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嘲涌动

　　车内氛围烦闷，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互相沾染上彼此呼出的空气。江云深大概也觉得尴尬，终于降下车窗，开了一条。江云深瞥见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不能再留她了。

　　许妍，如果我们此生有缘，我一定会找到你。江云深望着前头的一片黑暗，缓缓道：“许妍，离开这个城市。”绕是许妍早已习惯他的喜怒无常。

　　只是方才还温情脉脉，现在又冷漠无情的样子，她还是不免心颤。许妍道：“为什么？”江云深：“我要同钟宁结婚了。我不希望我的子知晓你的存在，我担心她介意。”许妍心脏地一疼。

　　他像一个天神，上一秒赐她喜，下一秒便予她悲，他有无数个理由，偏生选择了这一个。钻戒仍在她手上，他却已决定另娶了。誓言作假。对了。差点忘了。

　　他说，用戒指换誓言，所以，本就没有什么承诺，她渴望他放她自由，肖想了十多年，他将数十年的时光倾倒在她身上，她又何尝不是？

　　她默默承受，静静赎罪，从未说过一个不字，而人生，又能有多少个十年呢？他终于决定，给两人纠不休的十年，画上一个句号了。

　　＊＊＊江父在当年出事之后，便搬至近郊的一栋别墅，独自生活。外人羡慕他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只有江云深知道，这看似纯洁干净的生活下面，藏了多少不堪的腌臜。

　　父子两人相对而坐，江父不急不缓地沏茶，茶香悠悠，沁人心脾。江云深将文件袋放在桌面上。江父扫了一眼，又回头沏茶去了。

　　给两人各斟了一杯。江云深取过桌子上的木鱼，毫无节奏地胡乱敲打，发出让人烦躁的声音，但两人都未被这噪音影响到似的。

　　江云深先沉不住气：“父亲，您不好奇文件夹里，是什么文件吗？”江父：“我为什么要好奇？”江云深嗤笑：“因为关乎您的名声。”江父：“我的名声？”他将茶盏置在鼻间，闭上眼睛闻茶香，末了不急不缓地饮下。

　　“比起我的名声，我想你应该更在乎许妍的名声。”江云深如果不是事先已经安排许妍离开，这会儿说不定已然了阵脚。

　　江云深轻蔑道：“是她害得母亲在医院里当了数十年的植物人，我怎会在乎她？”江父：“云深，知子莫若父。

　　你是我儿子，你想什么，你做什么，我若不知，如何站在如今的位置。”江父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江云深掺不透。江父取过桌子上的一串佛珠，放在手上一颗一颗数着。

　　“我原想，你是我儿子，只要你不追究，也就糊过去了，但是你既然拿着这份陈世楠给的资料，来找我了。说明你已做好打算，与我鱼死网破了。”江云深心下一惊。

　　他如何知道这资料是从陈世楠处得来的？“我也就同你多说几句吧，免得你后头几十年都过得不清不楚。”

　　“当年叫你母亲撞见我对许妍做那档子事儿，你母亲子急，眼里容不下沙，当下就甩门，开了车出去，谁曾想到竟会出了车祸。”“你信任我，绝不相信我会迫许妍，只能骗自己，是许妍勾引的我。”

　　“头几年，你对她又爱又恨，变着法子地折磨她，直到几年后，你才开始怀疑我。”

　　“于是你私底下让陈世楠调查我，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怎么可以轻易相信别人呢？你手上有的资料，我原原本本地拥有一份副本。陈世楠是吧？

　　不过多给一些钱，就全交给我了。”江云深此刻心里已经扬起惊涛骇，面上却还披着镇静的一张皮：“你手里有又能如何？我依然可以交给警察。”

　　江父哈哈大笑起来：“你当然可以，只怕你舍不得。”江云深：“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江父：“你知道为何这些年，许妍没有同你说出真相？”他自顾自笑着回答：“因为我手上，有你们少年时的爱视频。”

　　江云深手攥成拳头，指尖狠狠掐进里。江父瞅着他现在像只发怒的小兽一样，乐呵呵地继续道：“所以现在也是一样。

　　你敢把文件上去，我就敢把你们的视频放上网。你看她一个小姑娘，受不受得住，我倒是无所谓，你舍得吗？”江云深忍着一拳揍上去的冲动，从齿间艰难地迸出几个字：“你在我的房间里装监控？”

　　“不小心装上的，谁知一不小心就目睹了，她很吧？瞧你地有多狠…”江云深整个后颈染上红色，瞳里是汹涌的怒火。

　　他刚想要冲上前去就被人从背后狠狠箍住，动弹不得，发狠地吼：“江齐林，你还是不是人？！”江齐林在椅子上坐下。

　　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语气里颇有埋怨：“我好不容易挑中一个香甜可口的，自己还没吃上一口，倒是让你先尝鲜了。后头发生了那事，也就彻底没了机会，好果子竟让你一人享用了。”

　　“乖儿子，股权转让书我已经备好了。签一下，下周会议上宣布卸任总经理之位，你就可以滚了。”“江齐林！”江云深在吼出的一刹那。

　　就被人从膝盖弯处狠狠踢了一脚，往前一推，重重地跪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钝的碰撞声。

　　江云深疼地眉头皱在一起，眼神里韵杀意。江齐林用一把木扇顶起他的下巴，不无可怜地说到：“想想你将近而立之年，亲友背叛，爱人离散，也惨的，这样吧，房子车子留下，票子就送你了。”

　　“从今以后，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你最好别动歪脑筋，我捏死你，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江云深开车回到市区，下车的时候，一束阳光下来，刺地他睁不开眼，晃地他头晕，他慢悠悠地走在热闹的街头，十字路口街边有一正在拉二胡的老人，明明是如此热闹的街景，他拉的，却是一曲《二泉映月》。江云深在他前面站定，听了一会儿，一曲完毕。

　　他跟着人群拍手，又掏出钱包将纸币取出，尽数扔进铁盆里。女孩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不免多看几眼。

　　他蹲在十字街头的一铁杆旁，眼前的景越来越模糊。不多时，石砖上便晕开一滴花朵一般的水渍，一朵，两朵。＊＊＊许妍去了邻市。江氏待她不薄，她首付买了一套两居室，开始了独居的生活。

　　生活节奏慢了下来，在他身边的时候，经常跟在他身后忙得不知白天黑夜，也没心思去思考太多。

　　突然从忙忙碌碌的生活中离出来，一下子有了大把闲暇时光。时间一多，就容易胡思想。

　　一夕阳时分，晚霞嫣红，恰巧走至一处红绿灯，绿色的小人在匀速原地踏步，人涌动，行人摩肩接踵而过。一走得急的男生从后头撞到了她肩膀，她被带得往前踉跄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