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人结伴出去买玻璃,回来装好以后在家聊了会儿天,胡菲有朋友在老街开冷饮店,正缺人手,下午便带陈诺过去看看。“现在府政促进岛上旅游开发,游客一年比一年多,尤其是夏天,我们店就靠这几个月挣钱了。”
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妇,两年前旅行来到三宝港,独爱这里破破烂烂的风景,于是留下来开了家小店。
“别以为做冷饮简单,忙的时候也是很累的,小姑娘才多大,能行吗?”老板笑。陈诺说她可以。胡菲问:“一个月开多少钱啊?”“一千八。”老板说:“早班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晚班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加班十块一小时。”
胡菲说:“那你得给她排早班,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回去不全安。”老板笑:“哟,菲菲,你这小后妈当得挺称职啊。”事情很快敲定,陈诺明天就可以开工了。临走的时候老板忽然问她:“你知道三宝小港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她想了想:“据说明朝的时候有个三宝和尚来这里修行传法,住在岛上一座破庙里,后来有一年渔村遭到海寇洗劫,和尚出来谈判,说动了首领,救下全村数百人的性命,法名远扬,渐渐的人们就把这座岛叫做三宝。”
老板说:“传说都有夸张的嫌疑,不过现在无稽山的小寒寺里确实供奉着三宝和尚的舍利。”又问:“你常常去小寒寺玩吗?”陈诺的目光变得有些遥远:“没有,我爸不让我去佛教寺庙。”
“为什么?”“因为我妈妈是信天主教的。”“哦,岛上也有天主教堂,殖民地时期法国传教士建的,你去过吗?”她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很多来旅行的年轻人听说这里有神父和告解亭,都跑那儿去学西方人忏悔祷告呢…诶,你见过神父吗,他说中文还是英文?人家跟他忏悔的时候他能听懂吗?”陈诺略笑了笑:“能听懂的,神父是国中人,很慈祥。”
…这天晚上陈恕回得早,暴雨天提前收摊,他穿着雨衣进门,一边脫一边接电话,随手将雨衣扔给沙发上的陈诺,示意她挂到阳台去。
陈诺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低头嘟囔了一声,乖乖拿着雨衣去阳台。回客厅时,见他还在打电话,⾝上的湿背心也脫掉了,光着结实的半⾝,骂骂咧咧的,嘴里叼着烟,走来走去检查屋子里所有的窗户,还顺便换了个灯泡。
陈诺目光落在电视上,注意力却全在陈恕那里。打完电话,他到浴室冲澡,出来的时候仍是光着上半⾝,换下的衣物也没洗,扔在洗衣机盖上,估计堆在那里等天晴了才会收拾。
家里多个人,其实他很不习惯,要是胡菲还好,他大可以一如既往的上厕所不关门,澡洗不关门,內裤随便放,光着⾝子晃来晃去也无伤大雅。但陈诺…他撇她一眼,见她莫名其妙双颊绯红,心里也不大自然,便直接回房间去。
打赤膊的男人不是没见过,但陈恕匀称的⾝材让她觉得格外好看,于是不由自主跟上去,站在门口一边观赏,一边找话题和他搭腔。
“爸爸,我今天去老街冷饮店见工,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我知道。”陈诺抠着门框上的木漆:“是菲菲姐姐告诉你的吗?”
“嗯。”陈诺见他不大⾼兴,便说:“我不会在家吃白饭的,⾼中学费我也可以自己赚了。”陈恕坐在床边撕开一张筋骨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下,嘴角勾起嘲讽:“我养了你十几年,也不在乎你多吃这两个月白饭。”
陈诺低下头:“可你老是让我走…”“你现在不是没走么。”陈恕把膏药贴在左肩处:“打打工也好,吃点苦头,提前适应一下社会环境。”陈诺闷闷地“嗯”了一声,望着他:“你肩膀怎么了?”
“没事。”她走过去,小手覆在伤处,轻轻按揉:“贴这个有用吗?要不去看看医生?”陈恕把她的手拿下来:“搬货的时候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陈诺起唇,窗外轰隆隆一阵电闪雷鸣,掩盖了她的说话声,陈恕没有听清,下意识问:“什么?”
陈诺低头,嘴唇靠近他耳边,轻轻的,缓缓的“可是我很心疼啊,爸爸。”耳朵⿇得厉害,他攥了下拳,很快松开,抬手随意拍拍她的脸:“嗯,你乖。”说着起⾝往外走,顺便抓起床尾一件灰⾊T恤穿上“现在几点了,还不做饭吗?”陈诺那双褐⾊的大眼睛望着他的背脊,心头空落落的,仿佛有一声叹息,她抿了抿嘴:“哦,现在就去。”
***一个月后,陈诺发了工资,一千九百三十块到手,她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富婆。轮休那天,她一大早揣着巨款坐渡轮去市里逛街,打算给陈恕买个礼物。
她先到精品店和文具店溜达一圈,店员推荐了现在很流行的手环和腕带,有运动款的,也有皮⾰铆钉的,样式非常多。她拿在手里打量,突然嫌弃得不得了…这些小男生才喜欢的东西,花里花哨,娘里娘气的,幼稚死了。
成年男人应该送什么好呢?衬衣?皮鞋?腰带?领带?陈诺想到那个人整天穿着背心裤衩在菜市场跟一堆海鲜打交道的模样,便立刻否决了以上的念头。
她走进商场,看见一楼柜台在卖电动剃须刀,想了想,这个好,买!逛到二楼,Zippo打火机黑冰系列正在打折,嗯,这个也好,买!
三楼內衣店…陈诺咬咬牙,红着耳根子,进去买了六条礼盒装的男士內裤,黑灰蔵蓝,纯⾊纯棉,应该够他穿一年的了。逛到下午,她坐在步行街长椅上歇脚,天气炎热,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肤皮也晒得发红。
她望着街上林立的商铺和往来的人群,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贪婪,贪婪到想把这里所有的好东西都买回去送给陈恕。
她还想快快长大,多多钱赚,让他可以不用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开摊,对着那些花甲、白虾、扇贝、章鱼、螃蟹…从早忙到天黑,浑⾝沾満生鲜的腥味,回家累得倒头就睡。
也不用常年就穿那两套服衣,背心,T恤,大裤衩,尤其冬天,两件羽绒服就这么换着过去了。
还有他的肌⾁损伤,应该慢慢治疗休养,如果她钱赚了,一定给他买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师傅每天给他做推拿摩按…想到这里,陈诺翻翻钱包,不由得嘲笑自己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下午她去拿预订的蛋糕,回到家,给陈恕打了电话,让他早些回来吃晚饭。他随口应下来,却一直到晚上十点才被胡菲架着进门,喝得醉醺醺的,还当着陈诺的面亲了菲菲西施一口。
“你吃没吃饭呢?软绵绵的,老子都快站不住了。”胡菲有点不好意思“诺诺,你来帮忙扶一下你爸。”
陈诺对着一桌子冷菜冷饭,面⾊也冷冷的,没有搭理。胡菲把他扶进房,出来赔笑脸说:“你爸今天过生曰,跟几个朋友喝多了,估计明天早上起来要头痛,你给他煮一些解酒茶,醒了就给他喝。”
“嗯。”胡菲离开,陈诺走到陈恕房间站了一会儿,然后去浴室接来一盆温水,用⽑巾沾湿了给他擦脸。
“你谁啊?”他极不耐烦,挥开她的手,睁开眼睛看她。陈诺直接把⽑巾盖在他脸上,胡乱抹一通,接着擦脖子,力道偏大,他吃痛,略有些清醒,抓住她的手腕说:“别弄我,陈诺。”
她闷不吭声把⽑巾放进脸盆,搓洗两下拧⼲,继续给他擦手臂,这回放轻了力道,柔软舒缓,陈恕本就醉酒昏沉,到底放松下来享受,眼睛闭上,仿佛睡着了。
陈诺极为耐心,从手臂到胸膛、肚子,以及腿脚,仔细为他服务,整个过程目不斜视,且一本正经,但耳根子红得异常,每碰他一下,理智就溃散一分,心跳也快要炸掉。
然后她想也没想,动手去扯他的裤子。刚抓住裤头,陈恕却一个激灵,猛地将她胆大包天的手给攥住。
“陈诺,”他声音里的情绪复杂难辨“你已经长大了,别再胡闹。”说着一把将被单扯过来盖住下半⾝,那昏暗中微微鼓起地方也瞬间被掩去。
但是陈诺看见了,只那一眼,她的脸颊和脖子烫得不像话。她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有些失魂落魄地躲进浴室,以为自己经期到了,褪下短裤一看,亮晶晶的透明液体,没有血。
她不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的,有点想发疯…那种抓心挠肺的煎熬的感觉,太磨折人了。良久,她从浴室出来,克制着起伏剧烈的气息,再次走到陈恕的卧室,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而且很沉。
“爸爸。”轻喊一声,毫无反应。她两步上前,跪在床沿,埋头便吻住了他的嘴。软软的,凉凉的。欲望一触即发,贴合变得热烈而盛情,她用自己本能的所知,去舔舐,吮昅,含弄,他似乎有些呼昅不顺,皱着眉头别开了脸,她急忙追过去,用力亲他的嘴。
心里很疼,很想落泪,知道这样不对,非常不对,但唯有这样,才能缓和血脉里滋生的痛楚,然后周而复始,又痛又欢喜,越欢喜越痛。“爸爸…”她把脸埋入他的颈窝,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缩在这个几乎不曾为她敞开过的怀里,悲恸颤抖。
“你救救我…”***临开学的前两天,陈诺的暑假工生涯正式结束,因为临近中秋节,商家们早已开始销售月饼,她特地买了一盒水果馅的送给胡菲寥做感谢。那天晚上陈恕回来得很早,见她收拾行李,十分多余地问了句:“要开学了?”
“嗯。”待她整理完,他破天荒地拍拍⾝旁沙发:“过来坐。”陈诺很是诧异,迟疑两秒,走过去坐下。他开始菗烟,用的是她买的打火机,这让她感到十分开心。
“我没想到你能考上中一,以前你的成绩不错,但是重点中学人才济济,可能还是会有点吃力,自己要加把劲。”陈诺点头。“你的法语课要继续上,我已经联系过许老师了,⾼中三年你辛苦一点,对你以后有帮助。”
“哦。”陈恕看了看她:“后天开学,你明天有事吗?”“嗯?”她愣愣的:“我明天,打算去买机手。”陈恕说:“我带你去买吧,算是奖励你考上中一,你自己打工挣的钱自己留着当零花。”
陈诺展开惊喜的笑颜,瞳孔又黑又亮,像夏天成熟的葡萄一样。明天…要和他一起出门逛街吗?天呐…***八月末的海滨城市,热风里夹杂着海浪的咸腥味,一波一波扑向白⾊的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