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任意妄为
立刻有人过来给他口绑上红绸扎的花,接着又有人抬了匾额过来,也拿一块红布盖着,他看向周迟,周迟偏过头去。李承业看见她笑了。又气又乐,气的是她笑话自己,乐的是她的面孔生动起来。
终于像个可爱的姑娘了。锣鼓再次奏响,恐怕全城人都听见了,他想不通自己何时暴了行踪。自从来到这座小城。
他的剑还未出过鞘。周迟已经越过人群走了。像是知道他在看她,扬了扬手,他遇到了故人,是一个女人,她在李承业旁边时,大部分时间都点头称是,对他的话并无疑义,李承业说了些客套话,或者推辞的话,她都如此,这让李承业感到无趣。
女人偶尔有笑得很安静的时候,好像她有她自己的世界,但李承业对那不感兴趣,就算有他从没见过的东西,那也是无趣的。送走镇长和商会的老板,她邀李承业上楼去看为图纸。
镇民集资加上商会出资,为李承业铸像,这些都由薛留琴办,她下绣有枝花草的披帛。金黄的花,那是传说中的忘忧草。
她放下它们,花朵坠落,她还穿着一长片墨绿襦裙,肩头肌肤是透光的玉的质地。李承业余光瞥见她在解系带,出声制止:“大姐,我是个正经人,你再这样我嚷了。”
他没记错的话,女人大约三十来岁,是李一尘手下负责情报的薛明的养女,她们一双姐妹,一个叫枕弦,一个叫留琴。
小时候李承业跟着母亲在李家别院住过一阵子,认识了许多人,薛留琴在他印象中是一个喜欢抹香粉的姐姐。
那时李承业自卑又自傲,有心亲近她,却听见薛留琴暗地里说他是外来的野孩子,从此绕着她走。昨他外出打听消息,发觉有人尾随,甩开那人后,反跟踪那人,如此来到薛留琴的住处。多年过去。
她还在用以前的香,一下就把他拉回到受辱的记忆,她的身体依旧柔软,佯装无意地擦过他的手臂时,温香的感觉便留在了上面。李承业被刺得心念一动,身子有些发硬。
他沐浴过后才和周迟吃晚饭,把被碰到的那块地方擦了好几遍,也不知周迟有没有闻出些什么。
薛留琴道:“薛公希望你回家,只要你答应,我,也可以给你。”李承业觉得可笑至极:“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不张扬,不惹事,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不过路上砍了棵树,招来一堆看热闹的,把他当猴子圈起来。
我竟不知道天底下有这等稀罕事,什么两镇恶,除非神迹降临,否则不得往来,那些杂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你还在赌气?”“哪里,您是贵人,我什么都不是。”“当年你认我做姐姐。
忽然有一天就冷淡了。我想,你是不是听到一些无心之语…”“我还有事。”薛留琴叫住他:“二郎,你变了许多。”李承业不吭声。
“那件事,你不要怪薛公,他是为李道长好,再说,公主不是安然无恙么。”她继续说道“你晚上会做些什么?”“买菜,做饭。”女人惊讶道:“就这样?”“嗯。”“你走吧。”李承业转身就走。
“等等。”女人问“汝执剑之手,岂能甘心为油盐所污?”李承业回头看着她。“罢了。你去吧。”李承业还是走了。真是糟糕的一天,也不尽然。
他确如他所言,这家买了腌菜,那家买了一尾新鲜的活鱼。鱼拍击尾巴,无声地控诉,水花溅在渔人身上。里带刺,个性也长着刺。李承业霎时相中了这条鱼。
菜场让他心情变好。薛留琴曾说他不登大雅之堂,也许没错。天上聚了层层密密的云。李承业赶在落之前回到客栈,先是将鱼放进后厨的池子,再上楼转了一圈,瞧不见周迟人影,便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派人接过他提的菜篮,拿着钥匙带他去到客栈后院,一个话事的,一个跟班,外加李承业,三人踏着开玉簪花的石子路,穿过三四道虚掩的门,又过了一座桥。李承业往四处看了看。
几个门上面似乎都有匾额,庭院有些花树不常见,不像南北往来行人落脚的住处,倒像贵人住的地方。
最后他们停在一片湖泊前,湖上有兰桥画舫,都是石头砌的,门窗做旧,红漆斑驳,犹有几分前朝遗韵。天还未黑,里头已点上了灯。微弱的光是风雨前夕的漏网之鱼。周迟没危险,他松了口气。
但湖边的天气阴沉沉的,世界无比闷热,两只灯笼被狂躁的风吹得晃,这让他心里始终不是特别舒坦。周迟的心情大概比他更糟糕,他一推门。
就见她坐在临湖那面的窗子上,两条腿已经伸了出去。李承业本能地几步过去拦抱住她,把她从危险的地方回来,调了个方向,跟她面对面。
周迟错愕之间,无从开口,任他抱了一会,他惊魂未定:“那个余彦羲真不是个东西,他跟你说了什么?”“不关他的事。”周迟安抚他“外面清凉,我想坐下吹吹风。”
“真的?”“窗下是廊桥,铺着石板,你无须惊慌。”李承业仔仔细细瞧她,这一瞧,倒发现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她脸上有不正常的绯,说话也比平快,像在忍耐痛苦,他数着她的呼吸,自己的呼吸也变快了。周迟挣了下身子,这一刻他如醍醐灌顶,脑中生出纵横错的线条,事实即终点。
李承业轻轻地放周迟下来,她一落地,就回到桌边,就着先前的残酒,抿了一大口,他追了上去:“很渴?”“没有。”“不舒服?”周迟摇头。“今年真热,都入秋两个月了。”
“嗯。”“看天,要下大雨。”“是。”“你被谁陷害了?仇人?歹人?”“你不认识。”“是吗?”“你同余彦羲有过节?”“哪有?不。”“哦。”“真热,你热不热?”
“李大哥,你是不是该出去了?”“我来帮你吧。”李承业和她碰杯,状若随意地松开外袍一侧的暗扣“我们是朋友。”
他喝了一口,才发现那是烈酒,蹙起眉,甚至想夺走她的杯子。周迟中了时间的毒,不该成的地方处处像个真正的女人,我行我素,任意妄为,她应该叫周早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