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陽光灼人
也会被他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轻佻又不经意地嘲,但才不是他想的那样,她早就明白他放在收纳格里的避孕套是什么用,不会再将它们当成气球玩。二人无言在暮色里缓缓往回走,他又看出她有心事,每隔几步就试探一回,是不是有话想说。她到底只无言摇头,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挽着,他平时不会多此一举做这种事,她也不会。
但不知为何,放在今的光景,似恰好合适。路过以前的房间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轻推虚掩的门道:“等下吃完晚饭,不想坐在客厅,就到这里读书吧。我会跟他们说好,你身体抱恙需要休息。八点左右的时候,我来接你。”
“哦。”她含混地随意应和,他为她着想的好意看起来不假,她也明白,自己于情于理都该表现得更欢喜些,可她不像他长袖善舞,一直习惯冷淡的相处方式,此时怎么也改不过来。
他不知据从何处,将她的这番别扭会错了意,又擅自吻她的额头,并附耳道:“贪心的坏小孩。”
许是走廊的空间太窄太闷,她似有些头脑发昏,呼吸也疲重,仿佛真是病了。抬手着被他吻过的眉心,她却忽然不清自己的心意。***她是钤的私生女。
幼时最初的记忆开始于他领着久病的她出院,随祖父母住进这间老屋。因为钤数次转职,她没能完整地上完幼儿园,直到小学时,才在如今的住所长久定居。和钤一起住,只有她们两个,她至今记得。
那天,他青涩又忸怩地对他说:“往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了。”一直以来,他小心翼翼地藏起关于她母亲的事,他认为提起当年这桩风债,对她将是不必要的伤害。
她还是陆续从更老一辈人的闲谈中,略微拼凑出事情的大概:当年他还在读书,身为名校的高材生,正是个未来搞研究的好苗子。
他的子也正合适,机过人,胆大心细,坐得了冷板凳…但所有这些,都因她这个从天而降的私生女毁于一旦。
为了养女儿,他放弃前途一片光明的学业,去做一份平庸无比的财会工作,后来的他,仿佛一直因为女儿过着残缺的人生。没有理想,对工作只拿得出五分干劲,利用自己的聪明浑水摸鱼。
除了读书和健身,没有能坚持过三个月的爱好。换了许多女人,都在逢场作戏的程度点到为止,没有结婚,也没有被家人承认的恋爱。
直到今都是这般,但他也非那种颓丧又邋遢的单身汉。不洗澡,不收拾自己,衣服和碗筷堆到成月不洗,所有这些对他而言都不可忍受。不如说,他唯独对精致的生活意外执着…强迫症般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衣物按照可穿的时节,仔细分门别类。出门时,随身常备着香水、漱口水和纸巾。按时健身保持身材,将自己装饰得光鲜亮丽,教人绝看不出心底的厌世。以上的许多习惯,都源自他小时候受到的严苛家教,她还随祖父母住的日子,就对那份严苛深有体会,但也许是物极必反。
他却很不愿意管束她,从小放任她野蛮生长,不迫她参加各种补习班、兴趣班,不关心他的学习成绩。只要她不惹事,他就不会找她麻烦。平若无必要就不说话,她们虽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更像各过各的。很少的时候。
他会一时兴起,想要纠正她不修边幅的生活习惯,为她买一些过分淑女的衣服,别扭地哄着她,将她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至于他的衣品…她想要挑错,但除了稍显老派,太过文静,似乎也挑不出太大的问题。
细细想来,似乎总是他给她买的衣服更耐穿。前年他买的一条兰连衣裙,秋日里她还常穿,明年想必也是,不过,他有这种兴致的时刻毕竟不多,每每坚持不了多久,又闷头做自己的事,不搭理她。
这些才是她们之间的真实关系。走亲访友时的融洽,不过是为避免更多麻烦,暂时扮演的假象,她早该习惯。今她却为他变得不知所措。
在逢场作戏与真心实意之间感到撕裂,这样的感觉,大约就像游戏里复一指引着不同玩家的任务NPC,突然长出自己的心,她开始在意自己不断重复的事是否有意义。
尤其在意他在麻将桌上说的那句话,宁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若只是假装,大可不必说到这种地步,在她的印象中,有朝一,若他能彻底摆身边这个拖油瓶,大约开香槟庆祝都来不及。
就像方才,把脑子就要罢工的她送上楼,快快藏起,她也不是今天才不习惯人多的场合,又何须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想不明白。
她心烦地翻着他的书架,竟意外翻到几年前消失在家中的旧相册。里面是他年少时的照片,他从小就生得漂亮。
或许少年时男生女相的丽质还更惹人怜爱,有张文艺演出的相片,他客串雌雄莫辨的观世音正合适。长开以后,似乎就一眼看得出是凉薄的渣男。一双含忧郁的桃花眼顾盼转,最多情恰似无情。
但他不习惯拍照,多数相片里总是板着脸,也不爱笑。唯独一张大学时羽球比赛获胜的相片。
他穿着大了一码的队服,中分的刘海末端盖住眉毛,揽着旁边人的肩,微昂下巴,看起来很是骄傲,她看了也似被感染,忍不住笑,原来自恋也是从小就有的。再往后,长发时期的相片还是被空了。
但她小时候偶然见过,印象很深。其中一张是他穿着燕尾服,半垂双眸,聚会神地拉大提琴。
她从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技能,还误以为是某位他倾慕的美女,后来年纪稍长,她终于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但再要确认。
他早已发现她在偷看,这本相册从她们的家里消失了。意外的是,相册的最末还夹着数年前她们一起去游乐场的相片迭在一起,这样的时候太少,每一次她都记得清楚。
当时,有人送他去游乐场的门票,一直留到快要过期也没处用,他终于决定带她去,但他并不擅长对付孩子,她也不喜欢和他玩,他讲笑话从来不好笑,又常说些文绉绉的话,欺负她听不懂。
那天不过是凑活着搭上伴。刚出门,她就已经别他闹得很不开心。时已入秋,天气还如夏末炎热,阳光也灼人,他一定要给她戴一顶帽子,说太阳很大她会晒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