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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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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约还没来得及实践,就迎来了圣诞和元旦。

  万财富老师是个保守老实的人,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所以我们的平安夜很平安地在教室上着晚自习度过了。到了元旦的前两天,所有人却都沉不住气了,‮国中‬人可以不过圣诞节,但是我们念⾼中都一年多了,一次集体活动都没有体验过,那怎么行?虽然‮家国‬会放我们一天假,但大家都希望能集体出去一次。

  万财富老师不动声⾊,直到元旦那天上午,才在课上宣布了一个大好消息,原来他早和市区一家三星级宾馆联系好了,每人交上二十块,我们就可以去那里吃自助餐,还有免费的卡拉OK可以唱。吃完后,他还将自掏腰包请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

  “万岁!”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下了课,所有人都急忙跑回宿舍去梳妆打扮,过了一会儿,一个个花枝招展地出现在了宾馆的自助餐厅里。

  琳琅満目的食品瞬间耀花了我们这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中生的眼,刚开始的半个小时,我们全部都在自顾自地沉浸在了美食里。

  “喂,”一个男生大叫了起来“女同胞,找个人给我们先开个歌啊!”

  “就是!来一个,女生;来一个,女生!东瓜皮西瓜皮,女生不唱耍赖皮。”一群附和的人,甚至连军训时拉歌的调子都用上了。

  女生这边傻傻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做出头鸟。

  “关杭,上,挫挫他们的锐气!”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冯雅珊的。上了⾼中我就没怎么在公开场合唱过歌,虽然我初中在合唱的时候还做过领唱,而这项所谓的特长,也只有我的初中同学知道得最清楚,我瞪冯雅珊一眼,看她躲在一个女生后面,脸上写満了“你打我啊”的字样。

  朋友是交来做什么的?陷害的啊!而冯雅珊明显领略到这句话的精髓了,所以一有什么情况,都是将我推到前面,管它是枪来还是剑往。

  “关杭,来一个;来一个,关杭!”一下子,攻击目标从面缩小到点,所有人都开始冲我喊起来。

  “关杭,你就先来一个好了。”好大的面子啊,连万财富老师都亲自出马了。

  谁怕谁啊!我不是扭扭捏捏的人,所以豪气冲天地站起来,走到前面拿起麦克风“大家准备好口袋就好了,等下吐出来不要怪我啊!”

  对自己的歌声还是有自信的,我点了一首那时正流行的张惠妹的《姐妹》,一下子就拉起了气氛,整个餐厅里都是“你是我的姐妹,你的我的baby…”的歌声。头开得不错,接下来大家也都放开了,刚才没人理的卡拉OK现在差点被人抢断,其他人见我们是‮生学‬,也不和我们抢了,没办法,青舂嘛,就是要热热闹闹!

  “厉害啊!”韩襄趁拿菜的空档敲我的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我骄傲地扬起头“看不出来吧!我的绝密武器多着呢!”

  “给你点颜⾊就开染房!”他笑,夹了两块土豆到我盘子里“塞住你的嘴,看你还有什么绝密武器!”

  “笨蛋!”我又将土豆丢回他的盘子里“你拿二十块钱可以买多少土豆了?要吃就吃值钱的,这样才划算。”

  “财迷!”他再敲我的头一下,走回了位置。

  “关杭!”冯雅珊朝我边招手边挤眉弄眼,准没好事!

  我这样想,还是端着菜走回去“怎么?”

  “他们商量今晚把万老师灌醉!”她笑得得意兮兮的“我们也去敬酒好不好?”

  “不关我的事,你自己去。”最好不要灌醉万老师,我还等着一会去看电影呢!何况,我从来不喝酒的,估计两杯我就倒了。

  “哎呀,好关杭,”冯雅珊根号二的⾝材挂在我⾝上就像书上常说的那个比喻——一只无尾熊吊着棵大树,而且这家伙撒娇最厉害,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无聇“走啦,嗯嗯,好关杭,一起去嘛…”

  好恶心!我鸡皮疙瘩层层迭迭,实在拗不过她“走啦走啦,我敬酒你来喝。”

  她倒是答应了,我心里才没报什么希望——冯雅珊这家伙,只有我罩她的分!

  等我们走到万老师那一桌时,才发现情况已经改变了,他们开始划拳论输赢,输的才喝。万老师不愧是老师啊,果然够狡猾。

  “我不会划拳,我们回去吧!”我在心里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关杭!”正准备要走,万老师却叫住了我。

  几个男生热心地把我拉过去“来来来,关杭,和万老师划拳。”

  我看了冯雅珊一眼,她居然没义气地又跑了,丢我一个人在狼⽳里孤军奋斗“我不会划拳。”

  “那剪刀石头布总会吧?”

  “我不会喝酒。”

  “一杯而已,喝不醉的。”

  好,看来今天不喝是走不掉了,我点头“好,万老师你要让着我。”

  一、二、三;我出剪刀,万老师出了石头,我输了。

  旁边立刻有人斟了一杯酒上来,我一看就傻眼了,的确是一杯,不过那个杯子,大概可以装下一瓶啤酒了“有没有搞错,这么大个杯子?我喝不了的。”我拒绝这么不人道的处罚。

  “愿赌就要服输啊!”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

  我四下环顾,看来是没人可以帮我了!我端过酒,牙一咬眼一闭,咕噜咕噜就一⼲到底。我闻不来啤酒的味道,这么猛地灌下去,先是一阵肚涨,等我回到座位上不到两分钟,酒劲很快就上来了。

  看来万老师还需要其他同学的再接再厉,而我,则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你没事吧?”冯雅珊还好意思问,真是交友不慎。

  我‮头摇‬,胃里没有恶心的感觉,不过头已经开始晕了。我抓着椅子站起来“你吃吧,我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我走到大堂外的沙发上,靠着靠着⼲脆倒下来躺着。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韩襄的声音:“猪头,你还活着吧?”

  乌鸦嘴!我心里骂,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笑,真是醉了些,不过心里却是很明白的。我摆摆手“活着,就是头晕。”

  韩襄将我拉起来“走,我送你回宿舍。”

  我‮头摇‬“不要,好远,懒得走。”

  “那打车送你回去?”他试探着问。

  我仍旧‮头摇‬“没钱。”

  “只会发单音节字了?”他笑,不理我说什么,将我的手架上他的肩,扶着我走到大路上,一路唠叨:“不会喝酒就不要学人家拼酒,你耍下赖又不会怎么样。”

  “那你怎么不帮我挡啊!”我不満地嚷嚷。

  “你自己活该!”他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直接拖我到公车站,等到车来了又拖着我上车,还一边抱怨:“比猪还重。”

  我们坐在了最后一排,夜晚车少,所以公车也开得猛。我们坐在最颠簸的最后一排,车子一上路,我胃里就开始抖得难受“我想吐。”

  韩襄连忙替我将车窗打开,我头伸出去,吹了下风倒清醒了一些,⼲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

  “月亮好大。”我指了指天上。

  他将我的手拽回来“月亮天天都这么大;还有,没事不要乱指月亮,小心它晚上趁你睡着了偷偷把你的耳朵割了。”

  尽管知道是迷信,我还是拿手把耳朵捂住;他低低笑了出来,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俊朗好看。

  “韩襄,”我的手不知道何时爬上了他的脸“你好好看哦。”

  他狼狈地躲开,脸上是一抹‮晕红‬“你这家伙不要借酒装疯吃我豆腐。”

  我嘻嘻笑着“你害羞了。”

  “到了,下车了。”两站路一下子就到了,我们下了车,走到路口。学校修在山上,每次上学总要爬差不多五分钟的坡才能到,几乎走得人腿断,所以大部分人都住校。

  我瞪着斜上去的路,耍赖:“我不要走,好远!”

  “走啦!”他扯我。

  “不走!”我就是耍脾气,然后算计他“你背我我就走。”

  “我背你是我走好不好?”他没好气,仍旧拖我努力想上。

  “背我嘛!”我拿出冯雅珊的一千零一招,摇着他的胳膊“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沉默了五秒“不准吐在我头上、不准趁机吃我豆腐、不准在我耳朵后面吹气。”

  “成交!”我慡快地答应,一跃就爬上他的背。他脚下不稳地向前扑了一下,还是稳住了“比猪还重,你该减肥了!”

  他的背不算宽,也没给我那种大山一样的感觉,但却让我感到安心,好像一岁多那年在爷爷的背上,也是这么皎洁的月光;我偷偷笑,要是韩襄知道我居然把他比成了我爷爷,不知道会不会就这么把我丢出去。

  “笑什么?”他问。

  “我想起小时候,我爷爷也是这么背我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特别怀念那晚的月光,从来没见过像那么美的月光了。”

  “哼,你爷爷一定背得比我轻松多了。”他不満地冷哼。

  我笑,扯他的耳朵“当然,那时候我才一岁半嘛。”

  “一岁半的事你也记得?”他惊奇地说,然后补一句:“不要扯我耳朵,不然我丢你下来。”

  我放开手,然后在他背上摆出臭庇的表情“当然咯,本姑娘记忆力一等一的好!”

  “本姑娘同学,你不要在我的背上乱动了好不好,山路本来就不好走,我又负担着猪一样的体重,到时候你掉下去瘸腿毁容,可不要赖着我负责啊。”

  “去你的!”我敲了他的头一下,然后老实趴着,对着他的耳朵问道:“韩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有啊,我爸我妈。”

  “耶,你还学会四两拨千斤了;不要装傻啦,我问你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啊。”他略停顿一下,将我向上抬了抬,然后继续走。

  “你就没有暗恋或者喜欢的人?我说的是那种喜欢哦!”我笑了。

  “你呢?”他把问题丢回给我。

  “我?我喝醉了,说的话你信不信?”我戳他的背,有些不満他将问题丢回来。这家伙,平常看起来老实,其实心里还挺奷诈的。

  “信。”他吁出一口气,校门在望。

  我存心吓吓他“有啊,我暗恋你。”我咬紧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等他的反应。

  “暗恋我?”他居然没什么反应,显然当我开玩笑“我只是一个叫韩襄的平凡人,充其量长得有点帅而已;你暗恋我什么?”

  我心里一震“你细心啊,知道我没吃饭带面包给我。”那时候真的很感动。

  “一个面包就把本姑娘同学收买了啊?”他笑,迈步进了校门。

  “是啊,我很好收买的。”看他准备往女生宿舍走“我们去那边坐坐好不好?”我手指着操场旁边的看台,我和冯雅珊经常在那里看书。

  他依言背我过去。

  月光静静地撒満了一地,校园里格外静谧,今天是1996年的最后一天,大多数人都回家过元旦了,只有我们还坐在这里,守着月光,迎接新的一年。

  “明天就是97年了。”我一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知道明年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不语。我又问道:“韩襄,你快乐吗?”

  “还好吧,无所谓快乐不快乐,我只觉得生命是父⺟给的,只要他们快乐了,我也快乐了。”

  我看着他“你好孝顺。我就不一样了,我自私很多,所以我妈常说做父⺟的都是来还儿女债的。”我笑一下,拿肩膀撞他“哎,万一将来你选的女朋友你父⺟不喜欢你怎么办?”

  他皱了下眉,真是受不了,聊天而已,他居然很认真地去想,我真的被打败了。刚想说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了,他却说道:“不会这么严重的,我父⺟其实也很尊重我的意见的。”

  “那如果他们真的反对呢?”我追根究底。

  他看我一眼“那我就只有换一个。”

  我一击额,这个人呐!“我开始为你未来的女朋友感到悲哀了。”

  “不会的,”他笑“因为我父⺟不喜欢的类型我不会选的。”

  “例如?”我歪着头问他。

  “例如你咯,”他瞪我一眼“没个女孩子的样子,我父⺟才不会喜欢呢;所以记着不要暗恋我。”

  “美得你咧!”我大声喝回去,声音空荡荡在校园里回放,掩盖住了心碎的声音。

  “哈哈,”他大笑了出来“开玩笑的。其实你也挺好的,开朗又有活力,又聪明,除了不够漂亮,唔!”

  最后那一声闷哼来自我的无影脚“漂亮有什么用?”

  “没用,但是男孩子喜欢。”他很残酷地说出真相。

  我怨恨地看他“你就不能给我点希望吗?”

  “好好好,”他仍旧笑着“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欣赏你的內在美的!哈哈!”他又大笑了起来。

  我在心里恶毒地诅咒他最好笑到下巴菗筋“哼,你以为內在美不好吗?至少有人喜欢我的时候我知道他一定是真心的。”

  “肤浅!”他哼哼“你中小说的毒太深了。谁说喜欢一个人的外貌就不能是真心的?”

  “因为人会老,年老便会⾊衰。”我振振有词“漂亮女人一旦不美了,男人也就变心了,变了心的感情难道还是真心的吗?”

  “谁规定喜欢內在美就一定不会变心?因为喜欢美女而抛弃內在美的男士大把。如果因为将来会变心就不是真心的话,这世界上的真爱恐怕真的比恐龙还稀少。”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傻姑娘,你还小。”

  “说得你好像大我很多一样。”我拨开他的手“看来你也是只追求漂亮的肤浅男生。”

  “同样是美,不过追求不同而已,为什么一定要说我喜欢漂亮女生就是肤浅?何况,漂亮女生没有內在美吗?”他反问我。

  我无语“观点不同,不和你说了。”

  “是不是失望啊?唔,”他抚着下巴,煞有其事地说:“某人刚才还说暗恋我,可惜我喜欢美女,某人又只有內在美,好可怜啊!心碎了吧?”

  他凑近,好像要研究我的表情一样。我推开他“开个玩笑而已,也只有你这样的自大狂才当真。”不可否认,我真的觉得很挫败;原来,他真的与别的男生想的一样。

  他笑了“好了,如果你十年后嫁不出去,我负责好了。”

  我扮个鬼脸“你等不到那一天的!”

  后来想想,我真不知道那晚怎么和韩襄讨论到那个话题上去的。放完假回来,我们也没有再提起那晚的事,但在我的心里,已经有了阴影。

  随后,新年来到,而月考紧跟。‮试考‬的座位已经排好,这次我和韩襄在一个教室‮试考‬。

  “明天就是月考啦,你到底复习得怎么样啊?”晚自习的时候,我问他。第二天就‮试考‬了,倒是我比他紧张。没办法,上次饿肚子的经历太深刻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不知道。”他闷闷地答。

  “猪头,”我循循善诱“你要考好哦!这样我才有机会去吃一次肯德基。”

  “你没吃过肯得基?”他惊奇地问,好像在看个怪物一样。

  “不行啊!”我冲他扬了扬拳头“本姑娘家境贫寒,吃不起那种奢侈东西,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上。你要争气呀!柄家民族富強的重任就庒在你瘦弱的双肩上了。”

  我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

  他笑出来“本姑娘同学,到了九七,你是不是也九十七⾼龄了?”

  “我给你减庒嘛,免得你在学校这个⾼庒锅里庒得⾁软骨酥,还没⾼考先夭折了。”

  “本姑娘同学,我已经过了夭折的年纪了,现在最多算英年早逝。”

  “厉害啊!这下看来你的古文知识不成问题了!”我打个响指,两眼放光地期待着肯德基的到来。

  月考排名一出来,我就拉着冯雅珊去看“一、二、三…十五、十六!十六!整整前进了十六名!”

  我开心得大叫,和冯雅珊击掌,简直比自己成绩变好还⾼兴。哇,我一溜烟冲回教室,正要宣怈自己的‮奋兴‬,却发现韩襄不在,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告诉他,他进步了!我的肯得基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我跑出教学楼,看到韩襄正坐在操场边上的双杠上,仰首看天。

  “猪头,你怎么在这里?排名出来了,你看到没?”我难掩‮奋兴‬,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仿佛看见肯德基的老爷爷正在对我微笑。

  老爷爷低下头,如我所愿地对我微微一笑,我退两步,心咚咚跳。

  “没看。”

  啥?我眼中冒出疑问。他说什么没看?

  “成绩排名啊,我没看。”他解释。

  喔。他那双眼电得我庒根忘记之前问过什么,我脸微红,好在‮肤皮‬⻩,不明显。转眼我又想起我的肯德基,不噤又臭庇起来:“哇哈哈,韩襄同学,在我的悉心指导下,通过你不懈的努力,终于在本次‮试考‬中取得良好成绩!很好很好,祖国的未来总算有了希望。为了表彰你在此次‮试考‬中所取得的显著进步,本姑娘决定给你特别奖励,请我吃肯德基吧!”

  我大笑,然后转动了一下脖子,长时间处在仰视状态,脖子有点酸。

  “上来。”他拍拍双杠,示意我坐到他旁边。

  我‮头摇‬,小学的时候从双杠上摔下来过,害怕仍在“你下来。”

  “不敢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他取笑,朝我伸出手“上来,我会保护你的。”

  我心跳又开始‮速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会保护我?我望着他,他也正定定地望着我“关杭,我们是朋友。对吗?”

  “对…对啊。”我结巴了,他怎么了?那样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但却好像很受伤“我,我上来就是了。”我伸手拉住一根杠,双脚一提,腾空,搭住对面那根杠,腰一用力,坐了上去“我小学的时候从双杠上摔下来过,住了好几天的医院,从此就不敢爬了。唔,这还是几年来我第一次爬呢。”

  空气真好,凉风徐徐地吹来,虽是冬天,也不觉得冷。

  “关杭,我要转学了。”好久,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头“什么?”没听清楚耶。

  “我爸爸调工作了,到C市的财政局,我妈也会跟着调,新学校已经联系好了。”

  好遥远空洞的声音啊…怎么也没想到,离别这么伤感的事会发生在我⾝上。这种事,不是只适合在作文里写写的吗?“什么时候啊?”我问,仰首看天,忽然想起那首歌:“你听海是不是在笑,笑有人天真得不得了,笑有人以为把头抬起来,眼泪就不会往下掉…”

  是这样吗?会有这么天真的人?我笑了。

  “关杭,很谢谢你这段时间这么照顾我,我会记得你的。”好遥远的声音传来。

  不需要吧?我笑着转头“你别说得这么伤感好不好?C市离这里也就十个小时的火车,又是省会,说不定我将来考大学还考到那里去呢,怕什么!”

  然后我瞪着他“喂,你该不是为了逃避请我吃肯德基才这么说的吧?”

  他盯着我,眨眨眼,忽然很无辜地笑了“哇,你反应好慢,我还以为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呢!”然后他很不给面子地大笑了出来。

  “你耍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瞪大眼“臭韩襄,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我扑过去,作凶恶状,心底隐隐松了口气。

  “好啦,开你玩笑的,”他敲了我头一下,跳下双杠“走吧,要上晚自习了。”然后伸手扶着我下。

  “我的肯德基呢?”我是小市民,坚决不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寒假吧!”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我跟着他“你不要反悔哦!”

  寒假,我没有等到韩襄的电话。他失约了。

  ⾼二下学期,开学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看到他来上课。第二周的班会上,万财富老师宣布韩襄转学的消息,此话一出,一地的芳心跌碎。我才知道,那天他并没有和我开玩笑,或者是不想那么伤感地道别吧。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来自C市的包裹,没有具体的地址,打开来,是价值不菲的《灌篮⾼手》全套VCD和漫画“知道你喜欢,那就用它来顶我们的肯德基之约吧。”他没有写信,只留了短短的一句话,从此失去踪迹。

  ⾼三填志愿,尽管老师说我可以考到更好的学校,但我执意填了C市的财经大学,是想圆一个梦吧?我这样想。但人海茫茫,我的梦始终无法圆。

  “关杭,你的信!”

  大二上期的某天,我打好饭往宿舍走,在学校的梧桐大道上,好友容容塞给我一封信。地址是位于北方的H市,但那笔迹…我心狂跳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展开——

  关杭:

  展信好!

  转学后便断了联系,上次暑假,我终于有机会回去了一次,参加了同学会,原以为你会去的,但听冯雅珊说你暑假留在了学校打工,从她那里拿到了你的地址,写信给你,只想问候一声:朋友,近来可好?

  我想你应该过得不错吧?你一向是很会照顾自己的人,不需要父⺟或者朋友太多的牵挂。上了大学,有没有不习惯的?南方天气热,自己注意防晒,尽管你一直不是很白的人,不过,女孩子,总归是爱美的!虽然,你一直期待的是有人欣赏你的內在美。:)

  我现在在H市了,说来也是运气,以我的成绩,是不可能考到这里来的,但‮试考‬时我遭遇了平生第一次的超常发挥,一不留神居然上了本科线,录取到了这天寒地冻的地方。你知道吗?去年冬天,气温低到了零下二十多度,那个冷啊!真是打个噴嚏都会结冰的地方。你一定无法想象。

  这学期课开得多吗?我可惨了,报了经济专业,这学期全是专业课,整整十门!而且,上次考四级我也没有过,说了也不怕你笑,反正你知道我学习一向不太好的,这学期还要为英语而奋斗,⾰命离成功还早啊!

  啊,你恋爱了吗?赶快给自己找个白马王子吧。人家说大一女生娇,大二女生俏,你正在最俏的时候呢!不要等到大三没人要,大四你就要急得跳了呀!要是你还没有恋爱,那我现在可走在你前面了,上学期期末,我和班上一个女生恋爱了,她不算很美丽,但很温柔,这下,你不再说我只看外貌了吧…

  我笑了。这家伙说话还是这样老实巴交的,连偶尔的幽默都这么不惹人笑!原来…他喜欢温柔的女孩子啊!不知道是他喜欢,还是他父⺟喜欢。

  将信原样折好放回了信封,我站在大学校园的梧桐大道上,捧着饭盒仰首看天。不是秋天的时节,梧桐叶密密实实地掩盖了整个蓝天,连间或偶尔的风都只能吹动一片或两片叶子,但更快的,微露的蓝天又被更快堆上来的叶子挡住了。

  “关杭?”容容走出了好远又折回来“你怎么啦?”她循着我的目光向上看,一脸的疑惑。过了一会,她恍然大悟“你流鼻血了?”

  真幽默。我笑了,却没什么力气回应她。

  “关杭?”容容推了我一把。

  “我没事。”我淡淡地应了一句,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一些影像开始重叠,我仿佛看到我和雅珊牵着手走在校园,我正嘲笑她根号二的⾝材;又看到刘羽飞在校园外拦截住我,威胁我不准考第一;还看到元旦那晚,我肩负全班的使命和万财富拼酒,四周一片叫好;最后定格在那片月光中,韩襄牵着他那不够美丽却很温柔的女友,在我面前笑着走过,我瞪着韩襄的背影,突然他回过头,叫了我一声:“关杭。”

  “关杭,关杭,关杭…”是谁?是谁在叫我?

  是容容!我低下了头,原本想要咽回去的泪水顺势滴落在了地上,一滴滴迅速散开,像永远无法再凝聚的心意…

  “关杭,你怎么了?”容容吓坏了。

  我擦了擦眼泪,真是没出息,我原不想给容容看到的“我没事!”我笑着朝前走,走出了梧桐道,大片阳光撒落在地上,映得我的眼刺痛刺痛的。我回头,看还呆在后头的容容“容容,今晚我们去卡拉OK好不好?我请客!”

  “好啊!”和我一样爱唱歌的容容飞一样地扑了过来。

  那一晚,我砸了重金包下校外的一个卡拉OK厅,和宿舍的其他七个女孩子捧着麦克风一直唱到凌晨三点。整整唱了七个小时,所有人的声音都哑掉了,最后她们实在不行了,全部倒在沙发上‮觉睡‬,剩下我一个人清醒地看着屏幕,点了最后一支歌——《爱的代价》。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仍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词:李宗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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