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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声音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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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灵巧地跳了下去,又回身将坐垫铺好。华理理衣裳,膝行至车门,寒风夹带着细雪,吹到面上,寒一片。

  追上他们的人大概有十七八个,个个紧束短衣,面蒙黑布,手持刀剑弓矢。华清清嗓子,问道:“本宫在此,你们是何人?”领头的一个,骑马前行了几步,似是要上前答话,她严阵以待。

  却见他突然扬手,照着她面门打来几枚黑影!华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头脑中一片空白,两耳内唯有轰隆隆的响声和点翠“嘶…”的气声。须臾之间。只听得几声“当啷”

  马车随即向山崖一侧倾倒过去!华双目瞪大,随行的人突然从眼前消失,周围的喧嚣和吵闹在离她远去,只余猎猎风声,她是在下坠!可她却在想,她的衣裳被风吹起来,像是飞在空中一样。

  就到此为止了。似乎也不错。岂料虚空中突然探出一双手来,扯住她的前襟,将她拉到怀里紧紧箍住。是谁?来不及去看,下一瞬两人便一同撞上了岩壁。华只觉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不知多久,常在一片漆黑中转醒过来,遍体疼痛提示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事发突然,见到公主坠崖,常来不及多想便跃了出去,阻止了公主直坠谷底,而是撞到了崖壁上斜滚下来,这一片山崖不算陡峭。

  只是遍布嶙峋怪石,尖耸突峙,将他们刮得遍体鳞伤。一路滑滚下来,常完全抓不到什么东西来减缓落势,只能任由两人一跌到底。

  好在冬日骑马穿了厚厚的皮裘,常身上的擦伤也不严重,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过,公主呢?常感受到公主的身体在他脚边,黑暗里摸索了半天,才探到公主的鼻息。常试着叫她,没有回应,大概还晕着。

  暂时松了一口气,常观察起四周环境,眼睛适应了之后就会发现这里不是完全黑暗的,隐约有光线从石壁之间漏出来。

  常隐约记着两人落进一处石,向下十分曲折蜿蜒,滚了好久才到底。敲敲石壁,深沉的回响说明他们正处在大山深处。看看上方,山石层迭,又有草木掩盖,一眼望不到天光。

  而他们所在的窟将将能容纳下两人对坐,高度勉强容他站直身子。这下可麻烦了。若没有公主。

  他还可以尝试攀上去,可现在…即使爬上去也还不够,常心想,那一队人马虽然掩藏形容,他却看到了他们鞍辔上皇帝亲卫的标识。皇帝亲卫对华公主出手,常一时想不通这里面的缘由。

  但公主带的人也不是废物,之前疏于防范着了暗算,如果回过神来硬拼,应该不会落了下风。至少有五成的胜算,常估计着。若公主的人赢,他只身上去未必会死。若皇帝的人赢,看起来他带公主上去更可能有危险。是该押在哪一边呢?“嗯…”却听华发出一声呻。常挪腾到华头边:“公主,你还好吗?”

  “嘶…”华想抬起胳膊,却发现手臂不听使唤,想动带来钻心的疼痛“常,我可能摔断胳膊了。”

  她说话用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里挤出来的,想是疼坏了。常小心地摸了摸,道:“断肢当清理伤口,再用硬物固定上,回头找郎中接。这里光线幽暗,奴只能尽力而为,得罪了。”

  华疼得说不出话来,常解开自己衣带当绷带,一边小心翼翼地包扎,一边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公主,陛下的人…为何要害你?”

  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华将头埋在怀里,好久才低声道:“他的亲卫也不是一块铁板,人总是各怀心思的。大概无非是为了平参我的那些个罪名。

  就是,权祸国、羽之类的。”常问:“公主不认为是陛下的命令?”华呐呐道:“不是吧。他要杀我何必搞这么复杂?”

  他也这样想,于是又问:“公主故意走山林道引来追兵,究竟是为什么?”也许因为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华格外坦诚,她颤了颤嘴说:“为了救维允。

  原本回程的官船此时应当已经被炸沉了,他的几个亲信将他提前带下船,我带了人替他们拖时间。”常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止,官船沉了。

  那是什么意思?他一时无法消化这消息。“是么…”光线在变弱,恐怕是太阳正西沉,常又加快了动作。

  包扎完毕,华轻声道:“谢谢你,谢谢你救我。”常没有回答,却听公主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在这幽静的山里格外清楚。华的脸立刻烧起来了。常却没有看到。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探向怀中,那里,在裹得紧紧的皮裘下,有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张饼子和半只烤兔,那是杜渐临行前硬给他的,他说没什么能报答常的,只好准备了些吃食给他回城路上用。

  那兔子是他亲自捕到的,他还说他在建康早已经没什么家人了。没想到却结了常这么仗义又有趣的小兄弟,等到了剑南安顿好就给他写信。常当时想的是,等杜渐到了剑南,他也一定不在公主府了。寄信来也收不到的。

  面对杜渐意气风发的脸孔,常最终没有说出这句话,谁知道…东西还好端端的揣在怀里,送东西的人却已经不在了,他难得好心一次,反而害人命丧江底。命运的巨网错织,半分不由人计较与安排,人世间怎能如此荒谬。

  百年之后,也许还会有戏文讲述邓使君急智逃出生天的故事。今天过后,除他以外世上再没人会记得一个奴的赤诚之心。寒冷和黑暗让人变得脆弱,常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倾诉

  他撕了一块兔,夹在饼子里递过去:“公主,吃些东西吧,先熬过今晚再做打算。奴也正好有个故事想给公主说呢。”***“我不记得这个人了。抱歉…”

  华迟疑道。听了杜渐的故事,她也是唏嘘的,只是,就算她事先知情,她会手这件事吗?华不确定。

  在她心里维允的事不出差错始终更重要,所以也明白自己这声抱歉来得虚伪。常大概也认为她虚伪吧,漆黑的山中,他的声音清朗,话语却尖刻:“是啊…奴倒是忘了。

  我们这样的奴怎么会入得了公主的眼,只有邓恪那样的人物才配得到公主的牵挂。”“不是的!不是你说的这样!”她下意识地辩解,竟感到一丝委屈。却听常冷笑:“奴这样的人,在公主心里只配得上当个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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