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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以一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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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觉自己被某人愚,然而白得知消息时,正与部下饮酒,并不乐意让这事破坏他的心情。傍晚时分他醒过来。

  又想起这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遂来了宣政殿一趟,他只用了三就忘记了那在周琮父亲陵前,他调侃李生生和自己是本家的事,那点零星又细微的善意根本没存在过,李生生渺小如一粒尘埃,不值得他在意。

  他缓缓拔出佩刀,直指李生生:“你让狗皇帝睡在这里?”李生生伏在地面,极尽谦卑本,嘶哑的嗓音像破掉的布帛:“我听闻,大将军虽长成于微茫之间,然而天生神力,异于常人,十分不凡。

  至去岁起义那,天降神箭,长六尺,宽一寸,通体纯黑,以神木造成,要将军替天行道,斩尽天下昏君。现如今,大将军的神箭也与昏君一起封锁于棺木之中,意在震慑历代亡灵,警醒天下人。”

  听李生生提到那神箭,大将军有些心虚。三前,那黄稚子在自己父亲陵前痛骂他,他怒极反笑,问那小皇帝如果当真天命所归,能否挡住他三箭,事实证明,他连一箭都挡不住,他杀了皇帝,原本有些后悔。

  而那小皇帝竟然在死前将箭从口拔出来,他不想外面的人看到这个,第二次把箭扎了进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小皇帝血是热的,令他胆寒,他如今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他做过的事。午夜梦回,枕边多了一个孩子向他索命,他甚至还没有孩子,也没有正式的夫人。李生生又道:“大将军可要开棺验看?”

  “不必了。你好好办。”大将军收刀,带着部下又出去了。李生生跪在地上,许久都没有起来。

  她发现人话好说,鬼话更好说,好像天生就会做这个,心无愧疚,心脏离她的身体,疼的不是她,是与她无关的知觉,她眼泪干了,这会不出来。

  心里默默地说,陛下,这是你想来的地方,好好看看这里吧。宫殿深处起了钟声,太阳下山,她又多活了一天。

  她做的第二件事是找到懂得文字的宫人,派她写文章昭告天下,并写上小皇帝出生的年月和他的平生经历,这一举动又让大将军对李生生萌生了杀意。大将军要再杀李生生第二回,却不管用了。

  这次多了许多人劝阻他,熟悉的,不熟悉的,随他上过战场的,倒戈相向的,不约而同告诉他李生生不能杀,尤其是丞相,劝他道,莫要滥杀无辜,他自从和丞相翻脸之后就认清了这位昔日鼓动他起兵的同伴,也瞧不上他。

  但此人的话他却不能不听,他培植的亲信不比他少,威望也很高,在军中举足轻重。丞相知道小事怎样说成大事,自然也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苦心相劝,说李生生不是必杀之人,为这个再闹一通,也不合适。李生生就这样被放过了。

  她要宫人写的文章经由审阅和刊印,被城防军张贴到都城大大小小的布告栏。见者无不心惊。没人盼着皇帝死,上一任皇帝,也就是周琮的父亲,他在世时,他们都盼着他改过自新,重新成为他们喜爱的明君。

  春风没盼来,凛冬先至,周琮没了。寓意着希望的小皇帝死了,他们好像看到一簇细小的火苗被掐灭。这世道不能更坏了。周琮何尝不是个受害者。少了一个有可能变成明君的皇帝。

  他们更加不知道怎么变好,这不是他们要的结果,更何况那只是个爱读史书、慧过人的孩子。大街小巷议论纷纷,大将军听完下属报告,回到内宫,又是一顿气。明明几前。

  那些愚民还不是这样说的,他们甚至表明态度,万人联名,支持他做皇帝,然而他没想明白这些关节,等再找人问责,才清醒过来,他已经错失了杀李生生最好的时机。宫人都要李生生活着。

  要么杀光宫人,要么封闭他们,他急着把封锁大小关隘的命令传达下去,周琮留给他的恐慌渐渐到来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让那变味的消息到更关键的地方。大将军在这一点上显然做得很成功。下达政令不久后,寻芳镇以北建立起完美的封锁线,只许人进城不许人出城,当街议论朝政者,杀。意图南下者,刑,没收全部财产。

  寻芳镇再往南十里是数座小山峰和一湾青碧的江水围绕的江城,从这里起始,暴力无法染指,君命形同虚设,一三餐才是切身相关之事,版图、去留、身家性命,都完完全全属于人们自己。

  江城与南州府以运河联通,遇上顺风天气,走水路南下,百里行程不过一之间。行者之中不乏舍近求远之人。

  李承业随周迟住在运河沿岸城镇的一处客栈之中。两前周迟带他来此,听她说这城中有位名医,是她的故人。周迟让他待在医馆,自己一个人出门逛去了。大夫姓余,给他敷药,在他伤口了几针。

  李承业咬牙挨过这阵痛,才知道这大夫是有麻药的。这做事风格和周迟简直太像了。难怪这余大夫会成为周迟的故友。

  余大夫还说道,所幸没起炎症,送医及时,过几天再来拆线就算痊愈了。李承业谢过医生,问过医馆的伙计,没人知道周迟去了哪里,他猜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的路大多按东西方向走,方方正正的,像个规矩的棋盘,只要她能识别方位再回到原点就好。

  周迟很是赞同李承业。目的地不在此间,无需停留,就不算迷路,就不算作异乡来客。周迟带回来许多衣服、首饰,一些海棠糕、玫瑰馅蒸饼、蟹黄酥之类七七八八的点心,还有一只瘦长的盒子。李承业琢磨着,她叫他不要花钱,自己倒来劲。李承业往她买的东西瞧了一眼。

  没了周江澜,周迟的审美简直崩坏到极点,他无法理解周迟为什么要买大红的裙子,再配上绿色的带。

  又再者,草木灰颜色的长袍,配一条黄的罩纱,他认不懂质地和纹路,只觉得每一件都是直接从染缸里捞出来的,扎眼又闹腾,个个奇形怪状,像发霉的水草、红的鲤鱼、灰蓝色的漆,全部打翻,胡乱搅在一起。

  “李大哥。”周迟喝了口茶,起眼皮看他“余先生怎么说?”“干什么?”“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说起来,前渡口上,你以一敌百,当真勇气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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