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宋自成心血来嘲

　　秦岚见岳华说的漏百出，赵刚一向都是叫自己岚姐，从来没叫过自己嫂子，不过无论如何，人家总是一片好心帮了自己，她也不想管那么多，有点好奇的说：“原来你是赵刚的朋友，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好像有点印象，好像以前是在小区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工作的，有女朋友没有，哦对了我看你身手不错的，你是不是学过功夫啊。”

　　“在哪儿学的呢，是不是去过少林寺啊？”岳华被秦岚问的头大汗，他哪想到看起来文静的秦岚居然也这么爱打听事，几次差点都没回答上来。

　　直到公车到了鞋袜厂那一站，秦岚下车和他招手告别，岳华才如释重负瘫坐在座位上，心里却开始发愁，这第一天就在秦岚面前亮了相，以后还怎么暗中保护对方。

　　秦岚不知道她的鲁莽行为给岳华带来了无穷烦恼，但也暗自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滥发善心，那个女孩的表情始终在她心里浮现，她能够理解对方的惶恐心情，但却无法接受对方这种以邻为壑的心态。

　　其实不仅仅是陌生人之间，即便在秦岚所在的鞋袜厂，一个人太善良也没什么好结果，无论你平时帮了别人多少次，可当你出了事情，大部分人还是会幸灾乐祸，不趁机落井下石已经是很好了。

　　就说秦岚自己进厂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不偷耍滑，也不拉帮结派，散布小道消息，可她却慢慢的被其他人孤立，领导对她也是看不顺眼，重活累活都让她来干，也没人帮她说句公道话，每次有什么好事大家都是抢着上，从来也没想过秦岚。

　　要不是秦岚之前跟的师傅在车间很有威望，一直都护着她，秦岚早就被人欺负惨了，可自从她师傅去年退休后，有些人就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秦主任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想到自己如果不是这次突然被调到后勤科当副主任，自己的命运估计好不到哪去，不是被工友排挤，就是被秦主任欺，秦岚不由心有余悸，对宋自成又多了一份感激之情。

　　要是宋自成对自己没有那份非分之心就好了，秦岚芳心暗叹，似乎自从自己上次去参加了宋自成的生日聚会后，自己的生活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也恢复不到当初的平静。

　　有时候人讨厌变化，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变化本身的无法把握，如果真的生活一成不变，如同死水一潭，也会让人厌倦，甚至绝望。

　　这个城市中大部分人都过着如秦岚一样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早起上班，晚上回家，周末放松，周而复始，复一，年复一年，多少雄心壮志都消磨在这乏味的人生中，也许在某个寂寞难眠的夜晚，对镜自怜，看着脸上渐渐生出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回想起当年自己青春时的梦想再难实现，只能自嘲一笑，继续自己庸庸碌碌的人生。

　　很多人不甘心这样的平凡人生，踌躇志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可当真的需要他们抛弃现在安稳的生活，投入到充风险的奋斗中，他们又心存疑虑，步伐蹒跚，不敢去冒险，生怕失去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或者当努力了许久却一无所获之时，便会怀疑自己，怀疑周围的一切，甚至抱怨命运的不公。

　　秦岚有时候会暗中拿丈夫和宋自成比较，宋自成无疑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那种天之骄子，总是一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的样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在他那里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那天下我有的霸气可以折服所有男人。

　　而细腻入微的绅士风度却能让每一个女人都为之心动。和宋自成比起来，吴勇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无大志，小气抠门，见钱眼开，爱做白梦，但秦岚觉得吴勇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认清现实，很少抱怨，很多男人都会犯志大才疏的毛病，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小事不想干，大事干不了，永远都带着一股不是我不行，老天不帮我的怨气。

　　但吴勇不是这种男人，他有思想也有头脑，他不愿意老老实实的上班挣工资，也不愿意靠卖力气挣钱，但他能够放低姿态，拼命向有钱人的圈子靠拢，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选择努力的方向有时候比努力本身更重要。

　　如果是结婚前，秦岚对丈夫这种用人格尊严换取利益的做法很难接受，在她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就是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骨气。

　　可结婚后面对现实生活的艰难，尤其是从吴勇父母家搬出来租房子之后的一段时间，夫两人过着极为窘迫的生活，每一分钱都要反复算计，生病了都不敢去医院，就连秦岚每天洗澡的习惯都为了省水而改为一周一次。现实可以教会人们一切。经过这些，秦岚忽然觉得也许丈夫的做法是对的，穷人很难保持尊严，当你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维持的时候，所谓人格又体现在什么地方。

　　秦岚一边想着，一边快步走到鞋袜厂大门，她来的比较早，上班的职工还寥寥无几，只有一个门卫懒洋洋的坐在旁边的小门前，打着哈欠，显然是刚刚睡醒就来换岗的。

　　秦岚走过去，刚要掏自己的工牌给对方看，那门卫看到秦岚眼睛一亮，热情的了上来说“哎哟，秦主任你来的这么早啊，请进吧，还掏什么工牌啊，现在厂里谁不知道您秦主任的大名啊。”

　　听到对方的卖力恭维，秦岚心里有点不舒服，在普通职工眼里自己这算是一步登天了，勉强笑了笑，就往厂区里走去，还听到门卫在背后说着“秦主任，以后有什么事招呼我就行，我是保卫科的小李。”

　　走在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平时那些趾高气扬的人也换了一副谦卑的面孔，对自己笑脸相，秦岚一边机械的回应着，一边心中感叹这就是权力的魔力吧。

　　自己还是自己，只是换了一个岗位，就让人前倨后恭，态度大变。想想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后勤科副主任，自己上面还有主任，主任上面还有副厂长，厂长，大大小小的职务构成了一个等级森严，却又运转有序的金字塔，只要能进入这个金字塔就能享受到权力带来的好处和尊严。

　　而那些金字塔之外的芸芸众生，无论表现的再好，工作再积极努力，和同事关系处的再融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份微薄的年终奖金和一张薄薄的奖状，这种奖状秦岚以前也拿过几次，除了能证明自己的努力，毫无用处。

　　同时秦岚所在的鞋袜厂也只是这座城市里微不足道的一家小企业，和千千万万的单位企业一同构成了这座城市大金字塔的巨大塔基。

　　而在金字塔高高在上的顶部那一小群人中，便有宋自成的身影。秦岚越是靠近这座金字塔，越能感觉到宋自成的能量有多么巨大，越能体会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么悬殊，越无法理解为什么宋自成偏偏看中了自己，也许冥冥中真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拨自己的命运之弦，让自己和宋自成能够相遇相识。

　　不过秦岚并不认为这是缘分，而只是宋自成的心血来，一个人偶尔看到树上的一只百灵鸟，觉得可爱便丢给它一块面包干，百灵鸟心欢喜觉得是上天垂青，却不知道这个人举手之间就可把自己落尘埃之中。

　　也许在宋自成眼里，自己便是那只可爱的百灵鸟，值得他丢出面包干来逗一阵，可当他失去兴趣之时，自己还能守住那块面包干吗？在失去了人的庇佑后，她会不会成为那些虎视眈眈的鸟类群起而攻之的目标。

　　作为百灵鸟最大的悲哀是，尽管它能够清醒的预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却无法改变这一切的到来，它的无力挣扎只会让人得到更大的乐趣，而不是放过它。后勤科在鞋袜厂办公楼的一层，秦岚先去了后勤科主任黄思明的办公室报到，黄思明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年龄算是秦岚的父辈，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镜，任何时候都是斯条慢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