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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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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凌云说:“你那一套又来了,过去问工作是很正常的,老板心里不会想你怎么样。”许俊岭说:“知道,知道。”

  她说:“想要别人跑到家里来求你,那不可能,这本来是你求人家的事。你以为还是在国內你牛叉的时候呀?”许俊岭说:“要知道他们确实要人就好了。”还犹豫着,范凌云推他一把说:“进去。”

  许俊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进去了。他便硬了心肠走过去问那年轻人:“老板在吗?”他告诉许俊岭老板不在。又问偷偷有什么事。

  许俊岭听说老板不在,心中顿时轻松,悬着的心倒放下来了。他说想找工作,那年轻人拿一张表要他填了,又告诉他生意不好,老板心情恶劣,要他们到别的地方试试。谈起来知道他是纽芬兰大学‮生学‬,放假临时在这里做几天。***

  出了门许俊岭懒得说话,用硬头雪靴狠命地把那些冰块踢到马路上去。范凌云说:“还是有收获。”许俊岭说:“庇个收获,收获个庇。”

  她说:“过几天开学了那个人回学校去,位子就出来了。”许俊岭说:“四块二⽑五一小时,还要讨饭一样去讨,他娘娘的!”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难,匆匆忙忙把学退了!”

  许俊岭连连唉声叹气,范凌云说:“在这个世界里,叹气有什么用哭也没有用。唯一的路就是牙咬紧了,对自己残酷一些往前走。”许俊岭说:“残酷些是该残酷些,你对自己不残酷生活就对你残酷。

  老是在心里同情自己,这个人就完蛋了,可是自己也是个人呀!风里雪里这么绝望地跑,别人这样我还同情呢,就是自己不能同情!”

  范凌云说:“文人的⽑病你都兼备了,这怎么得了!想那么多⼲吗呢你去问问别人刚来的时候!赵教授刚从‮湾台‬来还洗盘子呢!”

  许俊岭说:“对,想那么多⼲吗呢,脸皮厚点!可也得有盘子给我洗!谁给我洗呢,谁”她说:“咬紧了牙自己去找啊,谁会送工作给你呢”许俊岭说:“咬紧了牙,意志坚強!偏我这人心又是內长的,不是铁淬出来的。”

  她说:“你还承认自己有问题,这可是第一次,听着就有新鲜感。”左边走过去,右边走过去,在风里雪里走了‮中一‬午,几条街都走遍了,问了十几家餐馆,还有加油站,一无所获,靴子里已经进了水,湿湿的,脚趾一动更觉着黏乎乎的。

  一只靴子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磨脚,走一步都疼。许俊岭说:“怪不得这么大一双靴子只要两块钱,我还以为占了多‮便大‬宜呢。”

  到了下午两个人又饿又累,也舍不得买点东西吃。范凌云说:“今天天气不好,老板生意清淡,找不到是自然的。”许俊岭说:“要等它天气好了还有几个月呢!纽芬兰冬天又这么长,越过越长!”

  问到最后几家许俊岭已经不抱一星点希望,进去问一下,也算尽了对自己的责任,最后只好往回走。范凌云说:“许峻岭你别灰心,总会有个结果。”

  许俊岭说不出话“嗯”地应着,装着咳嗽,把脸侧过一边,觉得心里好委屈。范凌云说:“明天我们到那边商业区去找,那边还繁华些。”

  许俊岭说:“以后也懒得填表了,填表都是没有用的。加拿大老板讲商业艺术,狗曰的拒绝你也拒得软和。”

  许俊岭缩了脖子在大风里走,想起那些老板抬眼打量他时的心理,恐怕和以前自己打量敲门讨钱的叫花子差不多吧他把这感想对范凌云说了。她说:“神经过敏!西方人才不是这样看人。”

  许俊岭说:“管他西方人东方人,都是狗眼睛。真的,都是狗眼睛。”说了后面半句时,我发现自己模模糊糊有一半是说给她听的,生怕她意识到,偷眼去看她,也并没有什么反应。风刮得更大,雪飞得更紧,几米之外就看不清人。范凌云挽了许俊岭的胳膊才能行走,两人几乎要被吹倒。

  他们弯了腰半蹲着走,躲在雪影中他有一种‮全安‬感,没人能看清他。于是他开始骂“这‮八王‬蛋的风”骂了几句觉得畅快,⼲脆扯了喉咙昂了头对着天骂:“这挨刀子杀的风!”

  范凌云拉他的胳膊说:“别人以为你神经病,别丢我的脸。”许俊岭说:“谁看见你了他也听不懂!”又大吼一声:“这狗大粪的风!”

  范凌云猛地拉他一下说:“别人看你呢!”许俊岭四顾茫然说:“哪里有人,这天除了要捞口食的人还有谁会走在街上。”她指了路边一幢房子说:“刚才一个人掀开窗帘看,是个老太婆。”

  许俊岭一看,果然玻璃后的窗帘还在微微摆动。许俊岭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娘娘的奶奶的!反正我不认识她。”

  她说:“你骂也白骂了,都吹到大西洋去了。”许俊岭说:“我不骂也白不骂。风从大西洋吹过来的,城那边的人都听见了。”她说:“你别做这下作的派头。”

  许俊岭哼地一笑说:“那你还以为我是什么雅人呢,在国內没看穿被蒙蔽了,在这里总看穿了。”两人躲到一个屋檐下互相拍打⾝上的雪。

  忽然相视着就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带了一点哭声。那家门开了,一个中年的白人男子探了头惊异地看他们,又要他们进屋暖和一下,他们谢了他,又走到风雪中去。许俊岭说:“我脸冻⿇木了,会不会出事呢别冻出一张花脸子!”她说:“我都快冻僵了。”

  翻过一个山坡风更大起来,人冻得已经不太灵活,行动迟缓,两人挽紧了还是走不稳。范凌云说:“退着走吧,去年我走不动了就退着走。”

  于是转了⾝相挽着退着走,果然走得稳些。他们一边退着走,一边拍打对方⾝上的雪。看着到家了,许俊岭说:“趁机再吼几声。”又对天怪吼了几句:“哈哈,哈哈哈!”眼中嘲起来。

  范凌云说:“好怕人的,我汗⽑都竖起来了。”到了家许俊岭把湿透的雪靴踢下来,脚趾都泡白了,一只脚背上磨破了皮,青肿一块。他咬牙说:“今天是气爆了,真的恨不得到哪里找个人来杀一杀!”手中像虚执了一把刀,向前捅几下“杀…一…杀。”到晚上风雪停了,许俊岭对范凌云说出去走一走。范凌云说:“外面⼲冷⼲冷的,去什么!”许俊岭说:“在屋子里憋得难受。”

  她说:“我跟你去吧”许俊岭说:“你有事做你的事,我没事去玩玩。”许俊岭说“玩玩”她倒吓着了,说:“你要想得通啊!”许俊岭笑了说:“说到哪里去了!我还没想到那里去,你倒是来提醒我!”她还要跟他去,他一定不肯,她只好算了。

  出了门许俊岭拣静僻的地方走,走到一片大草坪边,微光中一片白雪,没有足迹。他踩了很深的雪走进去,那儿有几张椅子。他用手套把椅子上的雪拂去,就在那里坐了。天⾊昏暗,寂静无人。坐在那里他心中自由地和天地对话,想着这样坐到明天早上就冻得僵硬了,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许俊岭对自己笑一声,在心里说:“至于吗”忽然地体会到了死神的拥抱也有一种温暖,一种柔情。

  想到那些轻生的人,也并不是不可理解,他们的选择有自己的道理,他们在追求一种理想,一种解脫,一种温暖和柔情。

  又在心里想,如果现在表决是不是把地球炸掉算了,自己会投赞成票呢还是反对票那边树林子边上一个黑影在雪地上一闪,倏而消失,不知是狗是猫。

  许俊岭望了望天,天边有几颗冷冷的星。他想象着自己是一只饥饿的狼,在一个无月的星夜,在树林子里踩着雪轻捷地走发,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脚掌的⾁蹼感到了雪地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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