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心中无底
但丁国正当林业局长时,许峻岭还在落马县林业局一个⾼山林场种树呢,丁国正当长市时许峻岭才当上林业局长,况且丁国正来落马,上有记书、县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副记书、常务副县长,还有一批常委挡着,怎么也轮不到你副县长去奉承。
官场上风云变幻,气象台也难以预测,许峻岭就顺其自然,能上就上,不去费那个心思了。难得糊涂也是一种⾼超的为官艺术,有些事情知根知底反而平淡无奇了,好比现在的落马官场,头头脑脑们反反复复猜测不出许峻岭与长市丁国正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凭丁国正亲自点将要许峻岭坐镇市府办这一点,足以证明其关系之特殊,为许峻岭⾝上罩上了一圈耀眼的光环,像黑云下的闪电一样夺人耳目。
况且丁国正迟早一曰要接替市委记书,许峻岭就是海天的红人了。县里在府政招待所设宴隆重欢送许峻岭。
县里四套班子的头头脑脑们都来了,酒桌上的座位跟大会主席台上的座位、,跟报纸上的导领排名顺序一样特别讲究,不能出丝毫差错,常规是记书、县长、党群记书、政法记书、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委纪 记书、常务副县长、组织部长、宣传部长、人武部政委再人大、府政、政协的副职,四套班子的副职又得以任命文件的先后排名为序,不能越位错位,这叫在其位谋其政吃其饭喝其酒。
桌上把主宾的位置留给了许峻岭,所谓主宾,就是县长、记书在两边陪着。许峻岭谦恭地说落马没有我的位置,只有站着了。记书说我是把落马最好的位置留给你你不坐,还是站着跑得快啊!说着与许峻岭换了个座位,许峻岭谦虚了一下才落座。酒菜上来之前,头头脑脑们奉承许峻岭的话说了満満一山沟。
徐仁堂县长说,我这把年纪算是⼲到头了,我多次向组织上要求退居二线回家抱抱孙子,享享清福,挪出食位置让你们这些年轻人上,可组织上就不同意,许县长这一升迁,落马就少了一匹千里马了。
许峻岭说如果我算是匹马的话,至多是一匹乱群之马,落马离海天不过百十里地,我用了十年功夫才跑到那里,我能算是千里马吗要是人大各位主任不举拳头不罢免我,我这匹乱群之马还得在马棚里老老实寓栓着,人家菗打一下,用脚踢两下,或者用刀在背后捅一下,我还得忍着,比如现在,你们花这么多钱,搞这么隆重的欢送宴,这么多的导领百忙之中来送我,我许峻岭领受不起,但外人要是做做文许,我的十大罪状就有下文了。
头头脑脑们都知道许峻岭说这番话的含意,大家都不作声,记书与县长徐仁堂明合暗斗,也任由许峻岭去指桑骂槐,骂他个痛快。
许峻岭说:“我在落马好歹也是个副县长,出门有专车有司机有秘书有一帮人前呼后拥跟着,府政里又有徐县长这么悉心关照着,孤独时还有红颜知己邵美陪着,市府办主任是什么,说不雅一点就是大太监,说文明一点就是书童,况且还是个副主任,我许峻岭书生不当当书童,这就是命。”
酒菜上来了,徐县长皮笑⾁不笑地说:“晚上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我们不谈国事,不说正事,喝喝酒,说说段子,轻轻松松,谁要是不过关,就罚一瓶啤酒。”
记书点头说:“行!”徐县长说:“队部的同志特别能战斗,又不怕牺牲,人武部龚政委先上。”
龚政委脫下军装让服务员挂到衣架上,腆着个将军肚说:“平常大会小会没有我说话的余地,今晚借许县长的光,说说就说说,那是我经历的一件事。
七年前我还在分区炮兵营当营长,炮兵演习时,我打电话给分区参谋长,说报告参谋长,炮兵阵地正前方是树林,右前方是村庄,左前方是庄稼地,炮往哪放参谋长说敌人在树林里埋伏着,就往树林里放,一炮过去,树林里一位老板和他的女秘书抱着服衣裸着⾝子跑了出来,老板边跑边骂,说我就这么搞一下。还值得你们调炮兵队部用炮来轰我吗”记书微笑着点点头说过关。
徐县长就点了安公局冯局长的名,冯局长一脸骆腮胡子,有些匪气,他说:“我当出派所所长时处理过这样一个案子,有位客嫖口袋里只有一元钱,但要玩姐小,他问姐小睡一觉要多少钱,姐小说三百,少了不上床,客嫖说现在工厂里都实行计件发薪,多劳多得,很公平,我从你那里进出一下一元钱,⼲不⼲姐小看看客嫖是位壮汉,心想怎么也得捣鼓它三四百回合,于是就同意上床了,结果客嫖一进去就趴在姐小上面不动了,姐小说你怎么不动了,客嫖说一共只有一元钱,我没有钱动了,两个人就闹到了出派所让我主持公道。”
记书说:“是⻩了点,不过也行。”他们就这样说着段子喝着酒,喝着酒说着段子,场面很是热烈。
许峻岭到市府政报到那天,徐仁堂执意要送,他送的理由也冠冕堂皇:“你是落马出来的人,一县之长哪有不送之理。”其实许峻岭心里亮堂着,徐仁堂醉翁之意不在酒,送许峻岭是假,借机见见长市丁国正是真。
虽是一县之长,要是没有正当的理由跑长市、跑记书也不妥。另一层意思是自己与许峻岭有些不快,今后许峻岭与丁长市的相处中,难免会说他个不是,专程送送许峻岭,并当着许峻岭的面向长市说几句姓许的好话,也算是一笑眠恩仇。
不凑巧的是丁长市去国美考察没有回来,接待他们的是常务副长市巩平,县里党政一把手只是对市里的党政一把手负责,另眼相看的还有党群记书,只有这三人掌握着他们的命运,其他的市导领只是握握手礼节性地问候一下就够了,所以徐仁堂握了巩平的手就告辞了。
巩平分管市府政办公室工作,说了一大堆欢迎之类的客套话后,把市府政办公室的情况作了介绍,随后问许峻岭有什么想法和要求。
许峻岭站在二十一层⾼的办公大楼里,抑制住升迁带来的奋兴心情,只说太突然了,没有心理准备,一个农家出⾝的山区小县的副县长调任市府办主政,连做梦都没有想过。
巩副长市是个实在人,他说:“这是丁长市在常委会上亲自点的将,对你的德才很看重,请你来当市府政的大管家的。”
由于许峻岭是平调,无需考察和公示,一般来说,市府办是长市的工作班子,其正副职,长市个人有很大的决定权,记书和常委会不会有什么异议。
许峻岭坐在巩平宽大的办公桌对面,椅子矮矮的,从心理上就有一种矮人半截的感觉,为了给自己庒惊,他掏出一包“大华中”递给巩长市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巩副长市挥挥手说:“自己烟戒了多年,过去一天三包烟三根火柴,上午一根火柴一包烟,下午一根火柴一包烟,晚上一根火柴一包烟,做人腾云驾雾似的,把⾝体烧坏了,就戒了。”
许峻岭就趁巩副长市讲话之际悄悄地把刚点着的烟灭了,巩副长市说:“你菗吧不要紧的!”
又说:“当官要当副,不要当常务,你这个常务跟我不一样,我上有长市,下有市府办,你还主持全面工作,当主任要八面玲珑,上通下达,要受得住气,受得住委屈,做到宠辱不惊,波澜不动。
你关键要把丁长市服务好,打个不妥当的比喻,市府办主任就是朝廷里的大太监,长市说一加一等于三,你就不能说等于二。”
许峻岭听得一愣一愣的,鸡啄米一样点着头,但对一加一等于三的说法他只能这样理解: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生了个孩子等于三,这是服从导领的艺术问题。
最后,巩副长市请许峻岭说几句,许峻岭清了清嗓子说:“我是从乡镇⼲部起步,从山区小县到大机关,已心満意足了,这个市府办副主任的角⾊能扮演到什么程度,心中无底,惟一的要求就是若⼲得不好或有一天⼲不下去了,无论如何落马是不能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