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丹砂一度以为
丹砂嘴上如此回应,心中却不知怎么的,似吃了话梅一般,泛出一些酸味:今后再也不见先生了。
不是很好,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话说回来,试准备得如何了?还有十天,就要比试了。月川突然问。准备什么?我犯了罪责,名额只怕也不保了。丹砂回答道。这些日子。
她在整理广绣房物品的时候,翻出了一些陈年字画,其中不乏佳作,令她开了不少眼界,只是如今她尚是戴罪之身。
即便有心人,只怕也没有机会。胡说什么,我今天在名单上还看见你的名字。真的?丹砂一阵惊喜,她万没想到自己没有被除名。哈哈…早上才公布的名单。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
不过这事很奇怪啊…去年,之明师兄也犯了过错,他便没有资格参与试。月川心中也有一些疑惑,不过,无论如何,真是运气。太好了!丹砂高兴得跳了起来,哎哟!她又突然吃痛叫了一声…跳得太大力,右脚扭了。身子直直地倒了下来。
哎,你啊!月川见状,忙扶助丹砂的下半身,哪知道手一滑,没有架住,自己却被倒下的丹砂砸了个正着。尽在咫尺的杏仁似的眼睛,在卷睫的修饰下更加灵动。
水汪汪的眼睛下,是丹砂精致可爱的翘鼻,鼻子下面的嘴入同沾了水的花瓣,红润动人。几缕碎发顺着丹砂的耳鬓垂落下来,细细软软地拂着月川的脸庞。
不知道是不是太兴奋的原因,丹砂的脸颊上红云漫飞,柔软的瓣一张一合,微微着气息,如兰似馥的味道轻轻吐在月川的脸上,突然之间,一股燥热从月川的下身传来。
他握住丹砂的肩膀,迟疑片刻,一把将她推开。哎哟,你干什么?丹砂被他一推,又疼又懵。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月川,却发现他面如绯云,脖颈上青筋暴起,微微气,仿佛在刻意压抑什么。你怎么了?丹砂顾不得自己的疼痛,伸手想摸一摸月川的额头…他发烧了吗?别!
月川避开丹砂的手,忙不迭地站了起来,你就在这里…别,别动了。我去给你拿药。说罢,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直到人影消失,丹砂才反应过来…她的这位表兄,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今小雪,丹砂穿衣起来,刚推开房门,便被灌了一屋子冷风。
她抱了抱肩膀,又多披了一件衣服,走出门去。上次腿脚扭伤,月川带来的药已用完了。今该去药房取一些,虽然有所不便,她却不敢麻烦月川。还记得上次月川替她上药包扎的样子,他着她的脚踝,分明是轻轻柔柔的力度。
他却好像花了极大的力气,喉结微微滚动,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想了想,决定今后还是自己上药,况且,画院有自己的药方,并不远。
丹砂着风雪,往药房走去。脚伤未好,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丹砂才到了药房,却见到门口的帘子半掩着。好似没有人的样子。丹砂掀开门帘走进去,叫了两声,没人答应。
看来,薛大夫出去了?丹砂决定等一会儿,刚坐下,却听见后院传来吱呀吱呀踩雪的脚步声,应该是人来了。丹砂刚准备打招呼,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咳咳…多谢薛大夫,长卿这便告辞了。是季先生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先生客气了。恕老夫多言…先生上次从京郊回来,受凉感染风寒,尚未痊愈,近又如此操劳,于身体而言,实在不利。薛大夫的声音传来。长卿的身体,自己明白。多谢大夫关心。季先生回答道。先生的性格还是如此倔强。我听说。为了作画,你将自己关在房中十余,说起来…贺寿图一事并非先生之过。
为了保全那个学生,先生放弃了试甄选,可值得?薛大夫叹息一声,那一声轻叹却仿佛警钟敲击在丹砂的心头…那个学生毫无疑问说的是丹砂,季先生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的试机会?这是怎么回事?丹砂竖起了耳朵。试每年都有,于我无碍。
仍是淡淡的声音,那孩子悟性极高,若是因此不能参与比试,倒是耽误了,那孩子…算起来。
你可帮了他两次啊。第一次,你把他送去了自闲寺…私藏秽物品是大过,你明惩实保,若非如此,恐怕这孩子早已被夫子逐出门了。
这回,你立下军令状,十之内另作贺寿图,换回那孩子的试机会,自己却因此不能赴试。薛大夫摇了摇头。
本来,你今年可擢升至039;翰林039;一阶,如蒙皇上青睐,便能青云直上。可惜啊…可惜…没什么可惜的。我的情,本来便不适宜官场,能够尽作画便已知足。浮名于我,无甚留恋,那孩子可知道这些?薛大夫询问,不过是为人师者的本分,他不必知道。季先生摇了摇头。话虽如此。
可这孩子若不知道他人的付出…又怎会珍惜眼前的机会?长卿,老夫知道你面冷心热,不愿意这孩子有所负担,但只怕,他也因此缺少了动力。画画一事,最讲究静心纯意。
若是为了他人,心存杂念,倒不一定做得好了。季先生回答道。也罢…但愿你的苦心不会辜负。多谢大夫,长卿告辞。慢走。
一身白衣的季先生走到门口,披上皮裘,踏入了风雪之中。细雪斜斜地扑向他的面庞,星眸卷睫因此沾染了一丝风霜。风雪渐大。
他的身影淹没在一片白色之中,唯有地面上的两行脚印,残留雪中,而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地方,药铺的门板后面,丹砂静伫如松,心中却如大海一般掀起了巨。
***原来…不是季先生保她,丹砂早该在三个月前就被逐出画院,而她,还以为先生那样做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
这一次,季先生为了让她参与试,拖着病躯完成了贺寿图,因此放弃了晋升翰林的机会…可…那是所有画师都梦寐以求的呀!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丹砂会想起自己与先生的集。
想起下雪的天气,他在窗边作画,清峻的侧脸。先生…一直是那样不苟言笑,丹砂一度以为,他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学生…但没想到…丹砂在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如果是自己连累了先生,岂能当作不知道?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