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站在庥一头
他换了鞋便蹲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给她,随后告诉她:“稍等,我帮你找一套干净的衣服。”
方小舒惊讶地看见他走到房间里面打开了壁橱,取出一套崭新的白色小衬衫和长,回眸朝她嗓音低沉温润地说:“我去里面准备一下,你在这里换衣服吧。”
他把衣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朝前走了几步开一扇门帘进入了屋子里面的隔间。方小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准备衣服。
但人家肯定是出于好心,并且她现在这身衣服再穿下去不发烧也得重感冒,接下来还要打工赚钱挣房租。
她绝对不能倒下,于是立刻就换下了衣服,对着墙壁上挂着的小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之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那扇门边,低声道:“薄先生,我换好了。现在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薄济川轻淡的声音始终浑厚富有磁,好听到她忍不住想要咬破他喉咙的地步,她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晕再次浮上了脸颊。
方小舒开帘子望向里面,薄济川笔直地立在一副靠墙竖放的棺材边,旁边是一张操作,分两层,上面是特制的操作台,下面是排水空间,有点类似浴缸的构造。
但看上去是一张。何书宇安静地躺在那张上,从头到脚盖着白布,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模样。方小舒一下子愣住了,她虽然和舅舅见面的次数不多。
但一直都知道他活着。这也算是个依靠,可以让她告诉自己世界上并不是只剩下她自己,但现在连这个仅存的依靠都不存在了。
薄济川多少听林队长说了几句何书宇的情况,对方小舒的事也了解一些,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清清冷冷道:“你可以参与入殓的过程,如果你不…”她不知道他想说“不”什么,不怕?不嫌弃?亦或是其他,但她只有一个答案。
“我和你一起。”她的声音情不自有些颤抖,脑海中不断浮现小时候与家人和舅舅相处的画面,以及父母离世那一天,方家上下血淋淋的场面,她强迫自己深呼吸,深呼吸,才勉强压制住那股腿软到站都站不住的情绪。
“我需要怎么做?”她走到薄济川身边,紧紧盯着何书宇的尸体,可忽然却又别开了头,眼泪在眼眶打转,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来,但始终都没有落下,她很快又把头转了过来,似乎已经平复了情绪。
“去那边清理一下自己吧。”薄济川指了指墙角的洗漱区,方小舒讷讷地看过去,连连点头,快步走过去将自己清理得干干净净。方小舒长得很漂亮,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她不说话时气质有点冷淡,左眼角下方有一颗漂亮的痣,带着水渍的发丝贴着她的脸颊边沿,尖俏的下巴与嘴和鼻梁勾勒出动人的线条。
薄济川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没一会就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方小舒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我洗好了。”
小房间里没有窗,女孩的声音伴着夜风在人耳边隐约呢喃,薄济川微微勾,说:“那开始吧。”方小舒多少有些紧张,毕竟她虽然见到过舅舅给父母找入殓师入殓火化,可那时候年纪还小。
那些画面多年来也不敢仔细回忆,所以对这个过程她并不能说记忆犹新,她只能算是不陌生。
白色布掀开,鼻息间扑来一股难闻的味道,舅舅的尸体虽然已经进行过初步的处理,不至于那么五官不齐难以入目。
但还是让方小舒呼吸一窒,忍不住别开了头,心上仿佛针扎一样,这一转头,她就惊讶地发现站在她旁边的人连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完全没有闻到似的,她好奇地看着他。
他的侧脸尤其英俊,说不好怎么形容,直接一点的话,那就是第一眼看见他,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想方设法睡了他的冲动。
薄济川的表情在白布掀开的那一刻就一下子柔和下来,尤其是眼神,一双本就多情的桃花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与敬重,入殓的过程对他来说好像是最神圣的事情一样。
理智,诚恳,从容,谦卑,动作小心翼翼,全程无所回避,那些普通人对于尸体的恐惧和嫌弃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到,相对于活人来说,他好像对死人更加友善。
方小舒被他一举一动的美丽吸引得移不开视线,等他做完了一切才发现她什么都没帮上,双手尴尬地收回来,她惭愧地垂下头,道:“抱歉。”
薄济川侧首睨了她一眼,是书卷气的五官有一股耐人寻味的气质,他轻声细语地道:“方小姐很有礼貌,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的家属,不是在给我道谢,就是在向我道歉。”
入殓师这个职业不太讨喜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她对自己的紧张也有点尴尬,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正思索该如何回应的时候,薄济川便道:“一起吧。”
她看向他,见他站在的一头,示意她和他一起把换好衣服整理好遗容的舅舅抬进棺材里。方小舒立刻走到另一头,与他一起在他的指导下用特定的方式将舅舅的尸体抬进去。
那一开始有些让人不忍去看的残破五官已经基本恢复了他生前的模样,方小舒看着安详地躺在棺材里闭着眼睛的舅舅,他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方小舒声音嘶哑地再次由衷道:“谢谢。”薄济川闻言,微微抬眼出一抹稍稍持久的笑容,桃花眼稍稍弯起来。
就好像春日里融化冰雪的泉水,清澈而又温暖。只可惜方小舒大部分时间都在与舅舅沉默地告别,见到这抹笑容的时候,对方已经渐渐敛了起来,对她偷瞄的眼神只是假装不经意地轻闪而过,那正是最让人心动的时刻。
***见到过薄济川谨慎又专心地为已经离世的舅舅温柔敬重地清洗、化妆、换衣服,方小舒很难再对这样一个人产生一丝一毫的狭隘想法。
他在她心里是个难得干净的人,如果他和其他男人一起追她的话,那么可以说,他是赢在起跑线上的那个。
或许是看她伤心地盯着棺材发呆了太久,又或许是出于职业道德,薄济川淡淡地开口对走神的方小舒说:“每个人都会在相同的终点开始另一段旅程,方小姐不用太难过。
何先生这个时候正是他生命最轻盈的时候,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