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什么都不要说,不然我不去。”韩惟淑匆匆下楼,埋头走近等待的他,咕哝表明立场。
她不想再跟他、跟自己辩论那不想碰触的话题,也不愿正视或承认心中萌生的期待、一⽇比一⽇更甚的期待,像童话中的公主期待⽩马王子来临那般…她是个失去理智的可悲女人。
与她沉郁自怜情绪截然不同的,他愉快,低声闷笑:“连称赞你的美丽都不能说?”
氤氲浓烈情绪的黑眸令人烧融,没勇气抬眼的她仍能感受那热气,双颊不由生烫,勉強发出窒息般的声音:“什么…都别说。”
他但笑不语,不顾她的闪躲,厚实的温暖大手握住了她,带着深深満⾜对旁观的韩家人颔首,说:“我们走了。”
韩⺟双手按着口,难以相信望着窗外远离的汽车:“终于给我等到这一天了,喔,我没看错吧?”
“妈,你别夸张了。”韩惟德翻了下⽩眼。“他们只不过去参加同学会,以后的事难说。”刚下班回来,他只想着喂肚子。
韩⺟一听神情转忧。
韩惟真瞅一眼哥哥:“妈,别理大哥,他什么也不懂就会吃,难怪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韩惟德闻言回头,张口言…
韩惟真立即说:“求我也没用,我不会帮你介绍的,怎么可以残害别人一生呢?”她做出大义灭亲的神情,然后坏坏笑着:“我知道接下来哥你一定会说些维护自尊的话,没关系,最有同情心的小妹我,一定会耐心听完!没人要的哥哥,开始吧。”
这下,韩惟德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只得呑下満肚怨言,吃饭去自粕以吧!韩惟德决定破肚⽪也要把桌上的菜统统扫光,让她没得吃,哼!
这届同学会是由丁卫中主办,晚上七点在市中心某家知名际国饭店的大厅右侧的欧式自助餐区。
进⼊饭店大厅,韩惟淑脚步愈见迟疑,不着痕迹地想延展彼此距离;阮沧⽇察觉,长手一伸,将她拉回⾝旁。
“我们不应该一起出现的。”她别扭挣扎。“快放开我,会被看见…”
她着急嗓音中浓浓的仓皇不安,令他心一拧,不忍地放开手;咎由自取,就是他现在的写照,他必须扫除过去遗留的重重障碍才能获得芳心。
看她退了一大步,刻意拉开距离,他心中一片苦涩,忍不住开口:“迟早大家都会知道的。”因为不会有下一次,他不可能再放开她了。
他话中的肯定意味,令韩惟淑微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响应,她害怕面对同学震惊好奇的眼光。
这时,一位同学眼尖看到阮沧⽇,一声惊呼,阮沧⽇马上陷⼊的人嘲中;趁没人注意,韩惟淑谨慎地痹篇⼊口热络招呼他的同学,瞄一眼整个自助餐区,挑了最偏僻的角落走去。
罢取餐回座,来不及加⼊人嘲的一位同学,看到韩惟淑,脸上出现掩不住的震惊:“你不是说不能来了吗?”
韩惟淑停住,对她虚弱一笑:“欸…”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什么。
“哇,待会阮沧⽇要是看到了你,扭头就走,那气氛可就尴尬了。”说的人没啥恶意,只是单纯地陈述据过去经验推断出的情形。
韩惟淑咽了一下口⽔,不确定的感觉升起,晃眼四周,一、两位看到她的同学都有同样惊骇的表情,置⾝错误之地的突兀感愈来愈浓。他要她一起来,她已经做到了,现在溜走应该不算违背诺言吧?心念一动,逃走的冲动再也抑不住…
“我还是先走比较好。”她反⾝,一面担心阮沧⽇看到,一面往外移动。
仓卒出了餐区,她停顿,考虑接下来该往哪儿出去?
“惟淑?”悉的声音不确定地叫唤她的名字。
韩惟淑讶异回⾝:“馥娴?”
四年没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大学毕业后,丘馥娴就到澳洲的旅馆经营学校进修。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都回来两年了。你搬家了,所以一直联络不上你。”
韩惟淑发觉她⾝上穿着饭店的制服。“你在这工作?”
“嗯。”丘馥娴开心一笑。“遇到你真⾼兴,你怎会到这儿来?”
韩惟淑一愣,踌躇片刻,突然说:“你有没有时间?”
丘馥娴点点头。“我快下班了,你先到咖啡厅等我,我马上来。”她指着欧式自助餐区斜对面的花园咖啡厅。
大学时代,丘馥娴一直是韩惟淑倾吐心事的对象,四年的隔阂一下就被彼此的回忆冲散。迫切的冲动,韩惟淑倾诉着自己面临的困扰…
安静听完后,丘馥娴露出兴味的笑容,摇晃着头说:“谁会料到,会有这样的进展?当初他可说是跟你誓不两立…”
“所以我才疑惑…”
“因为他剧烈的转变。”丘馥娴了解地点头。
“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到大学毕业,我暗恋他十几年,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弃,现在他却…怎样才是真正的爱情?又能持续多久?”她喃喃说着盘踞心头许久的疑问。
丘馥娴俏⽪笑说:“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敢相信恒久的爱,男人似乎只要享受追求的过程,如何持续总变成女人的职责。”
“那我跟他呢?苦苦追求的是我呀!”
丘馥娴被韩惟淑自怜自哀的表情逗得噗哧笑出声,打趣道:“所以如何持续到永远就变成了他该尽的职责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他现在愿意付出的是否就是我长久期盼的?”
“我不敢相信爱情恒久,但我期待爱情。”丘馥娴正经下来。“我想我们都期待爱情,也许因为过于期待,而加上了诸多的限制,自我设定爱情该在何时、何人、以什么样的形式而来,而忽略了爱情捉摸不定的本;爱情来的时候就是来了,不论是在糟透的时机或是不曾预料过的对象,以如何荒谬的形式上场,都无关紧要。”她停下,望着韩惟淑:“你怨他以前那样对你?”
“不。”韩惟淑讶异自己不真的这么想过。“你知道我五岁就喜他了,那么久…喜他、追随他,几乎成了最自然的天。”
“你从没停止爱过他。”丘馥娴陈述事实。
她无法否认,只能叹息道:“就是这样才让我害怕…对他,我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也许阮沧⽇就是爱神戏谑下的受害者,经过这么多年,忽地回首才发觉早被不屈不挠的你攻占心房,何不给他一个机会?既然你还爱他。”韩惟淑无语,丘馥娴追问:“让你迟疑不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韩惟淑心头一震,认真地思索…童稚时的暗恋,不受世俗眼光拘束,但现在不同,实际的考量横亘心中,她语含无限苦涩:“因为我…想不出现在的我有哪一点能昅引住他。”
“你对自己没信心?”
“一点也没有。”
“傻瓜,他不是喜上你了吗?当然你⾝上必定有昅引他的优点。要是你问我,我倒觉得奇怪,他又有什么优点能让你痴痴不悔?”
“他…我也不知道。”爱他就像呼昅一样,是种本能、不须学习。
“所以说爱情是盲目的,难道…你真要为了心中的不确定,而放弃尝试的机会?”
“试了…又能持续多久?”
“不尝试,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不尝试,你的一生将会留下遗憾。不管结果如何,你的心早就失陷了,惟淑,别让那些无所谓的顾忌捆绑住,勇敢地去尝试,捉住属于你的幸福,嗯?”
她怕失去什么?她的心已沦没…韩惟淑恍然初醒地低喃,口霍然一轻,有若卸下重担般,脸上不自觉绽现笑容、焕发生新光采。她点点头,说:“谢谢你,馥娴,我会去试的,不管结果好坏。”
丘馥娴鼓舞道:“现在就去找他!”印象中的她又回来了。“我陪你过去。”
她伴着韩惟淑穿过大厅,给她一个鼓励与祝福的笑容:“爱神也许嬉戏、也许没有道理、令人反复难安,但我仍然期待…嬉戏爱神。唉…孤家寡人的我该回家好好期待去喽。”
嬉戏爱神…韩惟淑覆诵着,踩着坚定步伐踏⼊热闹的气氛中。
谈话声渐渐逸失,一股难言的尴尬开始蔓延…她不想终生遗憾,她告诉自己,镇定地回视笑容,寻找着他的⾝影…
骤然沉淀的静默,⼲扰了心不在焉的他,阮沧⽇收敛郁恼情绪,将注意力移向坐在他对面的毕羿德。
面朝向外侧的毕羿德睁大眼、盯着他背后,喉结上下移动,好不容易发出声音:“沧…沧⽇,你应该好…好几年,没看到韩…韩惟淑了…了吧?她…她要是来…来了,你…”阮沧⽇倏然回头,杂的人群中,他只看到她;韩惟淑先是习惯地回避他的目光,深昅一口气,坦然无垢的明眸缓缓上他热烈的眼光。
就是这样的眼神,他等待许久的!
阮沧⽇陡地起⾝,大步跨向她;毕羿德“刷地”起立,担忧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沧⽇!你…”眼看来不及阻止,毕羿德紧张万分跟上。
她晶莹闪耀的眼眸不再犹豫、不再胆怯,坚定地凝望逐渐接近的他,当他在一公尺前停住时,她润⼲渴的,轻声告诉他:“我决定试试看。”
不须解释,他了解她所传达的意义,急速起伏的膛因喜悦鼓,一个箭步,韩惟淑还没意会发生什么,就被温暖坚实的怀环绕,刚之气紧密地包里住她。
情难自噤,他温柔的轻啄她的发心,如爱语低喃:“谢谢…”轻声喟叹。
不必再抗拒的感觉真好,她合上眼将自己付他,品味淡淡汨出的幸福感。
“你,你们…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毕羿德不过气似哑声问出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感觉怀中的她⾝子微微一挣,他叹息时机不巧,极不情愿地放开她;预防她改变心意,他紧紧握住柔若无骨的小手,不许她反悔。
护着双颊晕红的她,他避重就轻回答一伙同学好奇的疑问…
这一晚,他不曾放开她的手。
细雨霏霏,玻璃窗外一片蒙灯景。
韩惟淑倚靠窗台,室內回旋浪漫音乐,修长纤指在玻璃上敲打节奏,等待远方来的讯息…
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他回瑞士,穿越天际的通讯,一天也未曾间断过,每晚十点电话铃声准时响起。初时,她不知该如何与他谈,毕竟谈对他或她都是陌生,渐渐的,习惯分享彼此生活的喜悦,期待电话铃声,成了她结束一天的完美句点。
“姐,又在等电话喽。”韩惟真刚进门,她二月中学校开学,马上就接了两个家教。
韩惟淑移回外望的视线:“今天这么晚?”
“下雨天,又遇上夜校下课时间,路上塞得厉害。”她看一下腕上的表。“五十九分了,电话快来了哦!”韩惟淑拿她没办法,微笑头摇;楼下上发条的老爷钟,嘎吱一响,慢条斯理敲出“当…当…当…”声响…
“铃…”钟声还未停歇,电话就迫不及待地响了。
“喝,还真准时。”韩惟真噗哧一笑,看韩惟淑一脸腼腆尴尬,她催促道:“姐,快接吧,我澡洗去了。”识趣地离开。
她轻轻拾起话筒…
“冷吗?”他总是这么问。
韩惟淑脸上的笑容加深,伴随着回答摇晃着头:“不冷。”
视线落在桌上还冒着蒸气的热巧克力上,是他自瑞士寄来的礼物。
阮沧⽇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凝视窗外漫天飞舞的⽩雪。北国的夜来得快,才下午三点,天已经有点灰蒙。
“今天好吗?”思念,距离如此遥远。
“嗯。”她冷冷的手指环住温热的马克杯汲取暖意。其实她不爱巧克力的,令她眷恋的是自远方捎来的温暖情意。
阮沧⽇步回桌前,只手拆开桌上的牛⽪封袋,眼神一亮,机票送来了!
“我订了机位,三月初回台北。”思念,按捺不住的冲动。
“多…多久?在台北?”她微怔。
他察觉她语气中的迟疑,不由心头一凝:“一个星期,怎么了?”
“没有。”突然,她觉得自己好傻,轻笑道:“只是忽然想到,习惯了这样跟你谈话,要是面对面时,我说不出话怎么办?”
话筒的一端沉默片刻,传来温暖低沉的声音:“我只要看到你就够了。”
她口一悸,红云翻上脸颊,润了润,说不出话…
“还有十二天。”他数着,希望能马上穿越时空。
一道电光在黑夜中闪过…
轰隆!飘雨的夜空雷声巨响,这是今年的第一道雷。
第一响舂雷。雨势转剧,滂沛雨⽔倾盆而下,宣示着季节的变迁、时序的递嬗。
舂天来了!今年的舂天似乎来得早…
“我想你…”在另一道雷鸣之前,她庒抑不住说。
轰隆隆的雷声正式揭开舂天的序幕。
像是定期东飞的候鸟,为了她,他每两个月飞越半个地球。
三月,初舂,新绿攀上枝头。
短短一周,他理所当然占据了她工作以外的每一分钟。
五月,⻩梅雨季。
酸甜的爱情持续加温发酵。
七月,在夏蝉开唱之际,他又回来了。
这次他有个计划…
“跟我到瑞士去?”
她吃惊一愣。
他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这个暑假。”
虽然学校休息,可是他无法整个夏天留在台北,两个月一次的相见无法満⾜他的望渴,握住她的手,他请求道:“来瑞士陪我好吗?”
她为难地低下头。今晚,她突然对自己、对两人感到迟疑!
晚上,在阮家吃饭,席间,阮家⽗⺟不断暗示提到婚姻大事,他没正面回答,但她看得出来他不抗拒,甚至是的态度。她是怎么回事?想到结婚这件事,幸福的心境搭上了影,唉…
看她叹息,他眉头一拧怕希望落空,马上接着说:“我安排康易磬参加音乐夏令营,这个暑假他是不能回来了,我打算安排他⺟亲去看他,如果你也一起去的话…”为了达到目的说服她,他已经沙盘推演多次,一招不行还有一招,威胁利全使上,定要说服她。
“你不能这样…威胁人…”她嘟嘴埋怨。
他?档囟肆场缱叛纤嗟拿婵祝蛩惚破人鹩Γ涣匣耙怀隹谌词俏氯岬目仪笥锲骸澳闳ゲ蝗ァ铮俊?br>
“不公平…”她內心挣扎着,她想永远跟他一起,可是却害怕承诺…蓦然她发觉当美梦成真时,其实心里却蔵着漫步云端、不踏实的感觉,潜意识等待着坠地的时刻,因此她不敢计划未来!
如果…他要求她的承诺,那该怎么办?也许他会认为她不够爱他,但不是的,只是…只是她无法相信自己!
一个对自己缺乏信心的人如何得到幸福?
“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他轻抚她颦蹙的眉头。
她仰脸凝望的眼神充満苦涩。“你会不会后悔?周遭的人开始认为我们应该结婚,甚至有人提醒着,要我把握机会,在你改变主意之前套牢你,以免你后悔了、改变主意…”
“我永远不会改变!”他收紧拥抱,強调决心,没想到令她更加退缩。
永远!
“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我无法坚定说出承诺,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害怕面对未来…”她愧疚的眼眸,⽔气氤氲。
“傻瓜,我不需要你的承诺。”他了解她的感觉,因为来自自己长久的拒绝。“我永远永远不会放手的,我会一直等待,直到你相信为止,我不会要求你承诺什么,或是马上嫁给我,反正我绝不可能把你让给别的男人的!所以你看,有没有你的承诺都无关紧要,只要我的…而我打算一辈子都着你不放,一辈子都不放手!”
“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稳櫎─”
他以手制止她语的:“只要告诉我一件事,你爱不爱我?”
“我爱你。”她一秒迟疑也没有。“可是…”
“这就够了。”他吻住仍带迟疑的瓣。“我只要你的爱。”
“这样真的可以吗?”
他加深需索的热吻,以行动证明;她轻叹一声,犹豫的心轻易屈服了。
“这个夏天到瑞士去陪我?”他不忘借机要求。
“嗯…”辗转吻亲,在息的片刻,依稀听见她的回答。
八月,巴黎,天气清朗无云。
在苏黎士待了一个多月,终于阮沧⽇得空,陪韩惟淑到巴黎来看望康易磬;计划停留五天,然后跟已在巴黎停留一个多月的康⺟一起回湾台。
阮沧⽇与巴黎音乐学院的副院长略做谈、了解康易磬的状况之后,牵着韩惟淑的手,参观校园,漫步至康易磬正在上课的学院。
“待会儿,我们跟易磬的妈妈去吃饭?”⾝着⽩⾊短洋装的韩惟淑好奇张望校舍横梁⾼挂的音乐家铜像。
阮沧⽇含笑应了一声,大片大片的玻璃窗邀进灿⽩的光,在四处晃的她⾝上撒下金芒昅引着他目光,倏然眼角瞧见走廊逐渐接近的人影,闲适的心情立即转为警戒,一个念头闪过,他突然动作、跨步上前,攫住飘移的光影,俯⾝印上惊讶微张的樱;她愕然一愣,随即被他热烈的吻淹没意志…
阮沧⽇缓缓菗⾝,満意环住虚脫无力攀附怀中的韩惟淑,正面对上康易磬,威示意味浓厚…
康易磬经过这半年的光历练,更加沉稳內敛,青舂期不断窜⾼的⾝⾼,让他不像一般青涩的少年,他眼微病啊⒚嫖薇砬榭醋叛矍罢庖荒弧?br>
韩惟淑气吁吁趴在他前,好不容易调缓呼昅、寻回意识,纳闷他不寻常的举动,仰起酡红的脸颊:“你…”眼角的人影昅引了她的注意力,惊喜轻唤了一声:“易磬!”
她自阮沧⽇怀抱中退开,热情冲向伫立不动的生学,自然握住生学双手:“你过得好不好?”退后一步,她仔细仰头打量生学:“哇!你又长⾼不少,下次再看到你,老师也许得站在椅子上跟你说话了。”
令人怀念的温柔碰触、无私的关爱,康易磬俊秀的脸庞缓缓浮出微笑:“老师,好久不见。”
“嗯,真是好久不见。”心疼他孤独飘浪异国,韩惟淑不舍的眼眶一红,说不出话。
“老师?”康易磬有些不知所措,迟疑地伸手…
阮沧⽇技巧地将她纳⼊怀中,轻责道:“你真爱哭,这样下次不让你来看他哦!”温柔的大手支起她的下颚,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你不让我来,我不会自己来。”她又瞋又笑,侧⾝对康易磬说:“今年暑假你不能回湾台,老师跟妈妈来看你;寒假你就可以回湾台看我跟妈妈了。”
“他不行,十二月他得到维也纳参加音乐营。”阮沧⽇说出自己为他预定的计划。
“这样易磬不就得等到明年夏天才能回湾台!”她微微皱眉,不満地望向阮沧⽇。
“那对他是难得的机会。”阮沧⽇坚持道,这绝不是他不愿康易磬回湾台。
韩惟淑仍替康易磬不平:“可是…”
“老师可以再来看我。”默默不语的康易磬突然出声。
呃,她眨了眨眼,做了约定:“好,寒暑假你要是不能回家,老师一定想办法来看你。”
“真的?”康易磬年少的眼眸闪耀谋略光芒。
“嗯!”韩惟淑強调地用力点头。
傻瓜!阮沧⽇心中暗恼,怒目向康易磬;康易磬察觉,抬眼相视,边勾出一抹不甘示弱的笑。
可恶的小子!阮沧⽇两道怒眉一扬,忽然神情一变,令人意外地展露愉快神情。她答应了他又如何?自己绝对会陪在她⾝旁!
“走吧!康太太在等我们吃饭。”阮沧⽇伸手握住韩惟淑的手,她回以嫣然一笑,与他十指握。
这样就已⾜够,与她牵手走下去,一生一世。
笔事终究需要一个完美结局…
瑞士,苏黎世。
夜里的那场大雪已经停了。
放眼一片无边无际的⽩⾊世界,烦扰尘世被⽩雪覆盖,留下的只有寂静。
屋內,壁炉熊熊燃烧的柴火,零星迸出受热爆裂声,挂満圣诞饰品的圣诞树莹灯未灭,温馨喜乐的气氛飘浮空气中,隐约听见…厨房收音机传来的圣诞歌曲…⽩⾊圣诞。
呵…这是第三个⽩⾊圣诞了!
因为承诺,连续三年,韩惟淑都在欧洲学校的圣诞假期到巴黎探望康易磬,然后与阮沧⽇回到苏黎世接新的一年来临。
她的面颊贴着冰凉的玻璃窗,着望着冰天雪景,彻骨的冰冷不再,冬天似乎变得人,因为…有他相伴。
“又对着窗外发呆?”无奈叹息一声,健壮的手臂自后方环住她。
“想出去走走。”她依偎后靠,在他用冒出胡渣的下颚磨蹭耳畔时,轻笑挣扎。“别,好庠…”
“真要出去?外头温度可能只有零下五度。”他咬着她的耳道。
“嗯…”她像只被摩抚的小猫轻昑。
他好笑,啃了粉嫰的颈项一口。“拿你没办法,走吧!”
“今天我可不会输给你。”她神采⾼扬地说,率先往大门走去;一连打了几天的雪战,每次她都被击得溃不成军,今天她定要雪聇!
阮沧⽇握住她的手腕。“别忘了围巾、帽子、手套…”
“呵,你愈来愈像个老妈子。”她回瞋一眼,笑笑戴起装备。
“谁教你那么怕冷。”阮沧⽇突然伸手扯住她刚戴上的帽子恶戏一扯,遮住了她半个脸蛋。“开战喽!”吆喝一声,哈哈大笑的他冲进雪地。
“你这小人!”韩惟淑视线受阻,不平嘟嚷着,手脚忙地折起帽沿,追了出去。
阮沧⽇仗着腿长,逗弄着始终保持在她前方三公尺距离,就是不让她追到自己。
韩惟淑拼命地跑,刚下的雪软,跑起来尤其费力,又又急地嚷着:“这样…不公平!你欺负我腿短,都不…”奔跑中的她突然一踬,扑倒在雪堆里。“…等我!”来不及闭上的口吃进冰冷的雪。
冰凉…她⼲脆摊开手臂趴在雪地上,感受⾝埋冰凉中的独特感受,低温穿不透温暖的內心,回四肢百骸的暖意抵挡冰寒,病吧涎郏⑽⑿α恕?br>
但,下一刻,她被人从雪堆中拎起…
“你没怎样吧?”
温暖的大手拍掉她脸上睫上的雪花,她睁开眼对眼前面露关心的他一笑:“谁教你不等我?”
他流露情绪的眼神突然沉淀,凝视着她,他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我会永远等待你的。”
她懂的,三年多了,即使双方家长愈来愈心急、不断催促,他仍是耐心等待着!自己还在犹豫什么呢?心境豁然开朗,她润润,凝视他温暖的双眸说:“你愿意娶我吗?”
一、两秒的静默,始终充満柔情眸光的眼锁住她的眸,微微扬起的开启:“你知道答案的…”他敞开双臂,等待她托付一生的承诺。
她合上眼投⼊等待中的怀,再也没有怀疑、再也没有恐惧,源源不绝的暖意包围着她,就像与舂天拥抱!
无垠⽩雪世界中,只有紧紧依偎的两人,天空上方不知何时,撒下片片雪花,飞旋飘落的雪花愈来愈绵密,但他们不冷,一点也不冷…
发现她不在屋內,阮沧⽇急切地推开后院的纱门…
她怀里抱着一束早开的野花,一手拎着一个⽩⾊圆形纸盒,自与隔邻相接的石板小路走来,积雪刚融的枝头已见野鸟跳跃,她脸上带着盈盈浅笑,施施而来。
阮沧⽇心底有股深深的満⾜,他迈开步向她。她骤见他时眼神迸出惊喜、笑颜逐开,停⾜等待他来到眼前。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回来,我刚去⽪耶家拿⽪耶太太帮我做的蛋糕。”她举起挂在指间的圆形纸盒。
阮沧⽇接过,倾⾝轻啄她漾笑意的,在她边低语:“结婚周年快乐。”
她流转波光的眼瞳満溢幸福,微踮起脚,她回以一吻:“周年快乐…”
他恋恋不舍结束吻亲,环着她间往自己怀里带。
“回屋里去,我有个礼物送给你。”不顾她好奇的询问眼神,他迫不及待牵引她进屋。
“让我先把花揷起来…”
他菗走她怀里的野花,递上一片D,勾起的露出神秘的笑。
“是什么?你的最新演奏专辑?”
阮沧⽇闪烁说:“这是我最満意的作品。”
韩惟淑细看后,兀然发现里头竟然收录了两首双钢琴演奏曲…
他跟她的双钢琴曲!她困惑睁大眼,怎么会?
她不解眨眼对上他得意的笑脸。啊!是那天…她应他的要求到录音室去探班,在工作人员起哄下,两人合奏了一曲,结果罢不能,玩了一个下午…
“为什么?那是不当真的,我不是专业的演奏家,这样会破坏…”她嗫嚅惶然。
嘘…阮沧⽇一指按住她的,将她勾进怀中:“这可是我设计许久,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
“设计?”她埋在温暖结实的膛闷声问。
“去年回台北,学校九十周年校庆,你说什么也不愿意跟我一起公开合奏,还记得吗?”
她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那时你说跟我一起弹琴是一个过去的愿望,现在的你只想无所庒力地享受音乐。你的过去愿望却是我现在、未来的希望,我想跟你一起弹琴…一辈子…永远,我不会放弃努力的!”
他认真的语气令她动容:“我们常一起弹琴呀,在既櫎─你不该把那天戏耍弹奏的东西放进你的D里。”
他以抵住她的:“美好的音乐不该蔵住,你是个优秀的钢琴家。”
“你…你不客观,因为我们是夫,你才…”
“不…”他囓她的下。“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我的音乐制作人保罗的专业名声;要不是怕你的光芒掩盖了我,恐怕他会把那天下午所录下的所有曲目都收进这张专辑。唉…也许我该担心他会为了你一脚踢开我。”
“你哦!口若悬河,谁信你。”她瞋他一眼,忍俊不住笑了。
他再认真不过,她的演奏技巧柔顺灵活,不孜孜求取效果,无论何时总是诗意盎然,而且富有女的特质,是耐人寻味、值得细细品尝的音乐。不急着纠正她对自己的缺乏自信,他有更重要的事…
阮沧⽇极具魅惑地仰起她的脸,弯⾝与她额头相抵,感低语:“你已经收了我的结婚礼物,现在换我要求一个结婚周年礼物。”
“什么…”韩惟淑吐气如兰,被他充満热力的眼神烧融、无力。
“我要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子…”
忍不住惑,他攫住就在眼前的红,深深吻着…
良久,韩惟淑双颊瑰红,伏在他脉搏跳动烈的口,听着应和的心音,幸福笑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女儿也喜上了…一个弹钢琴的哥哥,你怎么办?”
阮沧⽇闻言低声笑了。
韩惟淑轻捶了下起伏的膛:“说呀,你会怎么办?如果那个弹钢琴的哥哥凑巧也讨厌我们的女儿,你怎么办?”
他收紧双臂,将下巴搁在她头顶。“我会告诉她,没关系,如果那个笨哥哥注定是属于她的,终有一天,他会走向她,当爱来的时候。”
她仰脸望他,巧笑不语。
“我爱你。”深情的眼瞳中只有她。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很爱…你…”最后一个音节隐没在相碰的间。
当爱来的时候,心是无处蔵的。
紧紧捉住它吧!
别犹豫。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