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妾很高兴说着

　　她已经累极，此刻也计较不了什么。三后，琼如终于退了烧，却落下了病，至此咳嗽不断，任凭用了多少好药进了多少补汤，身子骨却一比一差下来。

　　如此过了五个月，皇后再度卧，竟有些不能起之势，皇帝心急如焚，根本顾不得政事，每大量的时间花在与太医们讨论皇后的治疗方案上，甚至广招天下名医，只求能医她的病。

　　这一晚上，他给她喂了些粥食又喝了些汤，道“这几太医院还在调方子，最迟后他们会给朕一个更好的方子，到时候琼儿的病就会好起来了。”

　　她看着他强装的笑容，也勉强扯起了角“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妾活了四十多年，夫和睦，子女绕膝，妾没有多少遗憾。妾…有个不情之请，妾想搬去楚王府，求陛下成全。”

　　他没想到她的请求竟是这个，抱着她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轻抚她的脸道“好，明朕就让人收拾收拾，朕与你一起搬去那里。”“您理万机，搬去那里无法两头兼顾，妾一人去就好。”她说完又捂嘴咳嗽了起来。

　　他扶起她顺着她的背，道“好，只是你要乖乖吃药，饭菜不合胃口也要多少吃些，朕隔过来看你，可好？”是不愿意他操劳，还是不想见他，不想让他出现在楚王府？他已经无法在意了。

　　她想要一个人待着，他便顺她的意，她点头，人已经累极，只迷糊糊与他说了几句，就睡了过去。第二琼如心情格外的好。

　　在宜心的精心打扮下人也精神了几分，便把宫妃们都叫了来，只说自己要去静养，宫中事务便交给了许贤妃，也是二公主和八皇子的母亲。

　　第三，琼如去了楚王府，这里是皇帝登基前的府邸，登基后改成了别宫，一直空置着。只从十多年前，琼如忽然兴起，命人打扫了府邸，每年会去那里住上十几二十。

　　而这十几二十，皇帝通常是不受邀的，他知道，她不愿意让他去，即使那里是他们共同住过的地方，他知道，在她心里，楚王和他不是同一个人。

　　那个与她恩爱非常的人是三十二年前非她不娶的赵明启，不是将她推上后位的大晋皇帝，他都知道，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不知道，每年她离开皇宫回到王府，第二他便也偷偷的来了，他扮做花匠，扮做家丁，在他们寝殿外徘徊却从不敢入，看着她与女儿一起放纸鸢笑的开怀。

　　看着她在他们屋前的空地上起舞，哪怕没有人欣赏也悠然自得，他知道只有这几，她是快乐的。

　　她是李琼如，是赵明启的子，不是他的皇后，他爱着她，她却爱着那个过去的他，他们仿佛不在一个世界，哪怕他费尽心思想要靠近她，却始终隔着千山万水，她的世界里，没有他。每次她从楚王府回宫。

　　他便如疯了般没没夜的与她黏在一起，也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她还在他的身边，也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在她心中多少是有些位置的，如此的自欺欺人，他却根本无法自拔，这一次。

　　他终于得了首肯，每隔一便着常服出现在王府，他不夜宿，只留一个时辰，看着她服了药，又喂她用了膳才离开，转身进入最偏僻的耳房，换了家丁或者侍卫的衣服，偷偷贪恋她自得的神色，这一次，她出房门的时间短了许多，他隐在屋后、墙顶，每一个可以偷看她的地方，都有他的足迹。

　　他看着她弹拨他曾用过的琴，看着她轻抚过早年他为她画的像，看着她轻咳着整理那几年他为她收集的那些小玩意，直到看见她咳出了血。

　　他再顾不得她有多不希望他出现，冲了出来将她抱上了，轻拍着她的背命人去请太医。斐时济这几就住在王府上，闻讯立刻赶了过来，他把了脉，重新开了药。

　　屋外，他低声询问斐时济琼如的病情。斐时济跪下，伏身在地，皇后只怕已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他跪请皇帝治罪。

　　皇帝晃了身形扶在墙边，没再说什么便让斐时济退下了，他走了几步，眼泪无法控制的下，他们在一起三十二载，对于别人而言许是漫长的岁月，可对他来说，远远不够。哪怕她不爱他。

　　他依然想陪在她身边，偷偷看着她都行，可为什么老天爷这般狠心，非要将她从他身边带走？他富有四海威名远播，他是天可汗，他不信他斗不过天！“来人！”他喊道。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过来。

　　“去把王德子叫来，朕要拟旨，招天下奇人异士，只要能为皇后续命，朕便封他为国师。”他道，晋朝没有国师这一官衔？没关系，他封就有了。宜心出来，说琼如请他，他赶忙入了内殿，她依然在轻咳。

　　立刻上前轻拍她的背，此刻他真巴不得药石无医的是自己。“妾…可是大限将至？”她轻声问。

　　“当然不是！”他道“朕会找到更好的大夫，你会康复的。”她看着他通红的双眼，便知自己已经没多少时了。“陛下，妾有个不情之请。”她道。

　　“你说，你要什么朕都能给。”她便是要他的命都行。“接下去的日子，妾不想回宫了。陛下可否允妾留在王府？”她问，他点头。

　　“陛下若想来便来，不必再扮做下人。”她道，他欣喜的点头，只是这阵狂喜没有维持多久。

　　她便又道“妾不知还有多少时，陛下，妾求您，妾西去之后，请将妾埋在北郊外的山林里，妾已买下了那座山头，也找到了一处地方。那儿可以见到楚王府，求您，将妾的衣冠随葬皇陵，妾…妾只想埋在北郊外。”

　　“你…”她不想与他合葬？是了。她想与之合葬的是赵明启，不是皇帝。

　　“妾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求您看在妾辅佐了您三十年的份上…”她望着他，眼中是卑微的乞求。“琼儿…”他犹豫了许久，落了泪，却还是点了头。

　　“陛下，妾不要别的，只要将您还是楚王时送妾的东西，为妾画的画，还有…您打造的那块玉佩，放进妾的墓中。”

　　“你说什么朕都答应，朕会让你好起来的，朕一定能找到办法让你好起来，”他抱紧了她，不肯再听她说这些身后事，她任由他抱着。

　　直到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放开她给她顺气，才拉住他的衣袖道“陛下不要为了妾做些不可行之事，您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国运，陛下…”她怕他做了什么危急江山，他点头。

　　“不必再找名医了。妾的身体妾知道的，能在这里度过最后一段时，妾很高兴。”她说着，在他的安抚下睡了过去。大晋朝贞化二十四年七月十四的清晨，皇后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