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后莫再提起

　　只见小翠牝口登时闭合，一汪浊从隙里渗了出来，丝丝缕缕的，如白。李固道：“夫人随嫁侍女就你和小黛，听说夫人有意将小黛嫁与东城米铺的江老二，可有此事？”

　　小翠细看身下，瓣儿被碾得粉碎，粘稠稠一片，便顺手拉过李固的衣裳擦拭，道：“嗯，听夫人说，是老爷的主意。这江老二替老爷办事一向勤恳，前些日子来府上看见小黛，就向老爷讨她，老爷就答应了。”

　　李固心下大妒，想道：“我不也是一向勤劳，却也不见有什么赏赐。”脸上却不敢有何表示，只是道：“员外就是仁慈，对咱们下人自来宠爱。你不见燕青小乙那穿着打扮，哪里像个小厮了？”

　　小翠嘻嘻笑道：“这你可是初来乍到了，小乙哥打小就在府上，老爷一向爱若亲生，嘿嘿，瞧你那副模样，也想和小乙哥争宠，下辈子了。”

　　李固笑道：“那是那是，我可不敢这样想，这可是你说的。咱们做下人的，就是干事勤勉，替主人分忧，本本分分就好了，我是担心燕青小乙惹些事儿来连累咱家员外了。”

　　小翠道：“小乙哥精明强干，向来做事谨慎，哪会出事。得，我可要走了，迟了夫人可要怪我。”说罢，整好衣裳，在账房中梳洗一番后走了。

　　李固见小翠对燕青推崇备至的样，心里更是不快，真是如鲠在喉。过不多时，只听得门口有人喊道：“李固大哥可在？李固大哥…”李固听着有点耳，走到门首，道：“是谁唤我？”

　　一看，却是燕青平的一个小帮闲，道：“王小溪，有什么事在这儿大呼小叫，你不是跟燕青小乙玩耍去了？”王小溪嘿嘿笑道：“李固大哥，却是小乙哥唤我来支些银子，他在那边等着呢。”

　　李固哦了一声，道：“要多少银子？”王小溪道：“整数，一千五百两。”李固大吃一惊，道：“这么多，却要做什么？我却要禀报老爷一声。”王小溪急道：“小乙哥那边急着用，你先支与我，再去禀报员外不迟，你又不是不知小乙哥的禀来。”

　　李固道：“总要有个出处吧，你跟我说说。”王小溪凑向前去，悄声道：“不瞒李固大哥，燕青小乙哥在顾楼梳笼了个歌，差点儿没惹出事来。”李固大感兴趣，拉着王小溪到了门后，道：“却是怎么回事，你一一说来听听。”

　　＊＊＊却说燕青与小王爷等一行人走出顾楼，往左行了二、三里路，见前面一座大石桥。赵葆辰指着前方柳绿浓中的庞大庄院，笑道：“燕青公子，那就是寒舍了。”

　　燕青笑笑，过得桥来，见四下临水，岸边尽是依依垂柳，周遭粉墙，庄前有一条阔大板桥，当先站着一个华服汉子，三十五、六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着一领紫绣团绣花袍，间系着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快靴，长得是仪表堂堂，气度非凡。

　　赵葆辰大笑道：“有劳杨公子在此相候，却不知是何时来的？”说罢，与那人执手言一会，转头道：“杨公子，我与你引见我北京城的一位英雄好汉，人称子燕青。

　　燕青公子，这是从东京来的杨尚文公子，其祖上便是威震我朝的杨家将。”燕青眼睛登时一亮，上前揖道：“英雄后人，我辈自当景仰，燕青乃一介小厮，实是惭愧无地。”

　　杨尚文笑道：“幸会，幸会。燕青公子英雄年少，前程不可限量。”赵葆辰笑道：“大家不用客套，到府内一叙，今是不醉不归。”

　　杨尚文牵着燕青的手，道：“小王爷叫人跟我说他府中有珍藏多年的老窖，兄弟我一生好酒，连连累了三匹马，赶了过来，就是为了尝尝这美酒。想不到却识得了燕青兄弟。”

　　燕青见他豪大方，大为心折，道：“今幸会杨大哥，燕青小乙亦大快平生。”却说这赵王府虽处北地，然一切均依东京仿制，气势巍峨雄伟，府内佳木葱笼，奇花异树，清曲泻，实是人间美境。燕青看得欢喜，口中微哦道：“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杨尚文颌首道：“燕青兄弟文武全才，却弃之于野，实是皇朝不幸呀。”他生耿直，见不惯太尉杨戬诈霸道，忠言直上，终不容于高、童、杨、蔡四大臣。

　　虽是世袭名门将官，忠良之后，却也不被朝廷重用，于去年被贬为京口（今浙江镇江）都指挥使，不能与北虏相抗，实是中沉郁。

　　燕青微微笑道：“小乙草莽中人，不识朝廷礼数，生懒散不拘，只怕是今生今世也无望。杨大哥英雄了得，来必能大展宏图。”他见杨尚文剑眉凝蹙，早知他心中不得志，这便是天巧星的脾。

　　杨尚文苦笑道：“今欢喜，就不说那些了，酒席已经摆好，咱们须尽才是。”说着，携着燕青，让他坐在左首。

　　酒至三杯，燕青道：“今得会小王爷与杨大哥，实是三生有幸。小弟吹奏一曲，以祝酒兴如何？”赵葆辰和杨尚文击掌道：“如此甚好，愿闻小乙哥清曲。”

　　燕青出金丝龙笛，当筵品，但闻笛音缕缕，绵绵，直冲云霄。杨尚文听到酣处，忽然站了起来，和着节拍，唱道：“黯黯青山红暮，浩浩大江东注。余霞散绮，向烟波路。使人愁，长安远，在何处。几点渔灯小，近坞。一片客帆低，傍前浦。暗想平生，自悔儒冠误。觉阮途穷，归心阻。断魂素月，一千里、伤平楚。

　　怪竹枝歌，声声怨，为谁苦。猿鸟一时啼，惊岛屿。烛暗不成眠，听津鼓。”悲怆之情，自喉间发散，中那股沉郁苦闷随那笛音在梁间缭绕。

　　赵葆辰是他平生至，知他被贬京口的心境，原想邀他来北京散散心，见他如此，已知心结重一了，道：“杨兄雄才大略，当有东山再起之。今上元佳节，咱们说说开心事吧。”

　　他拉着杨尚文坐下，又道：“前有汴京商人陆南山来此，说及汴京城中第一风事，我且说与各位听听。”杨尚文道：“一时失态，小王爷莫怪，燕青兄弟见笑了。”

　　燕青道：“英雄好汉，概莫如是，杨大哥壮志未酬，自是直抒臆，正是男儿本。”赵葆辰道：“我说的乃是本朝中事，咱们是自家人，听听便罢，且莫张扬才是。”

　　杨尚文与燕青点头称是。赵葆辰道：“兄弟们可听说过汴京李师师？讲的便是她了。”杨尚文道：“嘿，她便是东京城中第一风人儿，哪个不知。燕青兄弟可听说？”燕青道：“小乙虽居北地，却也有一些听闻，还请小王爷说说来听。”

　　赵葆辰道：“这李师师原也不姓李，是汴京城染坊王寅的女儿，据说生下来时便不会哭，直到三岁时，其父将她带到铁佛寺，让那方丈摩顶，才放声大哭，声震屋瓦。

　　方丈喜道：‘小小孩童，便与我佛门有缘。’本朝人素称佛门子弟为师，故此人唤她师师。‘四岁时，王寅获罪入狱，不久死去。院的李媪将她抚养，渐渐长得是眉目如画，通体雪，其后延师学艺，教得能歌善舞。十三岁那年以青倌人姿态挂牌接客，名动汴京。

　　一时间，朝廷命官、文人雅士、公子王孙及三山五岳之辈，无不以登其门为荣耀。”赵葆辰说至此时，稍稍一顿，挥手命下人出去。

　　接着道：“此间却是真事，涉及当朝皇尊了，唉，当今皇上宠信高俅杨戬之，其祸不远矣！说的是那，徽宗皇帝游幸方倦，正自闷闷不乐，高俅力劝皇帝出去散心。

　　当下便着秀才服饰到了碧云楼，这便是李师师的所在了。”他呷了一口酒，道：“皇帝一见到这李师师，魂飞魄散，一见倾心，还留下墨宝，我与大家念念：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这回风味忒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儿相凑，舌儿相。

　　‘诸君想想，皇帝狎，成何体统？何况还写此种词滥调，传至民间，更成人间笑料！”杨尚文和燕青面面相觑，心下大凉，道：“罢罢罢，来我便写一辞呈，还归乡里，养儿怡乐，不问世事了。”

　　燕青道：“早间这里还传着一首《南乡子》，不知小王爷和杨大哥可曾听过？”说着，便念道：“闲步小窗前，见个佳人貌似仙。暗想圣情珲似梦，追执手，兰房恣意，一夜说盟言。

　　掬沉檀瑞香，报道早朝归去晚回銮，留下鲛绡当宿钱。”赵葆辰道：“我也听过，说的是武功员外郎贾奕，年少英俊，武艺超群，平原也是李师师肚皮上的常客。

　　自本朝皇帝来后，众人皆不敢来，他却趁便去了李师师处，重拾旧，竟吃起皇帝的醋来，写了这首词，后来竟传到皇帝耳中，一怒之下，将他贬至琼州（今海南岛）任可户参军，永世不得还乡。”

　　杨尚文嘴里喃喃骂道：“昏君，昏君。”燕青劝道：“杨大哥，此话在此间说说无妨，往后且莫再提起，须防祸从口出。”

　　杨尚文道：“那是，那是。多谢小乙哥提醒。”一语惊醒梦中人，冷汗淋漓下酒意全消，道：“杨某这便回京口，小乙哥有空来玩，当尽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