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祸及家人
“人总是会因自己的认识局限,被眼前的利益蒙蔽。道法自然,唯有存于自然中的天理,才和谐和完美。因而,人之道必须服从于自然之道。
人道,不能经由人证明,而必须靠自然道来证明,不合于自然道的人道便不是道。合于自然为‘善’,不合于自然为‘恶’。”忘机并不打算对具体的文章给出什么称赞或者评价。“相国大人,我最近新作了一篇,能不能请忘机大师帮我看看!”
一个清脆略带稚的声音由远及近,来者步履匆匆,面色红润,微微气,是个面带兴奋的半大少年。吕不韦眉头一皱,却并不生气,语带严肃“这么冒冒失失的,大师见怪了。”有着长辈的浓浓关心、维护之意。
“你是?”忘机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年,说是黑发也不尽然,细看后是深沉的紫黑色,穿着普通的褐色布衣,他深蓝色的眼睛里是真诚,捧着两卷竹简。
“由老夫向大师介绍一下,他是甘罗,甘茂的孙子,自小便拜入我门下,担任少庶子之职,别人或许不知。
但老夫知道他天资绝伦,必不会让大师失望,还请大师指点一二。”吕不韦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甘罗很是看重,自豪之意显无疑,他就是甘罗?著名的少年天才,十二岁官拜上卿,之后便销声匿迹,史籍无载。忘机有些兴致,甘罗在历史上的结局无人可知,如今她有机会见证了。
但现在已经是秦王政八年了,他竟然还没有出使赵国,可见自己前世的历史并不值得相信,她得多加注意。
“夫水之清,土者抇之,故不得清。人之寿,物者抇之,故不得寿。物也者,所以养也,非所以养也。今世之人,惑者多以养物,则不知轻重也。不知轻重,则重者为轻,轻者为重矣。”
忘机看完甘罗手中的竹简,缓缓道。“若此,则每动无不败。以此为君,悖。以此为臣,。以此为子,狂。三者国有一焉,无幸必亡。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撄之谓天子!”甘罗接过忘机的话茬立刻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又忽的拍了拍头,拿出笔旁若无人开始奋笔疾书。吕不韦又是无奈又是高兴“《贵公》《去私》《当赏》,再加上甘罗与大师合作的这篇。
篇篇皆暗合大师所言,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大师可愿做老夫门内上客卿,一同编撰?”“抱歉,我生散漫,对这个不感兴趣。”忘机合拢竹简,坦坦然然的说道。
吕不韦也不生气,天宗之人一向不问世事,这次居然因为他着书主动拜见,已经很让他满意了。
“那大师若无急事,不妨多留几,老夫还有些问题想请教,甘罗这孩子也是,兴头一来便谁也不理,待会儿又要后悔没能同大师说话”此话便正中忘机下怀。她点点头表示同意,任凭吕不韦安排,并未提特别的要求,只是说想要一个清静的院子。
“请问,大师你在吗?”甘罗在院门外喊道,脸的不好意思,听忘机一番话让他灵感大作,完全将她抛在脑后,吕不韦后来特意叮嘱他要向大师上门赔礼。他捏着手里的傀儡,内心忐忑。
“进来。”忘机坐在院子里,素手微抬,院门便应声而开。吕不韦的府邸有樱花秋有枫,夏有荷花冬有梅,一年四季景致不断,枫叶红的深浅不一,风而落,铺青色石板。
忘机跪坐在池边,任由枫叶散落在自己身上“你找我何事?”质傲而清霜兮,胜于秋枫之华兮。甘罗脑子里自然而然浮现出这句话。
他之前忙于求教,根本没有打量过忘机,如今骤然一见,实在是心神恍惚“抱…抱歉,甘罗之前对大师多有失礼,特意来赔罪,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你不懂我让你进来是什么意思?”忘机身旁的树叶无风自动,片刻便出现了一块空地“坐吧。”甘罗立刻反应过来,他本就是七窍玲珑之人。
只是因为忘机慑人的容貌过于紧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乖乖巧巧的小跑到忘机旁边,恭敬的隔了三尺有余,眼角却忍不住扫过忘机,她真的是过分年轻“大师境界高深,甘罗实在钦佩。”
“什么大师不大师的,别这么叫我。我只比你大了一点,没那么老,唤我忘机便可。”忘机淡淡道“道家速来不喜儒家那多少些条条框框,你如此聪慧,又涉猎百家,应该有所预料我的脾。恐怕不只是因失礼而赔罪吧。”
甘罗眼神微动,紧绷的心神也慢慢放松了下来,纯善的笑笑,没有说话,他拿出自己亲手制作的傀儡“请您一观。”他仅凭双手,却同时操控了四只傀儡,为忘机上演了一出惟妙惟肖的傀儡戏。
“家的人找过你?难怪。”忘机看完傀儡戏后说道“你在五行方面潜力巨大,若是道家的人在,只怕也心动不已,”甘罗如释重负,笑着看向忘机“但您不是这样的,我赌对了。”
他放下傀儡,重新坐回地上,重重的叹气,脸苦恼,此时的他才像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大司命一上来就说要邀请我加入家,虽然家神秘莫测,各个身怀绝技,可我真的不感兴趣。”
“很多人都渴望加入他们,变得更强,那你心中,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是什么?”忘机听着少年的倾诉,让他继续说。甘罗仰起头,看着咸城的天空,深呼吸一口“我想辅佐王上治理好国家,施仁政,除恶,民安康,则国安定,穷尽一生也别无怨言。”
“可大司命说朝堂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的。的确,我明明已经帮相国大人说服了张唐出使赵国,为什么陛下眼里还是没有我呢?我不想被家的人继续纠,忘…忘,大师。”甘罗苦着一张脸。
她气势太甚,自己实在叫不出来“正好遇见了您,家是自道家分裂出去的,所以想求您解惑。”
“他们行事极端,近年来深居简出,我也捉摸不透,不过你说的对,朝堂之事的确没那么简单。”忘机看着身旁苦闷的少年,伸手了他的头“这大约就是命运吧,别担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若是甘罗没有遇见忘机,没有主动告诉她这些事,那结果必然是一条死路。虽出身名门,但父亲、伯父平庸无能,家族无法给予助力,甘茂之孙的身份只能为他带来政敌。
太想重振家族,于是早早投奔吕不韦,打下了吕氏的烙印,殊不知这就是他最大的悲哀和不幸,嬴政绝对不会重用吕不韦的亲信。
怪不得历史上出使之后他就了无消息,怕是牵扯进嬴政跟吕不韦的权力斗争,祸及家人,怨愤之下投身了家吧。甘罗眼眶一热,很久,很久没有人摸过他的头,没有人安慰关心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