后，还敬奚薇，愿她前程似锦。大家都一一应着，也回敬她，祝她新的一年能开心快乐，学业有成。

　　…。

　　除夕夜一过，第二天奚薇就出门参加小伙伴们的节旅行了。

　　爸爸妈妈心里都有点不乐意，因为是过年也没好多说什么，只代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只是奚薇一离开，叶宇晗那个小家伙没有人陪他出去院子撒野了。

　　常言瑞雪兆丰年，正月初一这一天刚好下起了鹅大雪。

　　叶宇晗着奚菲出去陪他到院子里打雪仗，奚菲想了想，他们既然都已经出门节旅行了，想必也不会碰见什么人，便应允了。

　　小孩子们在雪地里撒了似的疯闹，奚菲原本坐在秋千上玩开心消消乐，可是手里的这一关怎么也过不了，她有些困扰的皱了皱小脸。正盯着屏幕专心捉摸的时候，忽然脖子上传来一股刺骨的冰凉，叶宇晗把他冰凉的小手捂在她脖子上，她被刺的一个哆嗦。

　　“哈哈哈，小表姐你的表情好逗。”

　　奚菲咬牙，一下子从秋千上站了起来，瞪着他：“你小子再敢哈一句？！”

　　“哈哈哈哈哈。”

　　奚菲又生气又想笑，拔腿跑过去要报复他，叶宇晗转身就开溜。奚菲跟着他赶了几圈，身上衣服穿太多裹得像个粽子，这会儿又累又热。

　　她着在原地了会儿气，叶宇晗一个雪球又砸到了她脖子上的围巾上，少许的雪粒沿着围巾掉进了脖子里，冰凉冰凉。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狼狈，又抬眸狠狠盯向叶宇晗，后者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奚菲气不过，下一秒，再次拔腿朝他冲了过去。结果这次没跑几步，哐当一下，整个人扑在了厚厚的雪地里，握在手里的手机甩出去了老远。

　　她趴在雪地里呲牙咧嘴，抬眸看了眼两米外的手机，正要爬起来去捡。

　　忽然间，一双大长腿闯进了视线。

　　她整个人一愣，不动了，黑漆漆的眼珠子呆呆的看着那双渐渐走近的马丁靴，直到那人的脚步停在了她的手机旁。

　　她呼吸一窒，就见那人在原地站了两秒，然后从兜里出一只手，慢慢弯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那一刻，奚菲看见了那双修长漂亮手的尾指上戴着一枚白金戒圈。

　　她心口猛地一撞，脑子嗡嗡响。

　　他不是出门节旅游去了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