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挣了挣裑

　　她在宫中浸多年，自然晓得那些个离去的皇子打着什么勾当，而自家的小主子不过是无端被卷入了来。

　　沈云霆斜睨了一眼双面酡红的小团子，僵着身子，沉声道：“本就不是一路人，本宫自不必承她情。呵，本宫可不敢高攀了去。”“你！”嬷嬷被他气得一噎，当即要抱着昌平离开。

　　“嬷嬷！我不走！”昌平挣脱了嬷嬷的怀抱，迈着小腿，小心翼翼地靠近沈云霆，她止了哭声，巴掌大的小脸上是泪痕，伸出小手扯了扯沈云霆单薄的袖子：“三哥哥，你疼不疼呀？母妃说呼呼痛痛就飞走了。

　　平平给你呼呼就不痛了。呼…他们坏，居然欺负三哥哥，平平去父皇面前告状罚了他们给你解气好不好？

　　三哥哥，你不要不理平平呀，平平想和你玩儿。”沈云霆身子孱弱，意识恍惚，面色绯红，双耳嗡嗡，双眸重了影，身影不可自控的摇晃，从深渊坠落前，最后的清明全然是昌平软糯的音。

　　“啊…三哥哥！”“快来人！”嬷嬷这才瞧清沈云霆后腿上的斑驳血迹和他红的面庞，忙招了身后的婢子抬着昏倒在地的三皇子匆匆奔往皇子府，又遣了人前去请太医来诊治。

　　＊＊＊他的身上不止一处伤痕，有好些个陈年旧伤，放任不管后任它结痂落留疤，纵横错的在前和后背上，瞧着甚是骇人。

　　昨宫宴的狸奴令他出了些风头，待散了宴席回到冷宫时，面对的只有无尽昏暗和冷寂，醉酒的老太监摇晃着身子，打了酒嗝从他身边经过，皮鞭猝不及防从身后袭来，一道一道打在衣衫上，打进了血。

　　“叫你偷壶酒喝…你倒好出了风头，咱家养了你这没用的东西有何用？倒不如死了个干净免得费了咱家的吃食。

　　混账东西！这骨头怎这般硬朗！怎不说话！”他沉着面色，站在月下，受着老太监无理的鞭打，融融月下的宫城，万籁俱寂，想必死了个人都是轻悄悄的。

　　瞎眼嬷嬷走后，将他托付给了这老太监，老太监没了没了子孙，全盛时认得干儿干孙一朝得了势，见他魄落，便都离了他去，势利得很。

　　晚年也只好在这冷宫里苟且赖活着，他时而正常教他私，时而疯癫视他为仇人，皮鞭不要命了似的打在他身上。沈云霆闷哼受着。老太监打累了。晃着酒壶不知去了何处，徒留身伤痕的他。

　　他仍是站在月光下，只这月光清冷孤寂，他蓦然想起宫宴时的那个小姑娘，他平生头一回见到他在心内咒了千万遍的妖妇之女。

　　犹如旭，生来便与他不是同一路人，他在月下，孤站了一整夜，东升时的光辉布上他孱弱纤瘦的身子，他无端起了胆怯，踉跄着僵硬的身子带着身伤痕回了他阴暗的陋室。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血迹斑斑紧贴着血。嬷嬷命人抬了他回皇子府时，宫婢不明其里，为三皇子衣，削微使了些力气，那昏不醒的身体猛然一颤。

　　也不知是有多痛，苍白干裂的双只出几丝闷哼。这衣服就像是长在了他体内，不得，太医无法，使了剪子，将单薄破烂的长衫从边角一点点剪开，从晌午到了晚间，这药才算是上好。

　　高烧灼得烫人，太医死马当活马医，下了剂猛药，索他也不是什么顶金贵的皇子，若能熬得过去便是老天爷惜命，若熬不过去，也只能赚个金丝楠木的一品棺材妄为人世这一糟。

　　嬷嬷没让昌平跟着去皇子府，带着贵妃的勒令将小团子到了严肃的女先生手中。昌平不敢忤逆母妃。

　　但心中万分挂念着沈云霆，被女先生抓了好几次错处，不轻不重的罚抄了几遍三字经才算是捱过了。

　　昌平人小鬼大，颇为机灵，嬷嬷带着走了一糟，她也囫囵认了大概，一下了课，就从后殿的狗里猫了去，依着记忆里的路线左拐右拐寻到了皇子府。

　　嬷嬷的一番雷霆手段，让狗眼看人低的宫婢们误以为三皇子有了贵妃做靠山，自不敢轻慢了去，里外打扫了一通，屋内顿时窗明几净，地龙碳火熏熏燃着，那股子热气让昌平瞬间红了小脸，额间起了一层虚汗。

　　太医已经离开，屋内的药味浓重，昌平皱巴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靠近榻上呼吸微弱的沈云霆。

　　她使了力，爬到榻一侧，汗的小脸贴近双目紧闭连梦中都深蹙着眉的沈云霆。高烧的热烫得昌平一惊，他浑似个大火炉，瓣干裂，气音无意识出声：“水…水…”

　　这殿内没个伺候的人在，三皇子本就没有宫婢，今各处又忙得很，宫婢们也只是做了表面功夫，洒扫了屋子又煎熬了药，便不见了人影。

　　昌平只好跳下榻，攀着椅子，倒了杯茶水，又匆匆折回榻前，待她费力爬上了榻，杯中的茶水也洒了大半，只够润着沈云霆干裂的，却解不了他的渴。昌平不信，又试了几糟，仍是洒了多半茶水。

　　她别无他法，自个含了口茶在嘴中，小掌捂着嘴，单手攀上榻，双贴近沈云霆。昏中的沈云霆只觉着火的双上贴上一处冰凉，他迫不及待启了齿，将这冰凉含入嘴中。刚得了趣，冰凉乍然离去，他急得蹙着眉。

　　在梦中慌了神四处去寻，好半晌那冰凉又回到了他上，失而复得的落差感让他得有些急切，双手在虚无中轻挥，抓着那冰凉不让它离去。“娘…”

　　“娘…”“娘…”病中的沈云霆格外脆弱，承着寒霜的傲骨弯折了。贪婪的汲取这片刻的温暖。

　　他将这团暖光抱在怀中，抱得恁紧，似是要碎了深埋在骨髓里。昌平险些不过气来，她不敢喊痛，不敢挣扎，她知道三哥哥比她还要难受万分，只皱着小脸任他那般抱着。抱久了后沈云霆自然卸了力道，昌平也迷糊糊被热气熏着睡了过去。

　　＊＊＊沈云霆的大掌轻抚着她的秀发，凝眉想着那八个字。“净手了不曾？”昌平蹙眉瞥过头去，俏脸明晃晃的摆着嫌弃。

　　“又要刺朕？”沈云霆扳过她的脸，一手擒着她的下颌，薄茧指腹摩挲在樱上：“上下两张嘴儿又不是没吃过，但也不见得你嫌它。”沈昌平不语，挣了挣身，又捡了本奏章细瞧。不消片刻。

　　他败下阵来，拿过帕子净了手。掐着她的盈盈细，张口咬在小巧的耳垂上，温热的气息熏着她殊娇容。

　　“你总仗着朕拿你无法…那小狸奴也学了你一二惯会气朕。”那小狸奴在椒房殿内被养得颇为蛮横，只准沈昌平一人亲昵。午后小憩时，小狸奴就窝在沈昌平怀中酣睡。

　　猫爪子猖狂的搭在她前上，睡梦中无意识的按这绵软的两团，倒是比他还惬意。沈云霆推了奏折，拎着小狸奴的后颈丢掷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