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些无奈地
就像一个不会翻页的历一般,每天修改日子的值生,则变成一个人形计时器。班级里最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同学不再那么放肆,有时在课后也偶然看见他们紧锁眉头、一筹莫展的样子。
曾经偷藏着手机熬夜上瘾的寄宿生也感觉到了危机,连晚上突然查岗的宿管阿姨都神奇地“抱怨”着。最近缴获的战利品竟少了那么多。陈阮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不是从平时的作业考试中,尽管她错的并不多。
而是从她的皮肤上。从前,她是一个从来都不长痘的女孩,夏秋冬,四季如常,皮肤光滑而细腻。自一进入高三后,她的内分泌仿佛瞬间被打,额头上的小红点如雨后笋般拔地而起。
她慌乱地买了些药膏,涂了几下子,效果不大,也没有再管。因为长痘痘,她变得有些害怕见人,和同学说话的时候都有意无意抬手遮着额头。
小动作长时间成了习惯,有的人看见她奇怪的举动,不好奇问过她是不是肢体上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倒也不是那么要紧,陈阮最怕见到的就是嵇相宇,在少女十八岁的花季,别人都像鲜花一样绽放,只有她像被虫子叮咬过花瓣的花朵,成为丛中最突兀黯淡的存在,她变得更自卑了。
陈阮有一种缓解压力的方法,尽管它并不能让额头上的痘痘完全消除,但至少能给予她焦躁的心灵片刻宁静,那就是画画。没有特定形式,喜欢什么就画什么,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看见一只鸟偶然栖息于自修教室的窗台,她就会画鸟。看见秋天的桂花开了,她就用彩铅勾勒出树繁花。
课间在桌上学习,抬头看见热切攀谈的同学,她就会用铅笔快速勾出人物的雏形。这些都当作练笔,她画得越来越好,生活是她的良师,而有一个东西、更恰当地说是一个人,她从未画过,虽然无数次在内心萌生出了想法,最后都在下笔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不是不会画,是怕画得不好,不够好,让自己永远满意不了。人总是这样万分挑剔,怕配上喜欢的人的不是最好的。
那就是嵇相宇。高三晚自习的夜很静。到了高中最后一年,学校为了高三学生的学习效率,修改了一些规定。
曾经寄宿于校的学生可以选择走读,怕人多的晚自修太吵,所以开放了回家复习的权限,这样一来,本是快坐人的自修教室,一下子少了大半。陈阮占了最后一排偏靠墙的座位。
她四周都没有人,这里也算是她的私人小天地了。每到写完所有作业,刷完一天给自己规定的题量后。
她都会从书包里悄悄拿出一张a4素描纸,还有一罐子铅笔,想着今天画点什么减。今天是她拿出同一张纸的第三天,那上面已显出一个人物来,是半身像。
他微微侧脸,出3/4的正脸对着绘者,角是平的没有弯钩,第一眼看好像不在笑,显得整个人很冷的样子。可若仔细看那双眼睛,眼波转中,藏匿着一丝笑意与温柔。
他的右手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支笔,笔末端抵着书桌,双手肘随意搭在桌子上,穿着再寻常不过的白衬衫。这是陈阮第一次鼓足勇气画嵇相宇。
画的灵感来源于曾经某次陈阮在午自修的时候,上台找数学老师请教题目,等问完回来时,恰巧经过他的身边。
他竟然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就是画上的神色,动作就是画上的动作,衣服也是画上的衣服。这个场景她记得很清,后来也总是忘不掉。
特别是他的眼神,晚上睡觉时会不经意地在脑海中浮现,仿佛已刻入她的灵魂深处。陈阮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对他的心意,连看见他都是胆怯害羞的,她又怎敢当面对他说明。
那就把他画下来吧,以后长大了。当作年少时珍藏的回忆也是美丽的。人物她已经快画好了。
就差脸上肌肤纹路的一些处理,还有发丝的修打磨,她是个细致的、对自我要求很高的人,会认真对待每一幅作品,更何况这次有特别的意义。待在画纸右下角属好自己的名字后,陈阮捏着笔愣了一会儿,她已经画完了。
可总觉得少了东西一样,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颊有绯红晕染上去。陈阮害羞地偷笑了一下,紧抿住嘴,鼓足勇气在人像旁的留白处写了一首海子的诗,曾经向父亲借阅过放在他房里的海子诗选,恰巧翻到这首《半截的诗》,她十分喜欢。你是我的,半截的诗,半截用心爱着。半截用体埋着。
你是我的,半截的诗,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翌下午,陈阮从厕所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有一群男同学聚集在她的座位周围,那群男生平是班级里最调皮捣蛋的一波,爱和老师科打诨。
他们难掩笑声,紧紧捂住嘴巴,一会儿弯弓背,一会儿又大幅度后仰,像发了羊癫疯,只见其中的一个男生走到了嵇相宇旁边,拍拍他的臂膀,悄悄向他的耳朵旁说了几句话,随后是控制不住的大笑。
嵇相宇迟疑了一下,神色晦暗不明。陈阮的心里有极其不佳的预感,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忍住浑身的颤栗感,她昨天画的画此刻被无情地摊开在座椅上。
就像一个被人扒光衣服的少女,没有人上去为她盖上一层遮羞布,虽然四周围了看热闹的群众。陈阮强忍住泪水,抖着手把她的画给卷了起来,重重地到书包最底层。
“谁的。”她有些愤恨地扫视那群男生,语句十分颤抖“你们为什么要动别人的东西。”
面前的男同学们好像根本不把这种行为当回事,有时候在别人那里原则的问题,到了自己这不过就如吹羽那般轻巧无碍,他们很娴熟地岔开了话题:“哟,陈阮,看不出来你喜欢嵇相宇啊…平时藏得好的啊。”
他们的声音很大,大到陈阮可以确信他一定能听得到,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生怕一个控制不住就颤抖着昏过去。
“你们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陈阮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她反复重复这一句话,语调已经带着难忍的哭腔。
“多大点事儿,我喜欢柳芊芊不全班,噢…全校都知道的事儿嘛。害羞个啥,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大画家啊…给我也画一个怎么样,哈哈哈。”钱宸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地说道,接着他不怀好意地提高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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