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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光影忽暗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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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踏进房门,他倏地滞住步伐,浑身一凛,凉意自背后腾腾升起。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提脚就要撤身出去“哐”地一声震响,木门在他身后重重拍上,带起的冷风扑在后背。

  脚步声轻响,暗处走出道朦胧的身影,慕抚上间佩刀,微眯着眼去分辨,提声厉喝:“来者何人?”

  他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他清楚自己是厉内荏的作态。这人堂而皇之地潜进他的卧房,府里的仆从未发觉不说,连他自己也是进了房门才察觉,且是对方有意放开气息让他知晓她的存在。须臾之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人。

  “慕公子,别来无恙。”女子的声音清凌舒朗,却听得慕心头更慌,果然是她。“你来做什么?”他喉间发紧。郁晚在他面前抱手站定“作何这般紧张?有闲暇便来找公子叙叙旧罢了。”

  “我们哪来旧可叙?”慕身躯往后倾“况且郁姑娘深夜潜入男子房中,于礼于德皆不合,还是白光明正大递帖子相邀吧。”

  郁晚故意诓他:“我可是坐了整整一年的牢,数月前才出狱,一得空便马不停蹄来找公子,我人都来了。何必讲究那些虚礼。”

  她又将他上下一打量,连连啧声“慕公子是主犯,刑罚当比我重得多才是,现在却依旧这般体面又风光,不知背后是有哪位贵人撑?”佯作思索片刻,她恍然道:“是誉亲王吧?那走私的观音像,可不就是送给他的么?”

  明里暗里往走私观音像那事上牵扯,可不就是在提醒他得罪了她的事么,偏偏口上说着客气的话,当他是落入猫爪的老鼠般把玩?慕面上忿忿“你有话便说,不必拐弯抹角。”

  郁晚笑呵呵道:“我来找你,自然是讨要利息来了,当初你答应只要我走那一趟镖,便告知我吴老三的下落,还记得吧?”

  她连连叹气“说起这事儿就恼火,为此让我坐了一年牢,可真是憋闷坏了。所以啊…还请公子如实相告。”慕敢怒却不敢出言怨怼,一本正经道:“早年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他说要北上去岭州,姑娘可去岭州问问。”

  “呵。”郁晚话赶话地哼笑一声,面上倏然变冷“你耍我?”慕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摇头道:“没有,我只知道…呃!”郁晚耐心耗尽,一腿带风猛地踹过去,将他死死钉在门上。

  “慕。若不是为了吴老三一事,就你那一路上的做派,尸骨早都烂完了!你当我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吗?

  今可不是我有求于你,你若是不给吴老三的下落,我让你求死不能。”慕脸色煞白,骨似是被生生踹裂一般,一呼一间疼得打颤,他使力推搡前的腿脚,却动不了半分。

  “我…我不知道,你杀了我也没用。”“是嘛。”郁晚笑着转动脚踝,蕴着内力碾在他膛上,看他疼得冷汗直冒,大张着口却喊不出声,她折磨他半晌。

  忽然手上一动,指尖弹出一粒药丸,直直落进他嗓子眼里被咽入腹中,她哼笑一声撤了腿,似是玩腻了一般拍拍手作势走人“既然你不说,那便作罢,不勉强。”

  慕捂着喉咙跪倒在地上使劲咳吐,脸通红,惊恐地拦住她的去路“你给我喂了什么?!”郁晚无辜摊手“没什么呀。唉,别挡路了。”

  “解药!给我解药!”他嘶哑地怒吼。“什么解药不解药的?怎的还赖上我了?你既然不说,我便去找别人好了!”郁晚佯作沉片刻“听说吴老三是你们奉运镖局的总镖头,嗯…那我就去找你们那少堂主好了!

  反正人是我杀,等总镖头死了。上位的不就是他么,你猜他愿不愿意说?也就只有你这般死心眼!”她将慕一脚踹开“别挡路!”而后径自拉开门作势出去。

  方迈出一条腿,身后的人忽然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抱住她的脚“我说!我说!给我解药!”郁晚停下动作,微微一笑“好说。”…清早的驼峰坡蕴着袅袅雾霭,气息微凉,竹林茂密青翠,其间筑着许多巢,常有鸟鸣婉转。

  叶尖坠着的晶莹水被行人绊过,滴落进枯叶铺就的土地里,叶片相割,飒飒作响。“笃笃笃”三声清响,慕僵着身躯立于竹屋前,声音干涩“师父,我是慕。”

  不多时,屋里传来一道浑厚的嗓音“慕啊…这么早前来是有急事吗?”“无甚急事,前来拜见师父。”屋里传来窸窣声响,脚步声朝门前来。

  慕忽然喉间一哽,险些啜泣出声“师父…”脚步声停顿在门后,静默一息,里头的人和蔼开口“慕,用过早饭了吗?”慕听着他慈爱的话语,声里的颤音已压制不住“师父,有故人来访…”他看不见郁晚,但知晓她必定藏在附近。

  都怪他贪生怕死将人引了来,枉费师父把他抚养长大,又精心教诲,临了还关心他有没有用早饭,他实在狼心狗肺!他狠狠一咬牙“师父,我去把她…呃!”

  剩下的话都被堵在嗓子里,慕两眼暴突,目漫上血红,难以置信地垂下头,只见一柄长刀捅破竹门穿透他的腹。

  “师…师父…”郁晚立在竹林枝头,凝目看着那四肢瘫软、被长刀挂在原地的人,血从他口中和腹间漫出来,浸出一片鲜红。半晌,她眉间一凛,提腿拂掠过蔓蔓竹海,朝一道仓皇奔袭的脚步声追去。吴老三隐居于此十数年,临到这等关头。

  他恍然发现这些年的修身养皆是狗!哪有人不怕死的!慕不也是怕死,忘恩负义将他出卖了么!他狠狠啐一口。这片地方上百条弯弯绕绕的小路。

  他早已烂于心,一气跑出五里地,气虚得厉害才缓下脚步,他头瀑汗,气如牛,转着脑袋探看,头回觉得这密密麻麻的竹枝看得他头晕眼花。

  竖耳聆听,只有风过掀起竹的沙沙之声,与他口中呼呼间心跳。莫非那人没跟来?他掩在一丛矮竹后,拨开枝叶从隙间细细窥看。

  “哗…”一处竹林忽然剧烈晃动。吴老三浑身一抖,霎时心脏跳到嗓子眼,提腿就跑。待跑出几里地,腹间那股气憋闷得像是要钻破血冲出来般疼痛,两腿沉重似灌铅,他不得已停下脚步,找处地方歇身。

  “哗…”还未等他歇下,几丈开外的竹枝又是猛地抖动,他惊恐地低喝一声,撑着两条老腿接着踉踉跄跄地狂跑,如此反复三四回,吴老三不可能猜不出对方捉弄的心思,但那又怎样,他必须得跑,不跑就是等死!

  “救命…救命…救…”“哐”地一声闷响,地上腐朽的竹叶被扑下的风扬了一扬。吴老三瘫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干枯的嘴大张着。喉间破风箱似的气,扭曲的脊背一腾一腾,肝肺好似肿大得撑腹腔,怎的都不进去气。

  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横相错的竹枝模糊得似一张密网,光影忽暗忽明,天地渐趋褪。五感消退殆尽之际,耳中传入脚步轻响,视线里映入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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