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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柔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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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得好,眉目间有股女子的柔。有人背后叫他周姑娘,周江澜并不在意。同窗的师兄师姐愈发觉得此人极好相处。

  周迟偶尔也跟着叫,她对逗周江澜的感觉很是恋。周江澜照盘全收,于她而言,意味着自己可以肆意妄为,而不必担心哄不回去。书院的日常通常很充实。

  “周姑娘,周姑娘。”“嗯?”周江澜侧头,喉结微微颤动。堂鸦雀无声,因而这声音格外突出。

  “笨死了!不要看我!”周迟嗔道。周江澜的异动引来附近学生的好奇。周江澜默默转回去,隔着数尺,与先生四目相对。先生讲到精彩处,他像在凝神细听先生的话语,不时微微点头,仿佛方才的询问是对课上内容的疑惑。

  嘴角噙笑,似乎对先生之意心领神会。周迟见先生不再注意这边的动静,方道:“明休息,我想出门。”周迟也以气音说道:“为何现在说这事?”“我怕忘了。提前告诉你,你记得提醒我。”

  “好的呀。”周江澜答应,面上微红。这便是只在两人之间存在的窃窃私语?其实不必,姐姐怎样说话他都开心。周迟爱学诗,周江澜不爱。

  周迟有时会给他上课,他在一旁看她。人一旦认真起来,很是动人,双眼专注。从前他觉得周迟的眼睛虽好看,那里头的光有时却雾蒙蒙的。

  后来才知道她那是在王宫时遗留下来的毛病,天黑之后看东西会不清楚,那眼睛里的意味有时会飘忽不定,她嫉恶如仇,有时目光太烈,太辣,有时又看人冷冷的。

  周江澜不太敢将目光长久地停在她脸上。周迟写完,周江澜一字一句念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烟。”

  周迟道:“从前读书时,欧夫子最爱这首,春日同学生出游,欢喜时偶尔诵。心有所感,发乎真情,落在字句,这就是诗。我不记得欧夫子教我的第一首,但他这是最爱的。我很难忘记。”

  “写得真好。姐姐,只有两句吗?”周迟道:“后两句我不喜欢。”她话虽如此,仍提笔补上。周江澜想象有孩童在追逐,比谁的风筝更高,淡淡地笑了。“你笑什么?”

  “啊…开心就会笑,看到好笑的会笑,姐姐你笑了我也会笑。”“你很开心?”“看人放风筝多好玩呐。”周迟划掉后面两句。“不要,我不喜欢人。”

  “没有人哪来的景?哪来的诗?”“你是先生还是我是先生。退一步说,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把你的想法加诸我身上。”

  “可是,姐姐,我倒是很喜欢你说自己的事情,我想知道你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想知道你的感觉。”

  “行吧。”周迟丢开笔“我原谅你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周迟见过一次沈将军,那早晨,周江澜忘带东西,周迟在院外等他。廊下寂静,唯有荷花伫立,锦鲤穿游。周迟穿过长廊。

  却见一男子,背对着她与人交谈,轻言慢语,似怕扰了小院的安静。与那男子交谈的人发现了周迟,示意有旁人在,男子回身,原来是沈将军,一身青黑短袍,简朴素净。

  “见过公主。”周迟有些发愣,沈将军两鬓生出了白发,穿行在青丝之间,好似于秋风中久立后沾染的霜。“今可安好?功课习得如何?”周迟暗自忖度,是今,而非近。“甚好,多谢您。”

  “这便好。安心上学,末将先行告退。凡事不当之处,可尽管同内人开口。”阶前绿意遍染,漉漉的苔痕闲闲印着小院主人的足迹。

  “姐姐?”周迟赶来,微着气“怎么了?”周迟笑说:“没事,风有些大。”周江澜送了周迟一只香囊。

  香袋里面是玫瑰干花,锁在一只镂空银球里。银球上是六瓣太阳花纹路,周江澜在她的翠玉短剑上见过两次,给记住了。周迟不明白他的意思:“我睡得很好。”“姐姐,不是睡得好睡不好的事。”

  周江澜她“你戴着,就像我时时刻刻在陪你,这不好吗?”周迟收下了。当晚入睡前,她拆开锁扣,拿出干花,又一一放回去,如此捣鼓了一阵。

  最后将其挂在头,又嫌看不清那银球上的太阳花,翻身坐起,赤足下,翻找可用之物。周迟打开妆匣,一格格出,忽然滞住。

  最底下放着李一尘送的胭脂,以及三封未拆的信。两月前李一尘爱写信,周迟积了三天没回信,他便不再写。李一尘不理她,周迟倒落得清静。周迟找到一条项链,合上盖子。

  她鬼使神差出一封李一尘的信。信笺上誊抄了一篇《桃夭》,竟像要娶她的意思。李一尘当过她的师父。师父的字无疑十分好看,如孤鹤,如清风,清雅从容。周迟仿过师父的字,才明白,他下笔时,收尾极为锋利,与他这个人的形貌并不相符。

  后来的事也如她所料,那前她回他八个字,食少事烦,焉能久乎,明明是讽刺,谁想那人竟当真自比孔明。周迟敬重他,却不敢靠近他。

  没人知道,她回信时,握着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心里有多恐慌,仿佛她过去的思考和取舍毫无意义。

  只是在简单地重复呼吸的动作,对着一张白纸放空自己。周迟回到上,拆了珠链,把宝石搁在一边,将链条的两头小心地接在周江澜送的香囊上,穿过横梁打了个巧结。这下就够长了。

  她心满意足地枕着夜,偶尔伸出指尖,拨转那银球,柔和的微光在虚空之中,一晃一晃。

  窗外没有月亮,只有细密的雨丝倾落,夜晚弥漫着连绵的水汽,能捕捉的只有那两道银光,它幽寂、冷冽,在指间轻飘飘的,来去自如,是这夜晚冷静的旁观者。它悬而未落,如她口鼓的心跳。

  周迟突然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眨巴了一下眼睛,极小声地哭出来。***连下雨,书院外河水暴涨,上山的栈桥被冲断,书院休假半。昨天是五月末,夏日来临,白昼渐长。周迟睡到辰时三刻才醒。

  外面光正盛,房内数重帘幕深深地闭合,只透入断续的光线,柔和而温暖,落在粉的纱幔内,如缓慢淌的玫瑰长河。周迟睁眼,看到的就是这幅熟悉的图景,她房间的陈设布置与在王宫时大体相当,只不过王宫稍显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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