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倒菗了一口气
于是吾成了七爷之婢。间其余五站,吾未曾去过。敢问七爷,吾还有机会去否?***牛头马面今带来了数千只新鲜的鬼魂,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手上都攥着一张批票。今入府的鬼魂有些多,鬼差与兵忙不过来,就把在茶点小肆里吃糕点吃得正的阿箩撺掇来帮忙了。“生,有生界,死,有死国。”阿箩穿一身及踝的白衣,在城门当央飘着。
她手拿着一只玲珑剔透的花铃摇得乖巧,故意用低抑老沉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花铃摇出来的声音很清脆,在空、森森的曹地府里还有一阵回响。阿箩毫无生气地念完上一句话。
她接着连拍几个响亮的巴掌:“恭喜大家顺利走过前面七站,来到间第八站酆都城,来到酆都城的大家,已经不是灵魂了。都是合格的鬼魂了。
去殿里见到阎王大人,有苦记得一长二短倾诉一遍,罪不论大或小都要兜底,恶不管是真恶还是假恶都要记得忏悔…各殿大人一碗水往平处端,定会为大家做主的…”低抑老沉的声气一转,如一盆火儿,变得十分快。
阿箩还有许多话要说,比如不着急赶路的可以去小肆里吃些点心喝些小酒,语未悬口,一个留着脸胡子的兵跳起来抓住她的脚踝,往下一拽,拽到地上来:“让你来检查他们的批票的,不是让你来当王八念经的!”那兵叫赵源,本是魂殿的兵,前年职位升了一级,就来酆都城当兵了。
“人家千里迢迢来,不得说一番措辞一下嘛。”曹地府的地板可冷了。阿箩习惯飘着走,一双双脚几乎不曾贴地,故而脚上没穿鞋,被拽下来,赤足贴地,她冷了一个哆嗦。
“你个锤锤,人家还不乐意来呢,能当人谁想当鬼魂啊。”赵源看傻子似的看她一眼。
“生死无常嘛,人间不是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嘛?有的人离病痛来到冥界暂了病痛,虽然下世了,但勉勉强强也算是一件好事呀。”
阿箩是半个三答不回头,四答和转身的人,嘀咕了一大段话也就认真去做事了。兵鬼差长着一副恶狠狠的样儿,两眼一瞪,鬼魂见了大气不敢一个,如今来了个十相具足的姑娘。
那些鬼魂都跑到她跟前排队去了。批票有巴掌那般大,写了鬼魂的姓名年龄与死因,还有各站的盖章,阿箩好羡这些有批票的鬼魂,有了批票可以进入下一站,然后去投胎做人,而她的批票却被七爷拿走了。七爷把她的批票藏了起来。
不知藏在了何处,没有批票,她一只鬼不能往前走,也不能往回走,囫囵囫囵夜的,只能勾留在间第八站的酆都城。
阿箩一只鬼魂一张批票认真核对,身上戴着链子镣铐和锁魂枷的都是恶鬼,一定是七爷和八爷亲自抓的恶鬼。阿箩核对了数十只鬼魂,到末了才看到一只带着镣铐的鬼魂。这鬼魂不是两脚在地上走的。
而是四只脚在地上走的,是一只和人一般大豺口狼牙的狗子。阿箩有些兴奋,蹲下身去学狗叫:“汪汪汪,汝名大黄,六岁,死于狗下,已顺利过七站,可有错否?”“汪汪汪…”大黄不耐烦吠了几声,算是回答阿箩所问。
批票确认毕,阿箩盖了一个章,却不肯放行,若有所思地看着大黄狗子带着的锁魂枷,继续问:“大黄啊…我家七爷收你魂的时候有没有说何时回来,他已有数十没回来了。你看见他时。他精神佳否?”
大黄不耐烦地抖抖,嘴巴凑近阿箩手边叼走自己的批票,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走进曹地府大门了。阿箩看着狗子傲气的背影,有气无力地唱了一段小曲子:“生死无常,生死无常。
生时不畏死,死时不念生,如今成鬼魂,莫苦恼,莫苦恼哟,批票要拿好,莫掉莫弃哟…”大黄入府,今收魂之事也就到此为止,几百只鬼魂入府,闹得府中一天星斗。“七爷为何这样,为何不回来,不回来也罢,为何不捎阿箩一块去。”
阿箩没见到七爷谢必安,也没打探到七爷谢必安的消息,连叹几声哀气,府门将关之前,她不死心地延颈望,望到一片青中带灰的烟气,烟气里走来一位拿着勾魂锁,身着黑衣戴黑帽的大人,随身一位青衣小男鬼。
在地府里着黑衣戴黑帽的,还拿勾魂锁的,只能是八爷范无咎,青衣小男鬼是八爷养的小斯,叫二狗子。
在阿箩记忆中,八爷在,七爷必在,二人形影不离,相契如亲,此时八爷回来了。七爷定也回来了。
她眉眼弯弯,眼珠子转啊转,想找到一位穿白衣戴白帽的大人,可眼珠子转到八爷都快走到跟前来了。七爷还是没有一点影子出现。七爷未归?是的,七爷未归。***
阿箩飘到茶点小肆里倒了一杯热乎乎的茶,她端着茶幽幽地飘出城门,且飘且道:“阿箩喜范大人归府,范大人勾魂一辛苦了。”
二狗子接下了茶,阿箩绕着八爷飘了一圈又一圈,飘上十圈,她才叉手不离方寸,先行礼再问:“敢问范大人七爷为何没回来呢?”范无咎没打算回阿箩的话,使了一掌把她拍回城门里,说:“臭丫头莫出来。”
说完带着二狗子就去阎王爷殿里了。二狗子飘三步一回头,似乎想说什么话,但被八爷的余光一瞟,想说的话都入了腹中,一个字儿不敢往外道出,端着茶飘在后头。
范无咎没使什么劲儿,一掌使过来的时候,阿箩只觉得自己前有一团气,着她往后飞,然后就别无其它感觉了。
结束一的劳动,鬼差肆意地伸个懒,活络脖颈,说:“阿箩姑娘太烦人,所以七爷不回来了呗,要不人家七爷干嘛不捎着你一起去摄魂,人家八爷都带着二狗子去。”“呜才不是呢,七爷才不会嫌我烦。”
青中带灰的烟气不热,触到肌肤上是冰凉的,触到鼻头滋了瘙,阿箩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个嚏。阿箩生前被人砍掉了头,变成阿飘以后这头和肩胛骨还是很容易离关系。
她把脖颈延长,延着脖颈打嚏,嚏打讫,脑袋就掉在了地上,还一骨碌滚到守门的鬼差脚下。
鬼差兵见头颅,倒了一口气,吓得俩俩抱成一团,互相捂着眼睛高声尖叫:“阿箩姑娘,您的头又掉了。啊…我眼瞎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