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都是大院子
“那时候姑姑已经回了家里,乔哥已经不在了。妹妹又从小聪明得让人吃惊,爹就认定了乔哥是应的情深不寿,妹妹是慧极必伤。”
“所以妹妹从小被拘束着不许出远门,出入都有家中子弟跟着…”“后来姑姑来了家里,爹爹不愿意我练剑,我就去磨着姑父,要跟他学刀法。
我跟乔哥年纪相仿,姑父姑姑怜爱我,经不住我磨,就写信给江家,问可不可以把刀法教我。”她微笑了一下,现在想起那个时候,还是觉得很快活。
“江家对姑父姑姑心中有愧,要我起誓绝不外传,从此按着年纪给我送来江家人练武用的刀,从木刀到我现在用的这一把藏锋,全是江家所赠。”“爹爹看姑父姑母因为我心情变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我去了。
何况江家刀是出了名的正气煌煌,以父亲的眼力当然知道我力气不够,脾不和,江家刀绝练不出什么名堂,当然也放心许多。”姑父姑母住在西边的院子里,平时去的人不多,院子里有一颗大槐树。
姑父话不多,却宠她的很,亲手给她在槐树上做了秋千,有一次她调皮站在上面结果摔了下来,气得姑姑直掉眼泪,第二天秋千上就被装了栏杆。
姑姑把小跨院打理的极好,姑父又爱莳花草,小小院子里只这个栏杆气质违和,她从小虽然不能随心所的练剑,容貌没有妹妹好看,没有妹妹聪明受宠。
可是她绝不会嫉妒妹妹,因为她就像有两对父母一样,有双倍的宠爱,后来她年纪大了。家里不声不响就给她订了婚。
她不愿意,决心要离家出走,临走前去见了姑姑,她还记得姑姑笑得一脸复杂,摸了摸她的头发,教她用江乔的身份出去。逃婚终究是一桩丑事,韩家不会愿意出去。
就算知道她是谁,也不能大张旗鼓捉她回去。江家知道江乔的,也都知道姑父把刀法传给了她,当然也不会拆穿。
从此她就是江乔,她走过山南水北,了许多朋友,跟他们江中泛舟,画舫中纵酒,山间啸,她眼睛里仿佛晶莹有泪,又仿佛没有。韩娇垂手站着。
一时几乎恍惚的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偷偷在房子里练剑的小姑娘。-眼看着到了河南道边界,虽说走的都是大路官道,沿途却难免眼见着人丁稀少起来。
这等州府边界之地,向来是豪强之辈林立的地方,普通百姓要么托身大家,成为徒附,要么向着大城市迁徙,更有甚者,铤而走险,隐入山林,成为盗匪之徒,留在原地的是少之又少。
河南道因有韩家这等武林世家在,风气算是十分清正的。需知道,韩家绵延百年,自前朝末年动起,家中儿郎各个习武,宗族凝聚力又强,对周边绿林是绝大震慑。碍于韩家,许多人不肯把事情做绝,自然为本地百姓留了一线生机。时至傍晚,韩娇随意的谈起这些。
“…只是韩家也只能保证基本的一些,再多的,我家就无能为力了。”她是习武之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这样说。“生产力…”李忱呢喃了一句。
这都是生产力所限,单位人口与土地只能生产出固定的资源,官府,世家,豪强,层层剥削,留给底层的是少之又少。
就算韩家可以在武力方面勉强作为官府在当地秩序的补充,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一切矛盾,归到底都是阶级矛盾。用最朴素的话来说,就是吃不的时间长了。吃不的人多了。是要造反的!
到时候韩家这等武林巨族,天然拥有乡望,又天然与官方半对立,少不得登高一呼,自称一方。李忱一路思维发散,想到这不由自失一笑,如今虽然有江河下之嫌。
可是也没有到了王朝末路的时候。只要朝廷大节不失,是不必担心地方阴谋家引导的造反的。再说他如今前途未卜。就想着忌惮韩家这等事情,未免早了些。
***他们今行路谨慎了许多,到比旁的日子少走了许多路途,算算时间,来不及去最近的驿馆。
“我在附近有一识人家。”韩娇犹豫半晌,还是说了。今天既然安生一天,大约是消息传递没有那么快捷。“我觉得可以去,”白清微微蹙眉。
在脑中推算一番,方才颔首“你们昨只在南市了一面,白我们从大福先寺走,时辰和路径都算是隐秘,一天一夜内别无消息算是正常。
我在洛等你们时候刻意打听过,一的脚程内没有我们应付不了的人。”吕当然是千肯万肯,李忱虽然还是有些疑虑,不愿意因为自己连累无辜百姓。
却也知道这些事情白清他们比他明白得多,不对自己不够了解的或者能力不足的领域指手画脚。韩娇往日也是天南海北的游逛,河南道从小就叫她踩了。
她说的那一家算是本地中等人家,是知道她女儿身的,因此,她从没有带江湖上的朋友来过。
村子离大道不算太近,恐怕被人过分惊扰,旁边有一条小小河,大约是汴河的某条无名支流。
村落不甚大,一靠近就闻得见牲畜粪便的味道…人和牲畜粪便的味道不同,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一队人其实惹眼的很,一行十余人,个个高头大马,好在河南本地向来民风剽悍,汉朝常备军中所谓三河五校。
五校是北军五校,乃是五营兵统兵官。三河骑士能够与他们并称,实力可见一斑。三河正是指河东河内河南,这三处藏兵于民,一旦招募,往往有良家子带马投军,家境殷实的还可以自备武械。河南大片平原,正是养马良地。
到了村口,各个下马,天色将晚,家家升起炊烟,小孩子的尖叫大笑声,妇人男子的喝骂声,嘈杂入耳,本来是个普通的村落样子,韩娇却皱眉。吕和李忱各自暗地关注她神色,看她皱眉,各自担心。
村口有老汉在纳凉,见了他们是生人,再一打量,放松的微笑。“九娘带朋友来啦?”老汉脸褶子,牙缺了许多,说话漏风,又耳背,声音大得很。这种小村子,人人认识,来个生人很了不得。“是我,成爷爷,村子里这是怎么了?”韩娇也很大声。
“你是去找十六伢吧?去吧,去问问他。”老汉声音渐渐低微,脸上出上了年纪的人那种释然又悲哀的微笑。这村子里大多姓成,这位成爷爷是里长的父亲,辈分高声望隆,年轻时还读过几本书。
韩娇要去找的正是这位成爷爷同辈的,族里排行十六,有个小名叫十六伢,平民百姓,名好养活,虽然和成爷爷同辈,成大树却年轻的多,膝下儿女好几个,是村里的殷实人家。韩娇走到一间瓦房门前,叩响了大门。
“来啦。”有点嘶哑的男人声音。成大树这一阵子没见,老了许多,看见是韩娇,叫他吃了一惊。“九娘来了?”他开门给韩娇他们。
“阿井呢?”韩娇站在他身边,看他微微罗圈的双腿,阿井是他小儿媳妇,能干得很,跟韩娇关系不错,往日都是她来应门。“她去…走亲戚了。”
成大树看着地面,苦笑道。韩娇脸上陡然变,这群人里,除了李忱,竟然人人脸上都是惊讶疑惑之。
就连白清,神情都凝重了些许。李忱有些茫然兼惑,却知道这时候不好开口。乡下人家,都是大院子,河南道向来繁华富庶,这个村子里中等偏上人家也是房屋几进。成大树领他们穿过前院,到了后面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