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头顶上湦凉凉
“巴黎春天。”男人言简意赅,并没计较她之前拒绝的小举动。巴黎春天是c市最高端的商场,一楼到六楼全卖奢侈品,金光闪闪、富丽堂皇,名常逛的地方。“去做什么?”沈霖扫了眼她身上常年不变的校服,皱皱眉:“你去买点喜欢的衣服。”
“我不需要。”这句话净初口而出,说完她有些心惊,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晚,她发现自己反而没那么怕他了。察觉到他不大认同的目光,她又解释:“我有好几套校服轮着换,再说,家里衣服多着呢。”
男人不说话了,但是车子坚定不移地朝原来的方向开。净初望着窗外,默了默,老实了。沈霖坐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她甚至能感受他身上的热度,两人青天白难得离这么近,车厢里隐隐是他的气息,让人怯,难以消受,她的呼吸不知怎么的都局促起来,由不得自己。
莫东在前边规规矩矩地开车,目不斜视,没多久,他摁了某处,前座与后座的灰色隔离门居然升了上去。净初呆了,她意识到,那晚的知情人原来还有个第三者。
她也不敢再多想,毕竟到了这个地步已是过河卒子,虽不知前途会如何,却再没退路,只得一路向前。被骂“搔货”、“人”会是她今生逃不掉的命。
男人展臂,轻而易举地将她提起,搂到身上去,她穿着校服的两条修长的腿儿不得不张开,跨坐在他上头。她“咿呀”
一声,呼吸更沉,耳发红,腿也软了。净初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的那双眼睛,依旧如子夜般的黑。若她再细心点。
就能看到转的波动,虽不似李绪那双眼,银河般耀眼,可他的,也是有光的,忽隐忽现,似有还无,她喉咙一紧,背脊崩得紧紧的。“小初”沈霖喊她,声线完美,带着宠溺。
他的手掌撑在她后边,烫到她,她瑟缩一下,陷入意情,他待她,一直算好的,只是两人也不知为的什么,总有层隔膜,而经历了这样两个夜晚,那曾隔膜,被戳破了。粉碎了,他和她冥冥之中已经被一透明的线牢牢绑在一起。
沈霖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发现她在走神,有些不爽快地俯身,要吻过来。墨的车窗外人挤挤,正经过市中心的某所小学,车停在斑马线前,等几双父母接着孩子,一家几口的笑眯眯地过马路。有一个单独带着孩子走的女人,似乎往这边瞧了眼,冷冷地瞧进净初的眼里。
电光石火间,净初被狠狠蛰一下,脑中突然闪过些影影绰绰的画面。一个垂死的女人,躺在病上,泪水纵横地一遍遍喊她:“净初,沈净初”
“他以前和我好的时候,说他喜欢女儿…我给他生了。我生了。好不容易…你找到他,让他来见我…算妈求…求你…”净初心被揪紧、捏碎、践踏,男人的吻已经落至她的边,他张嘴含住她的,缱绻舐,她忽然受了什么刺,发疯一样。
倏地推开他,挣扎着从他身上下去,摁开车门,连滚带爬地下车。说不出的狼狈,她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念着什么她自己都有些不清楚。
不要不要那男人紧跟着下车,在后边沉声喊她,她却什么也顾不得,撒开腿,像要逃离一个噬人的可怖火场,随便对着一个方向,神志凌乱地肆意狂奔。***净初步伐不稳地拨开人群穿梭而过。
“我艹,怎么走路的啊你?高中生还那么蠢!”好几辆车差点刮过她,司机歪歪扭扭拐过,开窗愤怒地对着她远去的背影高声斥骂。被她的举动干扰的行人纷纷侧目瞪她,她却毫不在意,她神智错,近乎癫狂。
她已被迫穿上停不下来的红色舞鞋,踉踉跄跄地前行,汗水不停地在,身上涔涔的,长长的黑发粘稠地沾成一团一团。像个婧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像个女鬼,毫无形象,可她全部顾不上。心理素质稳当的她。
在此时,被推入崩溃的悬崖,没有人帮她勒马。高蕊在喊她,在骂她:沈净初,你是个人!你这个天生的妖婧,你连你爸都上,你这个杀天刀的死货她破口大骂,那架势让净初忆起儿时,高蕊盯着电视上的娱乐新闻。
忽然朝那和沈霖闹绯闻的某女星骂骂咧咧的场景净初受不住,她快死去,她大步大步跑过马路,跑过夹道树下的小摊,跑过人气浮涌的公园门口,跑过无数条巷子她气吁吁,毫无间歇。
这正是五月的某天,将近夜上阑珊,她蒸得一身的汗,可她觉得冷,好冷,耳朵里在狂鸣叫,似乎有飞蛾钻进去,脑袋里铺开的全是头发,高蕊那因为化疗掉光的黑色头发。
太多刻意遗忘的记忆一瞬间翻冲过来,洪水出闸似的排山倒海,迅疾地将她盖上、淹没,她呼不上气来。
狰狞的、悲凉的、怨怼的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掉,她遮住自己的脸,呜咽着。可嘴里却说不出半句抗拒的话。
不要妈妈你不要骂我,不要骂我,不要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她现在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到呼吸都在哆嗦,她一直跑啊…跑啊。
直到詾腔着火似的刺痛,脸部烧得火红,嘴因为失水而发干死白,可身后依旧传来高蕊在喊她的声音。
那癫狂的、歇斯底里地绝望,带着索命的怨恨,化作只剩森森白骨的手,朝她抓过来。净初悲哀的发现自己甩不掉,怎么都甩不掉。高蕊。
她那么爱沈霖她穷尽一生,想要拥有这个梦,要与沈霖温柔同眠。可她逃脱不了娼妇的悲哀宿命。
她带着她无尽的苦痛,孤独地、辛苦地死在某个被人遗忘的夜晚。儿时她唯一一次带自己翻山越岭去徒步旅行。
她攀上最高峰,双手放在嘴边,对着落和连绵不绝的山峰,眷念地喊出的,也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净初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实物,全是高蕊的脸,她浓妆抹,她黯然失,她大笑,她哭。
她鲜活的眼睛死死闭上,她躺在棺材里,她一寸一寸地烧没了“咳、咳咳”净初佝偻着背,跪倒在地上,拼命的咳,她捧着要炸掉的脑袋,痛苦地摇晃,汗水和眼泪水在恣意奔。
“轰隆…”雷声大作,风吹起地面的树叶和尘土,雨滴大颗大颗堕下来,被尚且热烫的地面干,很快,她的头顶上凉凉的,接着是脸、后背、四肢不知过了多久,她忘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