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北方舏军
“那就好。”李承业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周迟无意识地重复他的话,这是惊到灵魂出窍的表现。周迟把这些事情抛到一边,问李承业:“李大将军,我有一个问题。你有哭过吗?经常哭吗?”
周迟以为他会像周江澜一样答“男儿有泪不轻弹”岂料李承业起眼皮看了眼穹顶,道:“现在没什么值得哭的事,十五岁刚拜在将军麾下那年倒是经常哭。
将军教我正统的法前,我练过别的武功,什么旁门左道,十八般武艺,多少都会一点,也有脾气,到了兵营就不好使了。
习惯拗不过来,练不好,被别的新兵说出招狠,不道义,我也恨,好多次都想宰了他们,就那时候,晚上躲在没人的地方偷悄抹泪,后来想通了。
那时候我也不算个东西,凭什么要别人顺着我。”他说着说着就笑了。周迟也跟着笑,她有一刻忘掉了李承业招致的无妄之灾。两人真真正正地握手言和。“哎,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今天有羊汤。”周迟没有回应。
她安安静静的,眼神飘忽,如江上四散的浮萍,她心想,李将军啊李将军,总还有没解决的事情。
你背负了人命,将来黄泉路下,记得洗干净脸,让紫芸碧芸两姐妹能找着人报仇,她最后说道:“伤哪都行,别把脸伤了。”周迟说完这句就出去了。
李承业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背影一路移动,紧抓不放,他从她的言语听出几分晦暗不明的赞扬,这赞扬来自周迟,有些幽幽的诡异,也让他高兴,他捂着眼睛低低地笑起来。***“他说,手上的事情还没结束,不方便身,请您再等一等。”小道童如是说。
周迟在城外清妙观见过这道童,周江澜称呼他为徐仙长,她家弟弟待谁都和善,不分高低贵,不分别行业,待这位徐仙长也一样,小道童一身青白道袍,身形矮小,长相平淡,美自然是谈不上的,但也不够丑。
周迟思来想去,普通二字最恰当,她来这世上将近十五载,尚不懂得平凡的含义,她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跟缺乏特点的人来往。“他还要我等他多久?”“贫道也不清楚。”“他这么忙?”“姑娘,他可是李真人。”
“李真人能不识礼数,不懂待客之道?烦请仙长帮我问问他,要么让他停一下,我说几句话就走,绝不耽搁,要么…”周迟摆手“你先这样告诉他。就说,家中有人等待,我虽已告知他们去向,却未细说归家时辰,恐不宜晚归。”
“不妨事。”小道童合上门,将拂尘一端进带,两手叠放在肚皮,缩着背探头,自门偷眼瞧周迟。此处是望江楼后花园的一间居舍。铜鼎燃着不知名的香,一柱青烟平直而上。
周迟一番思索,又折回柳树营,从李李承业那问出李一尘的行踪,她来到此处后,等了李一尘将近一个时辰,耐消磨得一干二净,她先是完成了先生留的功课。
而后在房内踱步,翻看茶室的典籍,各处玩了一阵,又坐回到那香炉旁边,一个人下棋,下到一半,打散棋盘,一手支腮,伸出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切断那支烟,她困了。
像在想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眼皮懒懒地低垂着。许久才眨一次。小道童屏息看她,他对她的印象十分深刻。
他记得那天傍晚,这位姑娘牵一匹黑马到访,避着旁人,进了沈将军家姓周的小少爷的厢房后就没再出来,两人应是同榻而眠了一晚,他初时很惊讶,他们尚未婚配,竟如此大胆,公然辱没道门。
一夜过去,他想通了,那两人看着身份不俗,兼有顶好的皮囊,绝佳的谈吐,原来也不过金玉其外而已,内里早就和这王朝一样腐朽不堪。小道童的脸几乎贴着门板,他想,周迟走神的痴样和那漂亮的小少爷有些相似。
窗外下起雨时,姑娘脑袋一转,目光直接从那柱青烟移开,指向小道童。小道童心砰砰跳,羞愤死,只想立刻躲开。周迟应该看见他了。
也许早就发现自己一直在偷看她,她还站起来往他这边走,吓得他连退几步。周迟开门,道:“下雨了。”“啊?是,是。”
“我听见他在说,他想见我。”周迟命门口的护卫退下,回头看了一眼小道童“你不必跟来。”走廊绕了三折,每隔十五步设两名持刀的护卫。
周迟在一处没有护卫的房间门口停步,她推测这乃李一尘的所在。周迟推门,一个女子恰巧在此时出来,团扇遮面,只留一双眉眼,乍见周迟,似有惊愕之意。
她瞪了周迟一眼,面含警告,几乎未作停留,越过周迟出去了。李一尘果然在,他坐在高处,一身白色衣袍,身侧放着从不离身的佩剑,面前一扇山水屏风隔断视线,她合上门,来到他身边,道:“师父。”
他微微一笑,朝她伸手:“来了?坐下吧。”周迟立在原地不动弹。“怎么了?”“方才那名女子,是不是我未来的师娘?”李一尘动作一顿:“谁?”“从这间房出去的那个女子,我看她模样很矜持。”
“你不会有师娘,别再想这个了。”李一尘倒了一盏茶“我忘记问你,在江城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很好。”周迟很快答复,想了想,又补充道“没什么不好,江城除了雨季,都还不错,风景好,菜也合胃口。”音调平直。李一尘清楚地看到她刚刚做了一个类似咽的动作,好像和他说话是件困难的事情。
“这样啊。”李一尘不再追问。男人看起来很疲惫,笑意散去时,脸上是厌倦的神色,周迟笃定他刚从噩梦中醒来。她也不太好过,点着灯熬了三个晚上,有些吃不消。
“坐下,我抱着你。”周迟抗议:“师父。”李一尘伸出手,略一用力就把周迟困在怀里,令她跌坐在蒲团上。他也坐下,从背后抱她,下颌枕在她左肩,是极其亲密的姿态。
“你别这样。”李一尘笑道:“只是抱抱,不做什么。”周迟想起周江澜,他们刚确定关系没多久。
这是一段慢慢发酵的恋情,两个人都很温和,因此从不过火,拥抱是,亲吻也是,绝不会让两人中任何一人不过气。
周江澜身心地陷在棉花一般柔软的欢喜当中,周迟则一边享受,一边担心有人会打鸳鸯,她师父,傀儡皇帝,北方的军,甚至她那见不着面的哥哥,谁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