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来到茶房墙下
“二哥哥放心,月儿不提便是。”立洲这才放下心来,叮嘱程月出去说自己在角房困了一觉,引着大哥他们先离了这园子,自己方可金蝉壳。
“不可闹出大动静,让屋里老爷夫人知道,更是不妥!”程月点头“月儿照做便是。”一箱推门而出,故意抬手眼睛,似是恍然大悟地看着院中的秋湛与娟儿。
“咦,大哥哥你们怎站在院中?”又装着惘地看看四周“这不像是大哥哥的园子。可是我睡糊涂了?”
秋湛看她穿着单薄,夜风袭来,衣袂翻飞,面红眸饧,倒像是真个困过觉的。未曾开口嗔怪,先解下披风,给她围上“天都黑了,也不掌个灯笼,混跑到老爷这里,倒是有甚相干?”
“月儿要去大哥哥房里说话的,谁知走到半路犯了乏,只想略歇歇脚,不曾想歪在那桌上睡了一觉。
我们快些儿离了这里吧,看老爷知道了。说我们坏了规矩,跑不了一顿骂。”程月围着她大哥的大麾,长及脚踝,还拖在地上几寸,刚迈了一步,便绊了一跤。
秋湛手疾眼快,一把扶住程月,干脆打横抱了起来“多大了。怎么还跌跌撞撞?”又扭头骂娟儿“可是我说的,你主子这样摔着碰着。你们有几条命来赔!”娟儿唯唯诺诺不敢吱声,倒是程月窝在她大哥颈子处低语“快些出了这院子,咱可也能好好说话。
扰了老爷他们休息,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秋湛甚觉有理,又想此处离自家房院更近些,便命丫头跟着。自行先抱着三妹往回走去。
“你不是要找大哥有话问?我让他们温了酒来,与你去去寒气,着了凉你又吵着要吃的不得。”
程月想着自己方才跟二哥虽是赤相见,但是被他得身燥热,香汗淋漓,并没有觉得寒凉,但大哥仔细,说得也不无道理。
他们秋府的养生法子,若是染了风寒,便要净饿,只许些汤汤水水的来吃,其他佳馔,一率忌口,尤其不可沾荤腥。以前自己头疼脑热不过一天,反而被着吃了个把个月的素斋。去到大哥房中,吃一壶热酒,未雨绸缪,未尝不可。
***不多时,几人行至秋湛园中。大公子早已命人将那暖炕烧热,酒水烫好,又吩咐厨下攒了个八宝锦盒提了来,一样样下酒小菜摆上炕桌。
只见那香茄儿、糟瓜、鹿脯、蒸兔,皆是程月爱食之物,又一个盖碗扣着端上来,秋湛房里一等大丫头红菱过来,掀了扣盅,摆在程月面前,竟是碗牛酥酪。
秋月想起先时替她二哥食那紫黑,哄得她咽了那白浊之物,味道与这酥酪相差甚远。如今见了这真真的牛,可也倒了胃口。伸手将那盖碗一推“今儿个不想这蒸子劳什子吃。”
谁料湛公子闻言,脸色大变“月儿说什么?”即刻遣散所有留在房里伺候的丫头。程月不觉自己口误,抬脸懵懂依旧“我说不要吃这碗酥酪。”
“你才刚把这吃食叫做什么?”秋湛一脸严肃,倒是唬得程月坐直了身,心下寻思自己可说了什么不肖之词。
“谁教你的混帐话,把这蒸牛叫什么蒸子?!”大哥哥鲜有对自己责骂的时候,如今被教训,程月小嘴一撇,眼泪便下来了。
“月儿不知道什么混帐话,不过刚刚在老爷院中,听老爷与夫人在屋内说什么子不子的。月儿以为他们在用膳,许是说这牛羊的营生。大哥哥若说月儿不知道好歹,混说了话,不如禀与老爷知道,认打认罚。”
这秋湛心里只道程月自幼娇生惯养,不曾历过世事,又过于天真,怕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教授些污秽脏浊之事,失了她冰清玉洁之本。并不成想,她竟是从父亲之处听得这之词。
这下,教导不是,不教导也不是。“那是大人才可用之语,小孩子家家切不可讲,传出去倒叫人家笑话。可说金贵之身的小姐竟还不如底下的丫头懂规矩。”
殊不知,程月心下机灵,不妨口而出了二哥立洲教她说的话,此时转嫁给了老爷,算是个金蝉壳的法子。
她本不知这是什么混话来着。看大哥表现,许是什么顽皮之语,登不得大雅之堂。幸而混了过去,不然大哥知道二哥作的么蛾子,可不踹了他肠子出来。
被大哥教训,程月立时觉得桌佳肴都失了味道,悻悻地饮了几盅,充作驱寒之举,懒懒的只搛了几口菜,便说了。秋湛问她来找他有何事,也懒怠说要他下次带自己出门的主意,只推说忘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程月看天色更晚,正起身回自己房中,却“阿嚏阿嚏”连打几个嚏,再看秋湛,脸色更糟。“果真着了风寒!不可再出去,被夜风着。岂是闹着玩的!”
言毕,叫了几个婆子进来,把自己卧房的碧纱橱内外收拾停当,换了崭新的衾被,重又把头的暖炉里放了安神助眠的熏香,叫了娟儿红菱进来,服侍程月留在此处安歇。自己却叫了小厮,去到书房里过夜。
众人卧寝,不表。三更巡过,程月因吃了那些酒水,内急起夜,出至碧纱橱外,却见那榻上只个红菱睡着。自家丫头却踪影不知。程月自小虽在二位兄长面前爱使个小,无非也是为撒娇讨个巧宗儿,赚些便宜来的。
在下人面前倒是从不拿大,每每丫头小子们,都称三小姐仁厚心慈,子洒,从不无故生些事端。
今儿个见娟儿不在上,想必也是去小解什么的,竟不必吵得大哥房里的红菱起来,倒不便利。这秋府里本是长幼尊卑,极其严格的。
长者房里的下人,若是服侍得久服侍得好,竟比那有的幼者主子更有些脸面。只不过三小姐乃全府上下掌上明珠,尤其得秋湛溺爱。且不说不受这尊卑之限,反恐是越了这条条框框,大公子也是乐得迁就呢。
程月心境单纯,不知这弯弯绕绕的,只道自己悄悄地出去,不要吵了别人。去到院角茅房,需穿过一段游廊。
与大哥睡着的书房相对过,还有一间茶房,是要通宵值夜的,万一主子们醒了要喝的,立刻就能通开火炖茶。程月如厕回来,正碎步往前赶,忽听得自家丫头娟儿之声从那烛火微明的茶房传出。
这可奇了。刚刚去小解,并没看到她,想是一直在这屋烧水不成?自己并未要什么喝的,她何苦老天拔地的在这里挨冻?程月心下不明,便蹑了脚步,来到茶房墙下,侧耳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