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温声乖枝儿

　　三月桃花开，今一大早镇国大将军府便忙活起来，原来是府内的老夫人要带着儿媳妇和孙女们去郊外踏。老夫人花甲之年，但身子骨硬朗，白发红颜，保养得极好。

　　待丫鬟们收拾好外出的行头，老夫人靠在榻上，目光炯炯地来回看着儿媳妇们，显然对这次游很是期待。大儿媳王氏样貌虽然平常。

　　但举止间最是沉稳。二儿媳李氏清瘦优雅，犹如空谷幽兰。三儿媳赵氏样貌最是丽，但也规矩，等看向孙女一辈时，老夫人一拍桌子“枝儿哪里去了？”

　　谁不知道将军府大房有个痴呆的庶女，还是个吃啥都长的胖姑娘。因为她，将军府都多受诟病，说是大将军杀孽太重，才得了报应。王氏面色上出一丝裂痕“娘可是要带枝儿去？”老夫人瞪着她“废话！我昨儿代得还不够清楚吗？”

　　王氏看向身边的大丫鬟柳月，训斥道：“你是怎么办差事的？老夫人代的事怎么能这么粗心？”

　　柳月叫苦不迭，明明是大夫人故意将三小姐落下的，怎么这会儿反倒怪罪起她来了？“奴婢知错了！”柳月急忙下跪认错“求夫人原谅奴婢这一次。”

　　老夫人皱起眉头，大声呵斥道：“王氏，你这是做什么？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二夫人李氏嘴角微勾，淡声道：“白芷，去把三小姐请来吧！”

　　白芷在李氏一旁轻轻应一声，挑起门帘出去了。三夫人赵氏轻嗤一声“两位嫂子这是一大早地唱戏给谁看呢？”老夫人精神不济，旁边伺候的大丫鬟靛秀急忙上前帮老夫人按摩放松。

　　三个夫人一看这番情景，都像鹌鹑一样缩了起来，老夫人的大儿子，也是大夫人王氏的丈夫，名叫正祥，官封正二品振国大将军，最是孝顺老夫人。

　　如果被正祥知道了此事，三位夫人怕是都吃不了兜着走。好半晌，老夫人疲倦地挥挥手“也罢，今你们三个便留在府中吧！我带孙女儿们去逛逛！”

　　三个夫人相互看了看，齐齐应下声来“是！”老夫人暗暗打量三人神色，分家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三个儿子中，大儿子正祥不必说了。整个将军府都得仰仗他。二儿子正才就是个书呆子，偏偏也读不出什么出息来，文人那套风花雪月倒是学了不少，府内和府外哪都有他的红颜知己。

　　三儿子正青最是机灵，却不用在正途上，每天耍小聪明就想着从府内抠挖出点小钱来占便宜。

　　等白芷领着枝进来，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目光中或多或少掺杂着鄙夷和嫌弃。因为生来就是个痴呆儿，如今也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却没人愿意上门来提亲。

　　再一个，时下最流行的是像柳枝一般瘦弱柔软的美人，偏偏枝长得前凸后翘，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五大三了。

　　她样貌也不出众，搭配着那副茫茫然的神色，无端地就让人对她轻视起来，老夫人怜惜地朝枝招手“枝儿，到祖母这里来！”

　　枝愣愣地看着老夫人“祖母？”靛秀十分有眼色地上前引导着枝向前走“对呀！三小姐前段日子不是还吃老夫人特意留给你的梅花糕了？”

　　等老夫人握住枝的手，靛秀才站到一旁，吩咐其他丫鬟给枝倒茶端点心。

　　枝歪着头，突然眼睛一亮，欢喜地叫道：“梅花糕！祖母！”老夫人微微一笑，欣慰地道：“枝儿最近几个月似乎有些好转了！”

　　三夫人赵氏娇声道：“我也听胡太医说，三小姐的症状似乎减轻了不少呢！”二夫人端茶喝，好像并不关心这些事儿。

　　当三夫人转头看向大夫人时，王氏捏了捏手帕，挤出一丝笑“我也听胡太医这么讲了。枝儿能好转这是好事！”

　　出府时，枝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下上了老夫人的马车。大夫人自己的女儿蕙嘟着嘴朝王氏发脾气“祖母怎么不干脆只带着那傻子去？”王氏安抚道：“别闹脾气了！

　　她再怎么得老夫人的眼也就是个傻子，你跟她计较什么？”蕙这才抿着嘴上了另一辆马车。“四妹妹这是怎么了？”一进去，一个举止优雅端庄的少女柔声询问。

　　蕙哼道：“惯会装模作样！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多大的老姑娘了。死赖在府里不出嫁！”另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回怼：“是那些人入不了婷姐姐的眼！某些人只怕还没人上门求亲呢吧？”

　　蕙两眼冒火“芳，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才多大就要找婆家了？”

　　婷是二夫人李氏的女儿，在府内排行第二，她一身素白纱裙，端着茶杯慢悠悠喝水，并不嘴另两个人的争执。芳是五姑娘。

　　她凑到婷身旁“婷姐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提亲的人都快把府里的大门踏坏了！”蕙脯起伏着。

　　“我呸！装模作样的狐狸！”婷这才放下茶盏“四妹妹，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一路上，几个小姑娘都在争执斗嘴，远不远近不近地隐隐约约能传到老夫人的耳里。老夫人轻叹口气，伸手抚摸着卧在她脚边的枝“还是枝儿乖巧！”

　　＊＊＊京城郊外，路过一座山寺时，老夫人喊停了马车“这是什么地方？”枝也扒在窗沿上，两只清澈的眼睛充童真地望着建在半山的寺庙。马夫朝山上望了一眼，思索着道：“似乎是个叫横渡寺的小庙。”

　　“横渡寺？”老夫人品味着这几个字，若有所思。一听老夫人要去寺里上香，几位小姐率先不乐意了。

　　这地方荒僻无人，肯定没有上山时专用的软轿。婷向老夫人告罪“今婷儿身体略有不适，怕是不能陪祖母上山了。”

　　蕙和芳也急忙跟着说自己肚子疼，不能走路了。老夫人淡淡看她们一眼，叮嘱跟来的府内诸人“将几位姑娘安然送到别院内，然后再来接我和枝儿。”

　　跟来的管事应了一声，留下几个将军府的侍卫保护老夫人，然后跟在小姐们的马车后继续赶路。老夫人握住枝软绵绵热乎乎的小手，温声道：“乖枝儿，跟着祖母去上头瞧瞧。”枝乖乖地随着老夫人慢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