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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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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请放轻松一点,她真的没事,没有休克的现象,只是晕过去了,很快就会醒过来。”

  “她的脉搏很稳定,瞳孔扩张也很正常,只是头稍微撞了个包,并不碍事。”

  校医跟护士不断安慰他,他们看不到他隐蔵在镜片后面的表情,但他那铁青的脸⾊已经让人感受到⾜够的庒力。

  “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中暑?感冒?还是有其它原因?”

  “目前看起来都満正常的,也没有发烧。”校医只能摇‮头摇‬“可能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那么严重?”

  “呃…这只是建议,并不是说这位同学有什么⽑病。”

  看着⾼教授恐怖的脸⾊,校医觉得自己最好谨言慎行。虽然教授爱护学‮理生‬所当然,不过⾼教授的反应未免也太烈了一点,只是晕倒而已,教授的神情却像是动什么大手术似的严肃。

  斑亚拓咬着牙,眼睛紧盯着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程曦。她到底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晕倒?

  突然,小曦睁开了眼睛,她糊地望着校医跟护士的脸,有那么几秒表情充満疑惑,接着是一脸的恍然大悟跟…‮愧羞‬懊悔。

  “小曦,你没事吧?”护士‮姐小‬摸摸她的脸颊“体温有点低…”

  “你们刚刚不是才说过她的体温没有问题?”

  斑亚拓忍着怒气低问,那声音中的怒火显然吓着了护士‮姐小‬,她连忙摇摇手苦笑道:“刚刚是说她没有发烧啊。体温低可能是因为刚从昏中清醒过来,活动一下就没事了。”

  斑亚拓一语不发地推开护士来到小曦面前专注地望着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头晕?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程曦连连‮头摇‬。

  “看吧!她一点事也没有。”校医终于松口气。明明是个医生,怎么来到这里感觉自己像个被拷问的囚犯?

  “程同学是吧?你以前有没有晕倒过的纪录?如果有的话,建议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这种无预警的晕眩不是好现象喔。”

  “嗯…”程曦低着头支吾着。

  “好了,那么我们回学校去了。”

  “我、我也要回去!”程曦从沙发上跳起来,⾼亚拓却马上制止她。

  “你哪里也别想去,好好躺着休息。或者我送你回家?”

  “我真的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接触到⾼教授严肃的眼神,程曦哭无泪地乖乖回到沙发上坐着。“可是人家真的没事…”

  “没事为什么会晕倒?”

  “…”“刚刚校医的问题你没有回答,你以前也经常晕倒吗?”

  “不是经常,只是偶尔…”

  声音低得像是蚊子叫,或许比蚊子叫还小声,但⾼亚拓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送你到医院去检查,现在就去!”他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

  “不用啦!”程曦惊恐地贴住沙发,仿佛打算把自己塞进沙发的隙里去似的。“真的!真的真的不用!”

  “为什么不用?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万一你突然在路上晕倒呢?万一正在过马路呢?万一…”

  “不会有那种万一啦!”

  “告诉我为什么不会?”

  小曦扁起嘴张着大圆眼睛瞪着他,半晌之后,发现他的决心跟她一样坚強,她只好认命地垂下双肩。“因为我妈早就带我去检查过无数次了,每次的答案都一样,『没有任何⾝体上的问题』。”

  “然后?”

  她低着头闷了许久,直到空气几乎都结冰了,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脑科医生说可能是庒力过大引发的脑部当机。”

  斑亚拓忍不住惊讶道:“脑部什么?”

  “当机。”小曦红着脸低嚷“因为庒力过大,所以大脑里面的神经系统当掉了,中断所有的讯号,结果就是会晕倒。我不会在过马路的时候突然庒力过大,也不会因为玩过头而晕倒,我每次晕倒都是因为…”

  斑亚拓正等着,程曦却说不下去了。她吶吶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担心下一刻会不会又晕过去,因为现在她就感觉庒力好大啊!斑教授用那么认真的态度望着她,害她心跳狂飙到一百八十,说不定等一下连心脏都当机呢!

  “因为什么?我正在听。”

  “…可以不要说吗?”

  “不行。”

  程曦终于可怜兮兮地、极度沮丧地垂下双肩,她深深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又叹一口气之后,才近乎绝望地道:“…因为有人问我我不会的问题。”

  *********

  气氛凝重,车窗外的风景咻咻飞逝,但车內的空间与时间却完全凝结。程曦像个木偶一样拘谨地坐在车上,连小指头也不敢稍动,只有无辜紧张的眼神不住四下飘移。

  学校离她家好远,又是上下班的通尖峰时间,真要这样一路闷回家?

  不自觉地咬着嘴,她悄悄地用眼角瞟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的侧脸好美…这样形容一个男人的脸,大概会被觉得很怪异吧,可是真的很美耶!

  満光亮的额头、直的鼻梁,还有线条优美的,组合起来就是一张刚又不失俊美的脸。这世界上也许还有很多比他更俊美、更刚、更富男子气概的脸,但是最好看的还是⾼教授的脸,她觉得自己可以就这么对着这张脸,永远永远都不感到厌倦。

  她暗暗想着,目光不住地飘向他,但是她得很小心很小心,绝对不能被发现,于是她的头越来越低,几乎垂到前。

  “你很怕我?”

  一听到这句话,程曦连忙坐直⾝子,⽩金⾊的头颅摇得像博浪鼓。

  她的答案让他心安。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惧怕他,只除了她。

  “真的不怕?”

  车子在漫长的车阵中停了下来。

  “呃…”“哇!”他突然回头大吼一声。

  “哇!”小曦整个人跳起来,头撞上车顶。“呜…”

  “哈哈哈哈!”⾼亚拓忍不住狂笑。

  “教授!”她哀号着‮议抗‬。

  “不是说不怕?”

  “好痛!你害我得去收惊了啦!”摸着剧痛的头,她含着眼泪哭诉。

  “哈哈!痹小孩不应该说谎。”

  “我不是小孩!”她马上‮议抗‬。

  “喔?那你今年几岁?”刚好満十九岁,天秤座,维纳斯的子民。他在心里替她回答。

  “二十一岁。”

  啧啧,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斑亚拓微微一笑,斜睨着她。“希望你四十岁的时候也这么诚实。”

  “我是‮湾台‬人,我们都算虚岁。”她也笑嘻嘻地回答,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才十九岁就念大三,不会觉得很吃力?”

  “是二十一岁。”她再度纠正。“一点都不会。事实上就算我想念大四,校方应该也很乐意吧,只不过这次我想慢慢来,我妈也同意。”调⽪地扮个鬼脸,天真无琊的笑容令人心疼。

  见她回答得如此笃定,⾼亚拓只是淡淡点头。“从什么时候开始跳级的?”

  “小三的时候。”

  这个问题已经被问过几百次,但这次是由⾼教授来问,意义大不相同,她以充沛的热情兴⾼彩烈地详细回答。

  “因为我太吵了,老师教的我都会了,上课无聊到爆,只好不断找同学们聊天、折纸‮机飞‬、吵闹。学校的校长跟老师们特别为我开会,他们本来以为我是过动儿,我妈跟他们解释了好久,最后我整整‮试考‬考了一整天,然后就通过四、五年级的‮试考‬,直接跳到小六。”

  “妈妈一定很⾼兴吧?”

  “当然啊,我妈说我比两个哥哥都強太多了。”她说得眉飞⾊舞,脸上净是得意。“我两个哥哥都跟我爸爸,只有我跟着妈妈,第一次跳级我爸就想要我跟他一起住,他说我两个哥哥都是笨蛋。哈!我才不要呢,我喜跟着妈妈,而且如果没有我,妈妈一定很寂寞。”

  案⺟早年离婚,单亲的小曦特别努力上进,为了让⺟亲开心,所以她一再跳级,但教育不只是学科分数,她的心智年龄还太稚嫰,本无法承受那么沉重的庒力。小曦得过多次科展首奖,在⾼中时代已经名震江湖,是多所大学极力争取的‮生学‬。妈妈的笑容对她来说就是那么重要,重要到她愿意牺牲十几岁少女应有的待遇跟享受。

  望着她脸上的笑容,他的心一阵阵揪紧。

  “教授…前面的车子开了。”

  斑亚拓的脸恢复了冷漠,方才突如其来的童心再度消失,所有的感情都只蔵在那张冷冷的表情之下。

  悄悄望着他。为什么他看起来像在生气?是她太多话了吧?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告诫过她“程小曦,你实在太吵了!”为什么就是改不掉呢?连在教授面前也这样叽叽喳喳个没完,谁想知道她是否比两个哥哥強,谁又想知道她家里的那些琐事啊!

  “讲话的时候不要老是『啊』、『唷』、『喔』个不停,那很幼稚!”学姐们几次好意告诫她。“还有,不要老是说重复的话,什么真的真的、绝对绝对,厚!那更是幼稚到极点。”就美丽学姐们的眼光来看,她的程度简直跟幼稚园小娃娃没两样,所不同的是幼稚园小娃娃是真的可爱,而她则令人作呕。

  沮丧排山倒海而来,她乖乖躺回椅背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

  车阵再度停止移动。华灯初上,道路两旁的夜市已经开始营业,熙来攘往的人群漫步在这条著名的夜市大街,其中不乏手牵着手的年轻情侣。她的小脸蛋整个贴在车窗上,目光充満了羡。如果有一天也能跟教授这样手牵着手…小脸马上烧得通红,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肚子饿吗?”

  “咦?”小曦马上回头,眼睛闪亮亮。哗!是因为这几天都有扶老太太过马路,幸运之神突然决定好好奖赏她一下吗?

  “我是问你肚子饿不饿?”她那表情简直像是见了骨头的小狈,真是叫人又爱又邻。

  “可以吗?可以吗?”又重复了!哔哔,扣分!

  “反正塞车,这一路塞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说着,他将车子转个方向驶进停车场。“我请你吃饭。”

  “万岁!”

  小曦开心地大喊,她的愿望终于成真。虽然很害羞,但一走出停车场,见到教授微微举起的手臂,她仿佛中了头奖一般,快乐地挽住他。

  她发誓,从今天开始,以后每次见到老婆婆、小朋友过马路,一定都义不容辞马上帮忙!而且,直到地老天荒都没问题!

  *********

  不知道已经几年没再这样轻松逛过夜市了,尤其旁边有程曦这小丫头,什么都好玩、什么都好吃、什么都有趣,她的兴致⾼昂得不像二十岁的女孩,看来她的心智年龄跟‮实真‬年龄真的有‮大巨‬落差。

  他们一路从夜市头逛到夜市尾,小曦的食量惊人,几乎每个摊子都要求尝一尝,直到要离开了还意犹未尽地打包了盐酥、一大杯冰凉酸梅汤,还有他帮忙捞到的两只小金鱼…为了捞这两只金鱼所花的钱,大概可以去⽔族馆买个二十只金鱼都没问题吧。

  因为那粲然的笑颜,他几乎忘了要送她回家这回事,甚至忘了下午她才刚刚晕倒过,而他的原意是送她回家早点休息。

  结果他们却痛快地玩了一整个晚上。

  车子停在山坡上的社区小巷弄口,山风清凉舒慡,一栋栋造型优美雅致的小别墅在路灯下显得十分宁静祥和。

  “我家就是上面数过来第三间。”

  抬头往上看,灯光还亮着。“快上去吧,你妈妈一定很担心你了。”

  “我妈妈没那么早回来,那是自动灯光。”小曦吐吐⾆头微笑“是我自己设计的喔,只要太下山,客厅的灯光就会自动亮起来。虽然市面上也有同样的产品,可是我设计的还会每隔一个小时就自动变换光线亮度呢,防小偷超好用…”话声嘎然而止,她再度低下头,因为惊觉自己又说了太多话,而且说起话来还是幼稚到不行。

  “怎么了?”

  “教授…整个晚上你都没说什么话,一定觉得我超烦的对吗?其实…有时候我也可以很安静的。”

  “你是说有时候你也很懂得怎么假装乖巧?”

  “…”程曦有点委屈却又不敢反驳,她一定要表现出成的态度,不能让教授拿她当成小孩看待。

  “我知道我有时候有一点点吵…可是我会改的,我妈妈说女孩子长大自然就不会再像小孩了…”话声再度消失。哪个二十岁的女孩子会老是把妈妈说的话挂在嘴边啊?厚!天哪!她的“幼稚病”真的严重到令人抓狂的程度耶!

  “唉…”

  看到她那沮丧、自责、恨不得咬掉自己⾆头的表情,⾼亚拓忍住笑,下颚靠在方向盘上,温柔的眼眸笔直凝视着挡风玻璃。

  他太喜她了,已经超过教授对‮生学‬,甚至男人对女人的喜爱。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他突然觉得自己手⾜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每天看着她在实验室里蹦蹦跳跳,为了写一个程式咬烂了好几枝笔;看着她在电脑萤幕前无比专注的神情,有时他会忘记自己真正的任务,有时他会以为自己每天待在实验室里,就只是为了多看她两眼而已。

  这种程度的喜爱让向来在女人堆中无往不利的⾼亚拓感到不自在,他从来没有处理过“爱”这个字。

  打从他十几岁开始,⾁体的愉就来得过于轻易,多得‮滥泛‬。女孩们给他太多太多感情,而他全都虚掷在无知的岁月中,他无须付出就能得到无数的爱情,如今终于尝到苦果…他已经是个不懂得付出、害怕付出的胆小表。

  漫长的沉默之后,她终于鼓起全部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教授,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很小很小的,你如果不喜就找个菗屉随便丢进去,可是…请答应我不要丢垃圾桶。”

  “不能丢垃圾桶?”

  “是啊,万一被我看到,我会很伤心…”原本想说会“很伤心很伤心”但马上紧急煞车,她已经够幼稚了,再这样下去,教授一定会她彻底绝望…虽然“希望”原本就不存在。

  “那不如不要送我礼物,你就不会伤心了。”

  “我也这么想过。”小曦坦⽩地点头。“可是我还是很想送…不然…你丢垃圾桶的时候丢远一点好吗?不要丢在实验室或者教室里,这样我就不会发现了。”

  有这种想法的女孩心智年龄大概几岁?十二还是十三?程曦的心智年龄跟她可爱娇小的⾝材一样,大概十二岁之后就没再继续发展过。

  他突然感到极度罪恶感,他可没有恋童症啊!

  “这个给你。”

  那是一个小小的布娃娃钥匙圈。还不到十公分长的小布娃娃有着圆圆的脸、圆圆的小黑⾖眼睛,跟一个大大的微笑,最特别的是这个娃娃有着一头怪异蓝绿⾊的头发…跟三个月前的她一模一样。

  制的布娃娃的手工精致细腻,⽑线做成的头发还细心地编成小发辫,而娃娃脸上的那朵笑容,灿烂得有如舂天的朝

  “为什么给我这个?”

  “是因为要把你自己送给我吗?”如果换了其他女人,他大概会这么‮戏调‬;但对着心智年龄只有十二岁的小曦,这句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的头很痛,不是因为吹了太多山风,而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对着这么个小女孩,自己居然进退维⾕。

  也许他只是对小曦那难脑粕贵的天真产生了一时的恋,只要他回到成年人充満情的世界,少女童话便再也不复存…他只能说服自己如此相信。

  “因为教授很少笑。”她流畅地说着,这番话她早就在心里预演过几十次甚至上百次了。“你不觉得这个娃娃很可爱吗?你看她的笑容多光,很适合教授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或者天的时候,你可以把它挂在窗边当成晴天娃娃也很不错啊!”“你做的?”

  程曦点点头。

  他有些意外,原来这小家伙不只会做火葯炸弹跟蛋先生降落伞,连这么细致的手工女红也行啊!

  “无聊的时候我还満喜酚讷西的。”她说着,脸颊上又浮起两朵红云,羞赧甜藌的笑容叫人很难把持。

  他这一生不知道收过多少女孩们的礼物,但却从来没有像此刻感到如此温暖窝心。

  将小布娃娃握在手掌心,感觉那柔软质感从手心直窜上內心。

  斑亚拓努力凝视着挡风玻璃。“快回去吧,很晚了。”

  这个夜晚终于要结束了。程曦的表情很失落,好像才刚刚中了乐透,却又在一瞬间把所有的钱都花光的感觉。

  “那…我回去了。”

  “早点休息。”

  教授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感情,好公式化。她沮丧得几乎提不起脚步,打开车门慢呑呑下车,又在车子旁发呆站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讪讪然转⾝离开。她是个胆小表,她没有勇气。

  她就是没有勇气在教授脸颊上亲一下!教授在国外那么久了,这只是正当礼仪而已嘛,只是一下,只要一下就好了,就可以为这个夜晚画下完美句点!

  于是才刚刚踱开的脚步,又快步跑回来敲敲车窗。

  斑亚拓不明所以地放下车窗。“还有什么…”

  程曦快速地俯下⾝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开心地大步跑开,跑没几步又回头对着他猛力挥手大叫:“教授再见!晚安!”

  被‮吻亲‬的脸颊居然像是被火烧到一样‮辣火‬辣地燃烧起来!他楞了好半晌,不自觉地轻轻‮摩抚‬着被‮吻亲‬的颊,哑然失笑。

  天!他竟然…竟然跟她一样开心,仿佛又变成了十多岁的小伙子一样!

  *********

  斑教授一定不知道她暗恋他多久了,大概会以为只是大学女生对帅哥教授那种程度的喜而已,但其实她从国中时代就已经喜上他了。默默暗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那么多年的她,只会被笑是个笨蛋吧?

  第一次看到⾼教授的照片,是在牛顿科学杂志上,当时有一篇名为“物理明⽇之星”的采访报导,采访的第一个明⽇之星就是⾼亚拓,那时候他还在念⿇省理工,由于一篇“分子惯跳跃”的论文而声名大噪。

  那时⾼亚拓留着中规中矩的短发,但是她却透过金丝框眼镜看到那双充満了叛逆挑衅的黑眼睛。黑⽩照片里的他乍看之下与一般大‮生学‬没什么两样,但却深深昅引了她的目光,那篇报导被她庒在书桌底下整整八年,一直到现在都还好好的收蔵着。

  当别的同学都在崇拜偶像明星时,她每天都对着⾼亚拓那双叛逆的眸子念书,悄悄地对他诉说心事:遇到难解的题目,只要看着那张照片,就会觉得自己拥有与⾼亚拓一样的头脑跟勇气。

  如果照片有灵魂、能记忆,那么那张黑⽩照片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什么悲伤、寂寞、快乐,照片都是第一个知道的。除了妈妈之外,⾼亚拓是这世界上她最喜的人,所以她选择的学校当然是⾼亚拓当年的⺟校,选择的科目当然也是⾼亚拓专长的科目,因此当她知道⾼亚拓要回学校教书,她觉得自己真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

  能亲眼见到⾼亚拓,可以跟他说话,看到照片里的人突然有了呼昅,那种幸福感強烈得难以言喻!

  她一度以为只要这样她就会満⾜了,但事实却不是这样,原来她是那么贪心的人…

  她不只要⾼亚拓当她的老师、她的教授,还要⾼亚拓当她的男朋友、她的情人!她以为只要能在⾼亚拓的脸上吻一下,平生的愿望就已经満⾜,但她却像走进糖果屋的小孩,要了一个还要一个,永远不知厌⾜。

  只是越是贪心,失望就越大。因为她的贪心,终于还是遭到报应了。

  她终于明⽩自己天真的“幼稚病”本已经到了末期,无可救葯了。

  前几天所发生过的事其实是一场美梦,梦醒之后当然什么也没留下。难道她还真以为教授从此会对她另眼相看?

  好吧…的确是另眼相看了,教授对她好像比对其他人更严格了。

  “如果你再迟到,以后就不用过来了。”这是他昨天一整天对她说过的话。

  今天唯一的对话则是:“这満是BUG的东西是什么?重做!”

  教授是不是真的看她不顺眼?是不是真的格外讨厌她?还是她那天晚上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也许就是最后的那个吻,也许教授讨厌被突袭…

  “唉…”

  刘开从餐桌前抬起头“⼲嘛长吁短叹?还为了刚刚被骂的事情生气?”

  程曦百无聊赖地挑弄着盘子里的食物。

  “喂,不要玩吃的东西。”

  “我吃不下。”既然不能玩,⼲脆双手一推,将盘子推到刘开面前。“你吃。”

  “我又不是你的垃圾桶…”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乖乖的接收了汉堡跟薯条。希望这些垃圾食物可以让他成长茁壮,起码不要再看起来像只丝毫没有威胁的长脚蜘蛛。

  “刘开,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双手撑着桌面,程曦将脸推到刘开面前。

  凝视着那张超可爱的小脸,刘开只看了一秒便迅速低下头埋首在食物中。“呃…这要我怎么说,见仁见智吧。”

  “意思就是说真的有人很讨厌我?”程曦瞪大了双眼,样子十分惊讶,好像她真的从来没想过有人会讨厌她这个天才美少女。

  刘开塞了満口食物道:“不是每个人都喜天才…”

  “可是天才应该会喜天才啊!惺惺相惜嘛!”

  果然又是为了⾼亚拓那个家伙,刘开突然胃口全失。他叹口气放下手中的汉堡,莫可奈何地望着程曦。“程小曦,你真的那么在乎他吗?你们年龄相差快一倍耶!”

  “讲!哪有一倍?⾼教授才三十出头。”

  “三十出头?出到哪?三十九岁半?”

  “三十四岁。”

  刘开又叹口气,真不该问的,程曦本是“⾼亚拓通”

  “⾼教授好像真的很讨厌我…”低下头,假装什么事也没有,但眼眶却不由自主微微泛红。

  刘开也低下头瞪着眼前的汉堡,沉默了好几分钟才终于鼓⾜了勇气开口:“小曦,我有些话一直想告诉你,我…”

  “他们来了!”程曦突然趴在桌上,又圆又大的黑眼睛骨碌碌地转。“跟方助教一起…厚!天哪,这是餐厅耶,方助教怎么可以挽着他!大家都在看他们!哇!往这边走过来了!”

  “…”刘开真是哭无泪,他觉得自己刚刚双手捧着的心掉在地上,碎成一地惹人厌的垃圾。

  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是谁。他把头直接砸在汉堡上,噴了一脸的蕃茄酱。不知道有没有人撞汉堡自尽成功的?

  程曦趴在桌子上,眼角不住地瞄着⾼亚拓跟美丽大方的方助教,本没空注意刘开。她不由得叹息,他们两人看起来多么登对…也难怪教授讨厌她了。方助教多有女人味,多么成又有风韵;相较之下,她本就是一只上不了台面的丑小鸭,任谁都不喜被鸭子在脸上啄一口吧?

  “呜…哇!”正在自怨自艾之际,抬眼却瞧见刘开満脸的⾎迹。“你⼲嘛?”

  “没…头太重了撑不住。”

  “…拜托,你満脑子都是⾖腐渣,⾖腐渣有那么重吗?”忍不住佩手一抹刘开脸上的蕃茄酱,程曦露出噁心的表情。“噁!⾖腐渣居然还流⾎!”

  “你管我。”刘开森森地瞪她一眼“小心我用⾖腐渣噴你!”

  “是喔,我真是害怕极了!”程曦终于笑了起来。她双手一撑桌子跳了起来“走了啦,⾖腐渣,下午不是还有活动?你这样子想吓死谁啊?先去洗脸吧!”

  只要能博她一笑,就算他脑袋里真的全都装了⾖腐渣也无所谓了。刘开耸耸肩起⾝,望着坐在餐厅另外一边状极亲昵的⾼亚拓跟方欣。

  这世界上他的对手就只有⾼教授一人,而他绝对不可能看上程曦!真是老天有眼,承天之幸啊!

  但正当他如此想的时候,⾼亚拓却对程曦的背影投以一枚令刘开印象深刻,且不由得感到头⽪发⿇的温柔眼神。

  “喂!⾖腐渣,你到底走不走啊?”

  他连忙抢步挡在程曦⾝后,不让她看到⾼亚拓的眼神,只是那眼神已经让他心跳‮速加‬几乎了方寸。

  天!是他看错吧?老天!但愿是他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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