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心里开始发紧
“别动。”闵宵的声音有些许严厉,郁晚只好僵着身体不动。柔软的丝帕从颈铐与肌肤间穿过,阻隔开坚硬的玄铁,又一圈一圈地包,将那带着罪犯象征的物什掩藏住。郁晚顷刻明白他的用意,手指轻轻捏了捏,心里道不明是什么滋味,甜蜜有,酸涩有,遗憾也有。
时间似是过得很慢,久到郁晚身上僵硬得快要痉挛,闵宵总算将那丝帕好,在她颈后系了个结。
他系好后便又若无其事地拿起那书慢悠悠地翻看,留下郁晚一个人心绪杂乱,她回到原本的座位,掀开车幔一角吹风,未看到闵宵手上的书半晌没有翻页。
他的视线落在她微红的耳尖上。闵宵约了镇西苏氏粮行的大当家苏先永见面,用的是京城某个富商的名头,那富商手底下有上千人吃饭,每年买粮食的银钱都是一笔巨额支出。这等大生意找上门,于苏先永而言好比天上掉馅饼。
他当即定了镇上最贵的酒楼接见。郁晚黄昏时帮闵宵去衣行取了预先定下的衣裳,回来时房中没见着人。偏房里传来微弱水声,但门又敞着。
郁晚料想他应当不会是在沐浴,便抱着衣裳过去。离得越近,那声响越发明显,郁晚身上开始绷紧,心跳渐渐加快。
但她像是自欺欺人般和自己说,沐浴怎么会不关门…脚步落到门槛处,生生停顿住。郁晚瞳孔微缩,瞬时屏住气息,将声响到近乎于无,她怔愣地看着浴桶中的人,鬼使神差的,脚下像生一般没有立时走开。
闵宵靠着桶壁,半的头发拢在一侧,出修长的后颈和宽阔的肩背,他手上舀着水轻轻浇在自己身上,手臂动作时现出起伏的线条,骨骼若隐若现,袒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红粉。房中水汽弥漫,只余清凌凌的水声,应和着郁晚喉间微不可察的咽声。
似有所感一般,浴桶中的人微阖的眼睛悄然睁开,视线落在前方嵌在木架上用于正衣冠的铜镜上,镜中映出一面墙,原本空白平整的墙面,现下正斜斜映着一道暗影,那道暗影轻轻晃动,似是影子的主人正犹豫着要离开。
但又还未迈出离开的脚步。闵宵忽而生出些许急迫,手臂搭在桶沿上借力一撑“哗”地一声清响,水顺着赤的身体淅淅沥沥淌下,镜中那墙上的暗影猛地一缩,消失不见,他怔怔看着。
眸光微微黯淡下来,可是忽然,他眼睫一颤,角又立时上扬…镜中的墙上,似是试探一般,那暗影又小心翼翼地冒出来。
这回只了半张脸。闵宵没再做出大的动作,他取过干净的布巾,站在浴桶中开始给自己擦水。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过每一寸肌肤,像是在做什么细致的活计,从肩颈,到膛,到腹,再到大腿。
他弓下擦拭腿上的水渍,线内收凹陷,下落到腿,线条又突显出来,起伏有致,肌理分明。闵宵的眼睛定在铜镜上,清晰看见那道暗影的喉间上下一滚。
他角翘得更为得意,鼻间溢出气声的轻笑。擦拭完身子,他静静看了铜镜片刻,那暗影蓄着随时撤开的势头,却又意犹未尽般没有走开。
他轻轻一展眉,分外通情达理地拿起干燥的布巾,接着慢慢将半的头发擦干。郁晚隐隐觉得纳闷,怎么会有人站在水中擦身擦头发。
但她根本无暇细想,眼前的画面让她血脉偾张,心间热意上涌,熏得脑中昏昏沉沉,更过分的是…身下有了久违的感觉,她已经有四年未见过闵宵的身体。如今的闵宵与四年前很是不同。
他的身形更为宽阔,褪去些许少年人的青涩,增添几分力量感与结实感,大抵就是所谓的…男人的模样。
她看得失神,忘却时间过了多久,闵宵的头发已经擦干,她却还是念念不舍地扒在门口,她隐隐看见他的膛一道起伏,似是无奈地叹息,而后一条腿抬起作势迈出,动作慢得足以让她反应过来撤身离开。闵宵看见铜镜中的墙上再无暗影,笑着摇一摇头,未免太贪心了些。
***夜幕中悬着一轮浑圆莹白的月亮,清晰可见上头影影绰绰的暗纹,近得仿佛伸手就可触及。
楼下的街道上热闹减了不少,已到了月上中天的时辰,熙熙攘攘的人纷纷回家梦会周公,小贩收了摊位,一挑子扛着慢悠悠往家走,铺面收起桌凳,熄灭门口的灯笼,关上门板打烊。
声响渐趋收敛,小镇沉入夜。红瓦之下,桌上一片狼藉,推杯换盏的人面上浮起醉意,大着舌头说不清楚话,却还着闵宵敬酒。
“闵公子,如此便说好了。我给你最好的价,明年一整年你都从我这处拿货!”闵宵眼神些许离,但依旧神智清醒,闻言不假思索地点头“自然是说话算数。苏老爷,时辰不早,你我都早些回家歇息吧。”苏先永摇摇晃晃起身“我送公子回去。”
“不必麻烦,马车在楼下等着。苏老爷保重身体,早些安置,在下告辞。”闵宵自房中退出,郁晚一点脚飞身下楼。不多时,闵宵从楼中出来,他面色如常,走路也稳当,如果不是身上酒气浓重,与未喝酒时没什么两样。郁晚上去,她下意识搀扶住闵宵的手臂。
他身上的重量便顷刻倒过来,倚着她缓缓走路,她这才明白,闵宵醉酒了。马车辘辘往回走,闵宵一路很安静,手撑在头边,眼睛阖着没有说话。郁晚知道闵宵酒品很好,他们刚分开那段时间,他经常酗酒喝得烂醉,但是他从来不会发酒疯。
只是如现在这般安静坐着。无声地淌泪。一炷香之后,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郁晚扶着闵宵进房。
“我去安排水,你简单洗漱早些休息。”闵宵拉住郁晚要撤开的手“你先休息。”他说完便径自打开窗,夜风徐徐拂在他脸上,他微眯着眼,看着很是惬意。郁晚放心地转身去洗漱。待她一身水汽地出来,闵宵还是站在原处没动。
“好些了吗?”闵宵看向她,视线已经变得混沌,缓慢地点头。郁晚轻笑一声,知道是酒劲上来“你早些休息吧。”闵宵“嗯”一声,声音有些醉酒的迟缓与沙哑“我去洗漱,你先休息。”
因着要贴身保护,郁晚与闵宵同住一间房,他睡上,她睡躺椅上,两方用屏风间隔开。闵宵还未出来,郁晚留意着动静,一直没有入睡。
一盏茶过后,门口总算传来窸窣声响,闵宵拖着步子缓缓进房。郁晚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她竖耳听着动静,如非必要不打算起身。闵宵走向桌案,一声气息轻响。
而后灯烛俱灭,屋中陷入昏暗。郁晚放下心来,翻了个身找到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
不多时她又缓缓睁眼,疑惑地看向屏风另一侧,闵宵熄灯后便一直站在原处没动,她正要出声询问,忽然听见一声脚步轻响,口中的话一噎,心里开始发紧,那脚步声正朝着她而来。郁晚死死盯着屏风,视线似是要穿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