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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从头到尾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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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行吧,就…好看的。”“好看也不送你。”…这人还来劲了。玉竹正要翻白眼,却见曾韫温和地笑了笑,嘴角微翘,唯眼角不见丁点暖意:“不是曾某小气,实在是有些东西不便赠人…譬如你掏心掏肺捧给人一片痴心,她可能只当是鼠肝虫臂,心向明月。

  而明月照的始终是别人。碰壁的滋味实在不大好,曾某头破血次数多了。总也该长些记。”他顿了顿“虽说小小香囊并非贵重之物,曾某亦不想丢给旁人糟蹋,还望玉竹姑娘不要见怪。”

  这话当真如刀,并且无差别地捅人捅己。细品会发现曾韫骂槐甚至省去了指桑,字里行间都在提名带姓地打玉竹的脸。

  她听在耳中,百感集间心头有窜,连气都不大利索,混乱中一口气卡在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喉咙竟涌上了一丝腥甜,她身上的外伤早就调理好了。

  这一口血乃是情志内伤所致…师父屡次强调习武修文实有共,越往高处走越讲究清心,心澄而志明,方可磨砺锋刃。

  清心清了这么久,居然被曾韫短短一句话震出了内伤,大概是有先前师门之祸做铺垫,这句话成了死骆驼的稻草,引得本就紊乱的七情崩溃了一把。

  玉竹背过身子,默默下喉口的血,青白着脸站了一会儿,借此机会暗自调息顺气。曾韫还道她在发呆,云淡风轻地拿扇子磕了一把她的后脑勺,轻飘飘丢下一句“走了”便先行一步离开了小摊。

  玉竹没敢立即追上去,缓了一会儿自觉面色无恙,这才跟上了他的脚步,并识趣地没再招惹他,好在此地卖馄饨卖烧麦诸如此类的小贩颇多,缺什么都不缺吆喝,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说话倒也不觉得尴尬。

  直到走过了七八个摊子,玉竹发觉两人距离清风堂排队人群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曾韫站住:“你要买药?”玉竹摇头。

  曾韫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她心说来找你的…可惜虽是实话,奈何时机太不凑巧…前脚刚糟蹋完人心,后脚再说这话显得跟耍人玩儿似的,她只得吐吐道:“出来瞎逛,看见这里人多热闹,就过来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爱热闹的人,”曾韫皮笑不笑地道“我是来买药的,不过你来之前都买好了。走吧。”虽然曾韫面上波澜不惊,玉竹还是隐隐觉得此人平静的表面下暗伏波涛,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只是没寻到合适的机会扎下去罢了,正说话间,人群里挤进来了一只脏兮兮的野狗,打结的上粘了好些新鲜的脏泥。

  偏巧这野狗还不知自己身上污秽,一面灵敏地挤往人堆,一面十分讨好地冲四周人摇尾乞食,殷勤地将泥点子洒了周围人一身。

  曾韫闪身躲避甩来的飞泥,总算是找到了“扎刺”的机会,皱着眉道:“这小畜生虽然长得可爱,却是喂不的,只爱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挤,讨打的很。”

  末了他还生怕玉竹没领会要点似的,略带歉意地转头对她道:“别误会,没有嘲讽你的意思。”…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莫非老天都替曾韫抱不平?

  玉竹前一刻的腔愧疚已经变成了哀怨的小火苗,烧得脑袋上几乎要冒烟,差点忍不住伸手挠花曾韫那张欠刮的脸。

  之前怎么没发现姓曾的这么小心眼儿呢?说好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怎么错叫一声师兄就变成了一个嘴毒的人?可有道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她有今天全是拜自己一张笨嘴所赐,现在这位爷怎么冷嘲热讽都得受着。

  玉竹咽下差点又要被出来的血气,正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么?怎么会想起来到药房?”曾韫面沉似水,瞥她一眼冷声道:“配药。”玉竹浑身一灵,毕竟她和此物渊源颇深。

  “怕了?”曾韫似笑非笑:“五花毒算什么。难道忘了么?我好歹是潜蛟之后,配个五月、五年花毒也不在话下…吃饭时放入你喝的粥里,趁你人事不省打包捆回家,废去武功豢养在我的卧房。

  到时候你连昼夜昏晓也无法区分,除了求我身下别的一无所能,怎么样?”玉竹此前开玩笑说曾韫乃“披着羊皮的狼”现在很有种一语成谶的意思。

  她仿佛已经看到眉清目秀的曾韫褪去伪装,出了青森森的獠牙,目瞪口呆道:“你,你…”“我,我什么?”曾韫淡淡道:“我没这么下作。”他从袖口里掏出几片活血的膏药递了过去:“昨天看你上还有淤青,回去自己贴吧。”

  这几片膏药好像一尖锐的长刺,兀地扎入了心尖处。曾韫的讽刺挖苦固然让她不好受,可是再有千句万句也不及这膏药让她心疼。

  她缄默片刻,忽然道:“阿韫。”曾韫一怔,偏过头来,视线仍停留在那只人群中活跃不已的野狗身上,睫微微眨动。玉竹道:“抱歉。”曾韫一动不动,他的心忽然感觉很空,想听的并不是这句,可是落花有意水无情,此乃世间常事。

  他又能如何呢?***玉竹神情柔和了下来,下山的这一段时间里,她眉目间存留的最后一点稚气已没了踪影,认真起来时从前的少女轻佻亦逐渐被沉稳所取代。

  她的神情像在细数逝去的年华,过了许久才徐徐道:“你知道我对他有情…当年在燕雀山的时候他照顾我最多,任谁也会生情,除却那点朦胧爱慕,这份情里还兼有亲情与友情。

  从冬雪初融到小荷初绽,燕雀山的十三个夏秋冬几乎每一都有他陪我,不管是晨练,披星斗夜游,还是漫山遍野打野撒…阿韫,人一辈子会有很多个十三年。

  但从懵懂孩童成长到蓬少年人的却只有一个,而伴在我身边的那个人现在没了。”曾韫静静听着。眼眸低垂,他听到这些比想象中平和,大概是先前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尚未平息,其它情绪也来的更为迟缓。

  他的醋意甚至不及遗憾多些…仇鹤终老只带出了四个徒弟,现在眨眼去了三个,英才早逝,总是令人心痛的。

  “如果没有你,我或许根本无法坦然面对师兄的死讯。自从师姐告知我噩耗之后,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他,有时候是浑身着火,有时候是皮开绽,脸上身上总是血迹斑斑,没有一次是他生前的俊秀模样。

  他就用这副千疮百孔的样子复一提醒我,燕雀山被人焚灭,连一草也不剩了。”说到这里,玉竹感觉舌涌上了一股苦涩,她费力地眨了眨眼,把眼前一层薄薄的水膜晕开,声音几乎有些发颤。

  “我是想告诉你…即便对师兄有情,我从未有心把你当做他的替身。和我好、为我解毒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也只是你,这一点我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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