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剩了大半碗
在河州也排得上名号,江庸作为江家主支唯一的儿子,倒是得了一门十分好的亲事。这点不便言说的胜利支撑着他从京都回了河州,从河州到了庆州。江庸见着那位女郎时心情很是复杂,他也知晓,自己这位长兄怕是看出来了。
回了客栈,虽阿爹同他说了些那位女郎身世如何不堪,江庸却还是记着女郎的那一句“阿祁”
他突然有些后悔来了庆州,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在江祁盛名之下无人注意的时候。为何总是江祁。
***江盛对江祁的感情,是三言两语说不清的,他能做到家主,自然不是平庸之人。于笔墨学识上头也偶尔被赞一句“大家”有姚氏出身名门素有才名,江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旁人羡的对象。河州谁人不识江盛,只是,这句话在十几年后变成了“谁人不识江祁”
他的长子像极了他,却从不亲近他。江祁的字、画都是姚氏一笔笔教出来的。江祁的才名是江家的才名,本是好事一桩,但江祁除了姚氏,实在是谁也不上心。姚氏如何说的?“阿祁还小,又成见不着郎君,如何与你亲近?”
父子君臣才是理,但江祁不认这个理,渐渐地,江盛便也对他不再上心,连带着也冷了姚氏,又纳了几门妾。
江盛在听见他说要退亲时,第一反应是“总算知道这事姚氏帮你不得了罢”然后从家主的角度将他赶了回去。
拿捏江祁其实十分容易,他为了姚氏什么都会答应,甚至在他成亲当,姚氏撒手人寰,江祁也低了头。江盛是在祠堂被烧的那一刻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江家已经再管不住江祁,哪怕是他这个父亲,果真,几年后他与友人相聚,回家时瞧见了前头酒肆的热闹。原是舒家的女郎,被官兵押在地上,骂着许多难听话。
这是时隔四年,江盛第一次听见江祁的名字,字里行间全是咒江祁的恶毒话语,就是白听了也有些瘆人。
他的长子却是听了个全,笑着请官兵将那两人带走,而后瞧见了他。朝他走来,又一次喊他:父亲,好巧。江盛后来在许多个睡不着的夜晚里,都在祠堂看着姚氏的牌位。每每要骂上半个时辰的难听话才好受些许。
但次还是要吩咐人好好清扫祠堂,否则那狼子年末回来又讨不得好,他忍了太久,江庸不可倚靠,但他只能倚靠江庸。
只有在瞧见那个文什么时他心情好受些许。没了家族的孤狼,也就是如此了。且,那女郎也与他相配,都是那样讨人烦的子。半点无尊卑。***
江祁看着对面脸色不大好看的两人,自顾自翻他的书,等着文娇娇下棋。真是半点没有长进,跟着他学了这么久,还不如文泽辛。想来心窍都长到别处去了。
只爱吃爱睡和气人这几项上有些天分。文椒也捧着一册书,遮了脸轻声问他:“要待到何时?”江祁挑眉:“不知。”
文椒是真的不想下棋了。半点乐趣也没有,顿时拉下脸来,怨气冲着另外两个江去。江祁难得的发了善心,笑道:“天气不错,带你游船去?”只要不在这对着那俩死人脸,文椒游泳都行。江祁看一眼吴青,吴青十分懂事地去驾车。自然,要先请二位回去。说是游船。
其实也就是租了船在江面上吹吹风,唯一还算得上有些趣味的大概就是江上也有卖小点心的游船,类似后来的餐车在车厢里四处动。文椒直到上了船,才惊觉自己好像有病…谁大热天的中午游船?
就算今天不晒吧,也很闷热的好吧!但江祁已经喊了船家,好在舱内凉爽不少,文椒这才忍住回去的冲动。江祁只瞥她一眼就知她在想些什么,下意识道:“前头那个戴草帽撑船的瞧见了?”
文椒从窗子往外看去,虽然有些远看不清人,但还是能看清草帽这一特征的,遂点头。江祁继续道:“方才问了岸边的船家,那艘船是专卖消暑小吃的。”江祁顿了顿,又补充道:“吴青问的。”
文椒最怕热,这会儿总算对这游船有了些兴致。吴青在岸边守着马车,看着江面渐远的船只,心下很是生出些感慨来。郎君怎么就做什么都这样好?江祁突然有些后悔起来。
他有些记不起来,往常同文娇娇在院子里都在做什么?好像也是读书下棋,只是他看他的书。
她下她的棋,自己偶尔被她摔棋谱的声响惊到,瞪她几眼作罢。手头无书,船上无棋。江祁蹙眉,又开始后悔没把江庸两个也带上来,文娇娇这会儿正闷得慌,说不定能将那两人气得投江。
失策,他又不是出不起四人的船资。文椒也觉得有些尴尬。船舱空间不大,两人只隔着一小张桌子,就这么点地方大眼瞪小眼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不如下棋呢,烦了丢棋子玩。是了。下棋。文椒接过茶壶,倒了一杯子水,用手指沾后在木桌上头画了两横两竖,正是要玩井字棋。
她喊了江祁,把这规则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又演示一番,问他:“看懂了?”江祁觉着。文娇娇许是真的没有那个下棋的天分,被疯了,这样简单的东西,不过就是三格连成线,谁能不懂?文椒到底留了个心眼,抢着要先落子。
江祁根本没把这放在心上。文椒曾经看过,下这种棋赢面大的通常要先占据一个角,若对方在你落子的角落附近拦截,这局差不多就算赢了,她先在左上角处画了个圈。江祁在中心一点。
文椒看他一眼,在左下角处花圈。江祁在最左列中间格拦截。文椒守在最右列中间格,如此一番,平局。文椒将看过的所有敢叫“必胜”的方法都用遍了。全都平局。
船走慢不少,离那卖吃食的船家已经很近,最后这一把,江祁没再下,支开窗问对面的船家:“都有些什么?”
文椒是喜欢一个东西就要吃到腻的性格,还是要了一份冰。江祁则要了一碗凉茶。大概是正值午后,木桌上的水痕一眨眼就干得差不多了。
江祁无声笑笑。勉强也能算个棋逢敌手吧。热夏的风都带着暖意,从江面拂过,起一道道水波。江祁将船家找零的一枚铜钱丢到江面,起涟漪阵阵。***
碎冰混着牛和蔗糖化得很快,毕竟还在船上,文椒并没吃多少,剩了大半碗,将碗还给了船家。江祁起身同船夫吩咐两句,让他原路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