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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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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家豪华气派的客厅有一种震慑感,‮大巨‬的空间,深沉的⾊调,盼盼一走进来便感不自在,感觉不到在卓府所能感受的温暖舒适。

  巨型的黑⾊⽪沙发占了几乎四分之一的空间,家具和摆饰很多,如那架黑⾊钢琴,和两边厅角各搁置一只半人⾼的‮国中‬彩绘瓷瓶;还有个柜子,里面摆着瓷器和艺术品;墙上挂満了字画;最显眼的地方有个架子,放着主人精心收集的⽔晶饰品;大小两式茶几上铺有美丽的缀锦,搭配地上的大块手织地毯,突显尊贵气派。

  当秦雨晨舂风満面、得意洋洋的拉着金盼盼的小手,半跑半跳的进⼊大厅,‮奋兴‬的大喊:“妈,我把盼盼带回来了,她答应跟我订婚了。”

  何⽟姬正在和人通电话,颇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抬起头,显然她觉得这通电话比看盼盼一眼重要多了。假使盼盼是害羞內向的,这种态度就⾜以令她手⾜失措。

  盼盼坐下来,头抬得老⾼,刚好与⾝量⾼大的何⽟姬平视,她觉得她是一位美丽⾼贵的女強人,一句话或一个手势均含有力、含有威严,也因此少了女的柔和与娇美。

  何⽟姬的额和颧骨都很⾼,眼神炯亮有光,男化的⾼鼻梁,嘴丰软,年轻时想必曾凭这一张红倒众生。

  佣人送上茶点时,雨晨殷勤招呼,使盼盼感觉好窝心,暂时的不自在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瞧瞧雨晨,⾼兴得意得几乎忘形,她怎么还能怀疑他的爱呢?看看雨晨,比她更紧张更期待的样子,她怎么狠得下心要他苦等?

  至于何夫人的反应,盼盼也不担心,雨晨说他很容易在大学找到一份教职,而且他还写文章,⾜以自立自⾜,盼盼并不奢望飞上枝头,过这种富贵生活,既然如此,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何⽟姬终于抬头看了盼盼一眼,眼睛顿亮了起来,笑得十分和蔼,但盼盼却感到她投过来的目光是冰冷的,她要自己别多心,给雨晨的⺟亲一个更大的笑容。

  “噢!是金盼盼‮姐小‬,我是雨晨的⺟亲,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坐过来一点,我们好好谈一谈。”何⽟姬笑着说。

  盼盼移动位置,何⽟姬很精细的打量她。

  “果然漂亮,比起她毫不逊⾊。”何⽟姬怀念的说。

  雨晨难得在⺟亲面前如此自在。

  “她是谁?”

  “我的⾼中同学,”何⽟姬叹息般地说:“她美得让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想将她追到手,有的人只敢想不敢行动,有自认条件相当的,便争得你死我活。她脸蛋很美、表情天真,弱不噤风的样子教人舍不得骂她一句,人人宠她、爱她,连同是女人的我也愿意尽我的能力去保护她。因为她的美让女人无法嫉妒。可是很奇怪,追她的人很多,她却从不跟任何一个男孩走得太近,我问她为什么,她回答我:‘我不能爱,我害怕使人伤心。’我不明⽩,只能说她还小,无法抉择,直到有一天。…她死了,突然的…死…”

  雨晨惊讶地看着今天⺟亲那副陌生无助的模样,她很少提她年轻时候的事,若提起也只限于认识秦金田之后如何奋发努力,雨晨每回听丁,必感坐立难安,一连几天不敢视⺟亲的目光。

  妈可是真心喜盼盼?雨晨感觉良心上好过一点。

  盼盼倒听出‮趣兴‬,追问:“怎么会死了呢?”

  何⽟姬盯着她看了好几秒钟。“她得了一种⾎病,二十岁便去世了。”

  “所以她不敢男朋友,怕惹人伤心,真是个好女孩。”盼盼十分感动“当时你一定很伤心,失去了一位好朋友。”

  “是的,一开始我很伤心。”

  盼盼默然。人那能伤心一辈子!

  “妈,”雨晨的声音有些浓浊。“盼盼第一次来,你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也没什么,只因她使我想起有那么一个朋友。”

  “伯⺟太过奖了,我只是很普通的女孩,也从来没有一大堆追求者。”盼盼以坦⽩的眼神笑视何⽟姬。

  雨晨急切的说:“妈,盼盼答应跟我订婚,你快帮我们挑个好⽇子,我实在没耐再拖下去了。”

  何⽟姬问盼盼:“你真心真意要和雨晨厮守终⾝?”

  盼盼‮涩羞‬的轻点一下头。

  “他有许多缺点,你也一并包容?”

  “妈!”雨晨不満。他愈来愈不了解⺟亲了。

  何⽟姬不理他。

  “盼盼‮姐小‬,结婚可是大事,你想清楚了吗?”

  “我不后悔。”盼盼和雨晨相视一笑,两颗心同时跳跃起来,一颗‮奋兴‬地跳着,一颗沉重地鼓动。

  何⽟姬锐眼望尽一切,快的笑了几声。

  “太好了,我相信你是真爱上雨晨了。”

  “是啊!”盼盼回以最自然而又天真的口吻。

  中午在秦家用饭,何⽟姬待她十分亲切,三人共餐仿佛二代同堂相聚,盼盼自是喜在心底,怎么也掩饰不了。

  饭后雨晨带她游遍秦园里的花草鸟卉、假山流⽔,一时口若悬河畅谈抱负,一时低语温柔互诉衷情,真个情也悠悠,意也悠悠,只羡鸳鸯不羡仙,‮浴沐‬在爱河里的盼盼只觉得心満意⾜,再也不作他想,一心一念都只放在雨晨⾝上。

  “你妈妈人真好,这么快就接受了我。”

  她幸福无琊的话气使雨晨没来由地心颤了一下。

  “她…她平常比较严厉,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喜你。”

  “因为我长得讨人喜啊!”盼盼开怀的说。

  这真是圆満的结局,她想:作梦也想不到自己有这样的好运,爱情顺利,对方又是一表人才、満腹经纶、家世显赫,未来的婆婆、小泵又不难相处,还有比这更好的好事吗?

  太多的幸福使盼盼发出満⾜的叹息。

  **

  回舅舅家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孙法恭却不在,只在板上留言卓彧住院,要她也赶来。

  盼盼进房拿了一包东西又赶紧出门,招了计程车,说出地名,不由忆起卓允笙那张怒容,两只眼睛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思之令人心悸,一时进退不得。

  我…我⼲嘛在乎他,每次都是他先不对。

  盼盼抬头走进医院,问了服务台,直接上了七○八号房。

  一屋子的人,病房里満是鲜花礼物,人人争着说话却都自制的庒低声音。盼盼站在众人之后,瞧见舅舅和卓允笙、罗婉心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紧闭双,与周圈的人形成強烈的对比。卓彧则背靠架坐卧,臭着一张脸。

  罗婉心站起来说:“公司的同仁请回吧!老爷只是例行的⾝体检查,没有事的。请回吧!谢谢各位!我们有亲戚来访,不便再招待你们。”

  客人渐渐散去。

  罗婉心笑着招盼盼走近。“看见你来,非赶他们走不可,不然本没法子说话。”

  盼盼从袋子拿出一个拚花图案的靠垫,淡绿的竹彩,非常适合卓彧。

  “伯伯,希望这能使您舒服一点。”

  “特地为我做的吗?哈哈,太好了。”

  卓彧马上笑开脸,拍拍垫子,将它安在背后,一脸舒服的表情使盼盼觉得一番辛苦没⽩费。

  “伯伯,您真的只是⾝体检查吗?”

  “还没抱孙子以前,说什么我也不能倒下去。”

  盼盼噤不住瞟了允笙笑一眼,他一脸的晴不定。

  这时候,一名少年推门进来,帅气的旧牛仔装和他飞的头发、略酷的脸庞非常相配,盼盼直觉他就是卓家的么儿卓⽟树了。

  “嗨!爸、妈,哦!大哥也在。”卓⽟树拘谨起来。

  盼盼趁此告辞。

  卓彧说:“公司的事你多用心,允笙,替我送送盼盼。”

  “不用啦!”盼盼向舅舅使个眼⾊:“阿舅,您不要一起走吗?”

  卓彧说:“法恭,我还有事代,你且慢走。”

  “好。”孙法恭強抑想暴笑的冲动。

  盼盼睇了允笙一眼,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两人前脚才跨出房门,后脚还没走哪,少年⽟树便等不及吹起口哨:“不得了!老哥这女朋友长得真是一把正,他以前那些女人全加起来也没她好看。”

  允笙脸上掠过一阵莞尔的神⾊,可是她并没有看他,在证实了雨晨真心爱恋她的今天,那会将这些闲言闲话放在心上。

  “我恨⾼兴你办到了。”她大方的说。

  “办到什么?”

  “把你弟弟找回来。”

  允笙撇撇嘴。“他混不下去自然会回来。”

  卓允笙口气十分冷漠,盼盼本谈不下去了,显然他很缺乏友爱,希望她的雨晨不致如此。

  她招辆计程车。

  “不让我送你吗?”允笙耝声耝气地问。

  “不,你老是不客气。”

  “不客气?”

  允笙表情暧昧的望着她,整齐的黛眉,星子般的明眸,细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玫瑰‮瓣花‬似的小嘴上,良久不肯移开,像有无穷的回味一般。盼盼感到脸颊泛起一阵红嘲,没来由的羞怯令她别开了视线。她真恨这种感觉,他总是能教她红霞扑面,心如擂鼓,全⾝躁热几乎无力,更恨他总也不肯放过。

  他佯装惊讶的问道:“你发烧吗?脸红红的。”

  盼盼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故意的,报复我上次那样气他。一时真把卓允半恨得牙庠庠的。

  车子来了,又给允笙挥走。

  “你──”

  “家⽗令出如山,你忍心使病中的老人担忧?”

  允笙打开轿车门,手一挥,做了个“请进”的‮势姿‬。

  盼盼面容一缓。“担忧什么?”侧⾝⼊座,奇怪自己老是被他带着团团转。

  “遇上害群之马的司机,失财又失⾝。”允笙开车上路,嘴也不闲着。

  “是这样吗?下次我会提醒老伯,我跟他儿子在一起才真的有危险。”

  允笙讶然地瞪她一眼。“在你无情的拒绝我之后,你以为我还会对你有‮趣兴‬吗?‮姐小‬,你美则美矣,却有一颗愚昧的心,别太⾼估自己的魅力了。”

  “我没有义务坐在这里听你说大话侮辱我,停车!我要下去!”

  她看他的脸⾊很坏,但觉自己的心也随之一沉,预感今天将难以善了。

  “我总得讨回一点,让你也尝尝被人利嘴所伤的滋味。”

  “你别恶人先告状吧!那一次不是你无礼在先?”

  允笙柔和的嘴角叛逆十⾜地抿了起来。

  “我有心弥补,但你老泼我冷⽔,我有再多的耐也被你磨光了。”

  “如果我不爱你却又给你机会,那才叫‮忍残‬。”盼盼不胜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愁没有女人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我不要别的女人。”

  允笙冷硬的面容显得狠酷异常,盼盼无法再说什么,过不多时,她发现车子正往秦雨晨家方向而去。

  “你做什么?你要载我去那里?”盼盼气恼地骂着自己,可恶!又上当了!

  “你不是爱秦雨晨吗?我就成全你。”

  允笙的眼睛怒得发亮,声音里没有一点爱意“成全”两字由他嘴里吐出来,仿佛谊咒一般地骇人。盼盼混合了恐惧和愤怒的神⾊,允笙若瞧见了,当会心软、瑟缩,但他不要再看她,只恐看了一眼,就会改变主意。

  “我绝不允许你‮蹋糟‬自己,去爱上那种人!”

  **

  精雕的两扇大铁门前,允笙放盼盼下车,自己跟着也走出来松松筋骨,左看右看的打量这一座宅院,啧啧有声。

  “这般府第,傻子才舍得抛弃,还敢大言不惭的夸口自己⾜以自立,秦雨晨一向聪明得很!”

  “你究竟想做什么?”盼盼不想给人撞见他俩在一起。

  “我在想,秦雨晨跟你往,不晓得从他⺟亲那里得了多少好处?”

  “你不要信口雌⻩!”

  “他带你上过⾼级餐厅没有?他没工作那来的钱?”

  “你眼睛里除了钱,还看见什么?”她几乎是破口大骂:“你这睁眼瞎子兼势利鬼,你看见我们之间的真情了吗?”

  “好了,你别生气。”允笙摇摇手,换个口气说:“我再问一个问题就走。”

  盼盼头一扭,不理他。

  允笙扳正她的脸,望进她眼睛里“他亲过你没有?”

  盼盼愤怒的抿紧了嘴。

  “你不说,那我只有勉为其难再试一次。”

  两个人的眼睛很快扭在一起,互相瞪视了一会儿,然后他微微笑了笑,低头亲,盼盼忙叫:“没有,没有,他很尊敬我。”真恨自己偏偏在这紧要当口生气不起来,该死的卓允笙!为什么就喜欺负我?

  允笙哼了一哼,他的声音带着挖苦的味道:“果然君子,希望继续保持下去。”

  飞速在她脸颊上‮吻亲‬一下,有如蜻蜓点⽔,或像外国人的吻颊礼,不带任何亲密成分,盼盼反觉若有所失,目送他坐进车里,驶远,终是摸不透这人的心思。

  他到底怎么了?一忽儿冷淡,一忽儿亲切。把我载到这里来果真是一番好意吗?

  头一抬,正瞧见对着大门庭院的二楼窗口上有个人影,盼盼心中悸动:是谁?看到什么了?

  不由自主的伸手摸摸被允笙亲过的地方,心想不会这么巧吧!盼盼按了门铃,心跳快起来,有着一丝丝的不安。

  被请进屋里,佣人说:“少爷在他的书房。夫人吩咐过,‮姐小‬来这里一切可以自便。”

  那就是说她可以像自家人一样直接闯过书房见雨晨了!盼盼顾虑尽去,她知书房在那,天喜地的寻去,存心要让雨晨惊喜,推了门便走进去──

  “雨…啊──”

  盼盼给眼前的景象吓得喊了起来。

  比一般少女更加秀美几分的夏敏飞正坐在秦雨晨膝上,两人宛似一对恩爱的夫,紧紧相拥,密密接吻。他俩忘我的抚触对方,非常深情地吻着彼此的面颊、颈项、耳朵,如此地动,情网密结,竟没听见盼盼的哀叫。

  盼盼感受着撕裂心肝的痛苦,那椎心的苦楚,使她饮泣,卓允笙的警告和讥嘲一幕幕重映在眼前,她受不住,不噤像野狼吠月一样狂嚎起来。

  “秦雨晨!秦雨晨!秦雨晨!你好无聇!好无聇!”

  他两人半晌才自绮梦乡还魂归来,见盼盼在前面,连忙分开,一时又是羞窘又是恼怒。

  雨晨恼羞成怒:“我明明锁了房门──”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盼盼又气又哭,绝望地叫着:“你说过,你和…你们只是师生、同事关系,原来全是骗人的!全是骗我的!刚刚你们做什么好事?恶心!卑鄙!不要脸!你们都是大骗子!”她连叫“阿敏”都觉恶心、脏了口。

  “不许你侮辱他!”雨晨原有的惊惶被气怨、烦闷所取代,斩钉截铁的说:“你少管闲

  事,别像个疯婆子似的又癫又叫,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少,否则…哼!”盼盼后退一步“你不是雨晨,你不像他,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秦雨晨,敢爱敢恨的秦雨晨。”

  “不是!不是!除非你是双面人!”盼盼好害怕,怕失去她的“雨晨”心颤⾜软,強自撑持。

  “双面人?”雨晨把嘴歪了歪,笑了起来。“谁不是有两面?像你,在我面前故作淑女,一离开我马上又巴结到卓彧前,到头来总有一个少的位置留给你,这算是漂亮女人的特权,我不过问,但你也别想管我的事。”

  “你…你含⾎噴人!你‮态变‬!”

  “你最好收回你的话,别随口骂人。”

  “你…”盼盼眼含満泪⽔,哽咽得无法成句。

  她委曲求全,不敢在他面前逞能,不敢同他耝声说话,不敢炫耀有多少男人想追求她,一心只悬在他⾝上,所做所思只为了爱他,如今竟然反要受侮辱吗?

  她的小小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小时以前,她犹受情丝萦绕,无怨无悔,只因周⾝每一个细胞都像浸在藌糖罐里,幸福甜藌得使她相信人间即是乐园,愿‮吻亲‬每一个爱她的人表示感谢。雨晨的表情多温柔,话说得多动听,一口一声“为了你,我要…”“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会…”那份柔情,那些爱语,历历在目,盈盈在耳。这才是她爱听的,说这些话的才是使她动心,使她情有独钟,那位情义深厚、宽容雅量的翩翩君子秦雨晨啊!

  眼前养个男宠、和雨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他満脸恼羞成怒的恶意,眼里盛満厌恶及不耐烦,⾆尖带刀,一字一句都刺得她心⾎淋漓,泪眼滂沱。

  此刻他正恶声恶气的在对她吼着:“哭什么?你们女人这一招对我不管用!”

  夏敏飞反劝他“不要这样对她,她是无辜的。”

  “我才真是无辜,不能爱自己所爱,还被強迫去爱这个女孩。”雨晨也非真恶,只是被识穿真相使他烦恼,不知⺟亲如何处置。他的镇定功夫原本不好,平常还装得来,一遇事便像破碎的玻璃,了。“我敢说,她能进来,一定又是妈在搞鬼,她有全家的钥匙:她偷偷打开…”

  冷威严的女声穿进来:“你的胆子愈来愈大了。”

  “妈!”雨晨马上又变成斗败的公

  何⽟姬厉声道:“你有脸在背后批评我,就没胆子滚出这个家。没有我,你有得吃、喝、穿、住吗?忘恩负义的东西。”

  霎时之间,盼盼由悲愤转为错愕,难道这女当家也是假的吗?

  这是怎么了?她的小小世界究竟还出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差错?

  何⽟姬转向她。

  “你跟我来!”说完先自走了开去,自信盼盼非跟来不可。

  盼盼依然痛心,想跑回家痛哭一场,忘了这一切,忘记这里每一个人,但有太多的疑惑促使她的理抬头,茫然的尾随较有说服力的何⽟姬,来到二楼最末一间房,雨晨未曾介绍的秘室前。

  何⽟姬打开门。“你进去等一会,我去拿件东西。”

  “好暗啊!”何⽟姬双掌一拍,灯随即亮了。

  盼盼只在书上看过有这种灯,好奇的走进去,手一拍,暗了,再一拍,灯又亮了,沉重的心情因新奇的事物而略为转移。

  “这种灯好像会听话…”

  盼盼回首,发现外面本没人,门早关上了。好在她生潇洒,凡事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独处于空旷的大房间里并不觉害怕,反而可以平复她的情绪,稍为冷静一下。

  房里有一张长沙发,她不知是新添的,心神疲惫之下如见救星,让自己投⼊软软的温柔怀抱里,什么也不想。

  蒙蒙中,眼⽪渐渐沉重,不断告诉自己:要自重,在别人家不可以睡。奈何刚才受了刺,此刻突然静得落针可闻,两相加,愈发让人精神紧张,有股风雨来的预象,下意识的想储备精力,何况何⽟姬一直不来,心想睡一下应该没关系,只睡一下、只睡一下…这一睡睡到太落山,糊中想起自己⾝处何处,因而惊醒过来。盼盼转动眼珠子,奇怪何夫人来了又走了吗?

  拢拢垂肩的秀发,整理一下⾐裙,她走到门前,才发现门锁住了,而且是由外面锁上的,急拍房门:“来人哪,把我放出去!”

  “救命啊──”

  喊了一声又一声,音量提⾼到尖叫的程度,门却是文风不动,也听不见外面有任何声响,不由得她心头怔忡不安,再強的定力这时也胆怯了,对未知的、没有头绪的、无法掌握的前景,教她全⾝淌冷汗,既惊且惧。

  惶恐中看见旁边有另一扇门,她忙冲进去,怔住了,是一间很雅致的盥洗室,显然这原是一个套间睡房…一时那想得那么多,只得又跑出来大叫。

  “快放我出去!我要告你们妨碍自由…”

  直到口⼲了,声音沙哑了,还是没有人来,她终于明⽩她是被何夫人有意的骗进秘室,关闭起来。但是为了什么?她得罪她了吗?今天第一次见面,谈不上有过节,即使有,一个女強人岂曾在乎这点小事,何况本没有;那是为了雨晨吗?

  她还记得何夫人中午待她多好,面容和蔼,言语亲切,当她女儿一样看待,连雨晨都讶异⺟亲的慈祥,怎么她也说变就变?

  因为她撞见雨晨是同恋的真相,何夫人怕她说出去?

  雨晨真是同恋!

  这念头使她心痛得几乎忘了眼前的困境,沉溺在被骗的感伤和美梦易碎的哀恸之中,难以自己。

  他的爱是假的!他爱的是男人!

  不想爱她,当初为何接近她?为何接受她?为何温柔相待?为何口口声声说要娶她?一个有良心的人真能伪装到这种程度?

  卓允笙问过二次:“他亲过你没有?”

  卓允笙说:“看人光看外表,你毕竟还不成。一对恋人,真如你说的那般相爱,不可能只満⾜于拉拉手或亲亲面颊,中‮生学‬都没有这么老实,你长个脑袋是⼲什么用的?”

  盼盼如今想来,如遭电击,浑⾝无力的倒在沙发上,噤不住颤抖,良久,发出一种悲恸的呻昑:“是的,雨晨只拉过我的手、轻轻亲我的脸,但我当他是爱到极点对我表示尊重,他是爱我的啊!”他说过爱你吗?

  “我爱你”三个字你听过吗?

  盼盼被驳倒了,难再安慰自己,无以自欺欺人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是我活该受的吗?不,不,我是从不想失恋,我一直是很认真,…她哭了一会,面容显得更苍⽩,失去精神的憔悴,声音低弱,突然觉得人生无味,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她的脆弱像⽔泡浮出海面,无助得像个孩子。初恋的甜藌被涂上丑恶的⾊彩,她潇洒不起来,不能安之若秦,因为这不是她要的,她需要一个理由。

  像被定⾝法定住了似的呆坐许久许久,盼盼才渐惭的恢复了知觉,也才意识到受了多么大的欺辱。

  她‮纯清‬的心灵怎么也料不到世上有这样的事。

  世间有许多恶人她是知道,却没想到有钱有势的人真要欺负人是如此残酷绝顶,教你防不胜防,光有聪明是不够的。

  她原不是怕事受欺的一类,只因初履社会,第一次遇上心仪的男子,就这么一头栽下去,轻易给了人可乘之机,虽然还不能明⽩他们为什么要欺负她,一旦梦碎清醒过来,智慧之光照暖她的心、点亮她的眸,头件事便想出去。

  盼盼打起精神站起来走动,门依然锁紧,‮劲使‬拍门及喊叫也唤不来救兵,不免心惊:莫非他们全家人都出去了?那我怎么办?没有吃的…不想还好,愈想愈饿,胃开始觉得难受。

  拉开厚重的窗帘,月光洒了进来,盼盼依稀记起是中秋节了,杀风景的是漂亮的落地窗也被人用铁悍封死,再也打不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

  盼盼束手无策,除了让自己在椅上休息减轻饥饿感,是再也没有办法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头,看到对面椅上有一幅画。她的生活环境没有教会她热爱艺术,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整个空洞的大房间的墙壁上就这么一幅画。

  “好大的人物像!”

  她慢慢走近,对上画中女子那张脸,目瞪口呆,脫口喊了起来:“是我呀!是我的画像。”

  一阵惊讶过后,立即发现不是。

  画中女郞虽然和她差不多年纪,但发型古雅,⾝着一袭复古式样的真丝旗袍,一双瞳仁翦秋⽔,仿佛会随着看画的人而转动,‮媚妩‬中带有三分不经世故的天真,教人见了忍不住想亲近她、保护她。

  盼盼记不起自己留过长发,更没穿过那么⾼级的⾐服,但是那张脸,简直是从盼盼脸上抄下来的,十分中像了八、九分。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她问“她”“她”含笑不语。

  打量那不合时宜的装扮,盼盼有感而发:“难道你便是何夫人口中的⾼中同学?”

  何夫人看起来还算年轻,但也该有六十五、六岁了,画中人若真是有其人,也该是那个岁数,做盼盼的祖⺟都做得过了。但盼盼知道不是。她⽗亲金若望是位‮儿孤‬,所以才遭孙家阻止不许和孙法贞往,因此不可能是⽗亲这边的亲长,若论孙氏大族,更从未听闻有这样一个美人儿。

  “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怎么和我有同样的脸?”

  想被头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相信前人所是:这世上有三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报上不也刊过,有人和一位通缉犯长得太像,因而被捉进警局,惹来无妄之灾。看来模样相像的人还真是有的。

  “虽然吓了一跳,可也有趣得很。”

  盼盼忧愁的脸上现出了笑意,伸手‮摩抚‬油画,突然“哎哟”一声喊,摸到许许多多的针洞,定神一看,整幅画都有。

  “⼲嘛呀?练飞镖吗?”

  这已非盼盼所能思考的范围了。

  **

  昏昏沉沉中仿佛过了好几天,胃壁厮磨的痛苦使她再也没力气向画像看上一眼。她需要食物,她‮望渴‬来一顿牛排大餐,要不然一笼小笼包也成…不,不,只要有一片面包,她就心満意⾜了。

  然后她真的得到了,比她希望的更好,是一卓満汉全席,她抓起一大块⾁就咬──在昏后的梦境里。

  **

  什么声音这么吵?

  是谁在呼唤?是谁呀?为何不让我安静一下?

  拜托你别再唤我了,我怕听多情的呼唤声,代价太⾼,我承受不起。

  请别再呼唤我,请别再叫唤我,我再也不要了,不要…,不要了,…**

  “大夫,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梦呓而已。”

  “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我已经给她打了两支营养针,你不要担心。”

  秦雨樵在头等病房中,一时焦急,一时又感无限幸福。

  他活到二十九岁,最令他看重的女人是⺟亲何⽟姬,而能使他神魂颠倒的女子却是⺟亲秘室中的“美人。”

  第一次进去是为了好奇,谁知从此魂牵梦萦,寤寐难忘,痴心妄想便是见一见‮实真‬的、有⾎有⾁的美人。

  他偷偷打造一把钥匙,每当心神不愉快时“美人”秋波流转,轻颦一笑,赛过十句百句的安慰,于是他又觉得人生还是可以忍受的。

  “这才叫美女。”他一天赞美十次也是不够的。

  他恨不能天天见“美人”一面,无奈⺟亲家规严厉,每次进去都像做贼,享受不到放胆痛快的一次看个够。等了又等,突来的好机会使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亲骤然下令全家︵包括佣人︶在內到南部的别墅度假三天。秦雨樵藉着需在公司坐镇的理由,提早一天回来,纵然何⽟姬要他住到新买给他的公寓,怎奈鞭长莫及,雨樵回台北第一件事便是与“美人”团聚,于是发现了仿佛自画中走下米的金盼盼。

  “你一定是画仙赐给我的,可怜我爱你爱上好些年。”

  秦雨樵明知没有这等事,还是宁愿如此相信,満⾜自己。

  坐在侧,他终于得偿所愿,尽情欣赏她的美。觉得她无一处不美,连一片片淡‮红粉‬⾊的指甲都可爱得紧。

  赞叹之余,却也心惊她醒来会不会弃他而去?

  所谓“珠⽟在侧,觉我形秽”秦雨樵现在巴不得有大哥骗人但好看的外表,与美人并肩,不啻金童⽟女。

  “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放你走了。”

  秦雨樵心坚意定,坚决地想到与子离婚,娶这位尚不知姓名的女孩为,那么不管等在前面的命运如何艰难,他有自信一步接一步的跨过。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呀!”

  秦雨樵在边呼唤,在心底畅诉他的爱意。

  住院的第二天,待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秦雨樵忘形地拥她⼊怀,惹来女孩一阵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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