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鼻间吐息湦热
“锵!”两兵相接磨出火星。匕首对上铁刀,势头上便弱了一头,全靠郁晚以内力支撑。符松蒙脸煞气,那铁刀带着千钧之力向郁晚的身子,势要取她性命“果然是你。”
郁晚面色不改,全力化开那一刀的力道,突然,她撤开一只手,防御减弱,刀刃瞬间割进她的身子,出她一声痛哼…连连后退。符松蒙乘胜追击,着刀背让刀刃割得更深。
哗楞一声脆响,瞬息间银光闪过,符松蒙眉间一跳,可已全然避不及,如蛇般灵活的软剑绕上他的咽喉,剑刃割破肌肤,只消再用上一分力便能使他鲜血溅地。
他未想到这女子身手这般好,也未想到她双手皆能使兵器。郁晚再不掩着原本声音,冰冷道:“我不杀你,好自为之。”
廊下院仆与县衙纷至沓来,呼呼喝喝,钟安署回了神,拔腿便往那方跑。郁晚眉间紧蹙,千钧一发之际,她撤了抵挡铁刀的匕首,抡手朝钟安署掷过去“哧”地两声血水溅起,一道惨叫,一道闷哼。
万幸,匕首不偏不倚扎穿钟安署的喉咙。可同时,符松蒙竟不惧颈间的软剑威胁加重力道,刀刃深深割进郁晚的肩膀,鲜血如瀑,腥气扑鼻,瞬间浸半边身子。
郁晚眼里嗜血,手上的软剑顷刻又勒进血几分“不识好歹!”符松蒙瞳孔紧缩,一时冲动。
他大抵要命丧今。郁晚手上紧得发颤,极力压制自己的杀意,以前因符松蒙的过往对他心生几分动容,现下她更下不去手,他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若十多年前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打的自然是与边北的仗。
而那祸端大抵是由她爹娘引起,她心下有愧。郁晚眉间一凛,抬腿狠狠将人踹开,铁刀拔出,又是一阵血水声响。软剑盘回间,她捂着伤处,恨恨瞪符松蒙一眼,一点脚掠入夜。
***山里雪停,但天未放晴,浓云阴沉沉堆着。往日天光大亮的时辰,现下影影绰绰视物不明。
上山路上的积雪晾了一未融化几分,沿着下山时蹚出的脚印返回,雪依旧埋得高及小腿,拖得步伐累赘。化雪比落雪时更冷,郁晚身上的夜行衣单薄,似是将冰雪裹在身上,寒意直直往扎进肌肤、钻进骨。
符松蒙砍下的刀伤自肩头延至口,刀口的深壑中积着黑红的血,隐隐可见断了近半的锁子骨。
淌出的血已经风干,衣裳皱巴巴黏在身上,郁晚捂着半边失去知觉的身子,浑身冷得厉害,头中昏沉,冷腥的空气进肺腑刺得腹中生疼。眼里的路已经重影。
她走上一段便要甩一甩头保持清醒,口中的息越发缓慢沉,她知自己失血过多,该不会就这般丧命吧?
“呼…呼…”不行。她还有富贵日子没享受,还有人等着她回去,闵宵若是看到她这幅样子,怕是要生气难过到不行。“呼…”可是眼前的天突然暗了。雪地里一声闷响,一身黑衣的女子直直倒下,仿佛漫山白雪中落下的一树枯枝。
*身上泛起密密麻麻、若即若离的刺痛和刺,仿佛蚂蚁蛀咬一般,昏睡中的人蹙了蹙眉,下意识躲闪,身子一动,瞬间一股锥心的剧痛直直冲入脑中,郁晚眼睛尚未睁开,口中已沙哑地痛呼出声。
“啊…”她身上疼得痉挛却不敢动,立时起了一层冷汗。“郁晚。”耳中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郁晚缓了一息,想起来是闵宵的声音。疼出的泪濡眼睫。
她缓缓抬眼去看。闵宵一脸苍白憔悴,眼睛里泛着血红色,蓄泪水。“你别动。”他声音颤着。手足无措地担心碰疼她。
最后轻轻握了握她身上完好一侧的手心“我是不是疼你了?”郁晚渐渐看清眼下场景,屋里血腥气浓重,桌案上堆着几块破碎的黑布,自己身上赤着。当是闵宵给她将衣裳剪了下来,他手里的棉巾沾着血渍,洗数回已染成淡红色。
“没有。”她抬了抬手,可一动便扯着另一侧的伤口,她只好作罢“你别哭。”闵宵勉力眨眼将泪水忍回去,却憋得眼睛越发地红,泪滴坠在眼眶边缘,留不住时便直直滴落在衣袖上,瞬间浸一片,他微垂着脸,一言不发地拧帕子给她清理伤口。
郁晚疼得身上紧绷,完好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你去找我了吗?”闵宵没有立时接话,颌骨绷得极紧,再开口时已带着轻微的哭腔“你说最晚今早上回来,我一直等到上午,我…”他无法言说在等不到郁晚的那段时间里。
他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更不敢回顾看到郁晚浑身是血倒在雪地里时的心境,他那时僵愣在原地,心仿佛被撕扯得破烂,他不敢上前,害怕触碰到的是她冰冷的尸体。
他祈求上天留住她的性命,哪怕是用他的性命换。“对不起。”郁晚眼里泛起水意。闵宵摇头,眼泪在他脸上滑下数道痕“你不用和我道歉,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往后不要再做这般危险的事?”
“我答应。”郁晚连连应声“你别哭了。”闵宵收敛心绪,拭去眼角的泪,专注地擦去她身上沾染的血迹。
一时无人说话,房中陷入沉寂,郁晚目光落在闵宵脸上,没忍住看了好一会儿,他这般眉眼润、面上哀愁的模样,看得她心上生热,有些走神。
“看什么?”闵宵抬眼见她盯着他发怔,蹙眉问道。郁晚没脸没皮笑出来“你好看。”她抿一抿,没住心里话“我想亲你。”
“眼下你还有心思想这些?”郁晚垂下眉眼,委屈地瘪一瘪嘴。面上覆下一道阴影,温热的气息凑近,闵宵捏住她的下颏,俯下身含住她的瓣慢慢吻,他把着分寸,待口中气息用尽时便分开,没理会郁晚追着他嘴的视线。
“我去给你找大夫。”虽然郁晚清醒过来,还着他做不正经的事,可她身上的伤不容小觑,那般长又深的口子不知多疼、不知要养多久才能愈合,他恨不能将伤她的人碎尸万段。
“不用了。!家里有些草药,你帮忙煎一煎,我喝下就好。”“伤口这般深,要合才行。”郁晚淡淡看他,轻叹一声“这里偏远,大夫不愿意来的,何况现在下了雪,山路难行。这伤看着严重。
但未伤及内脏,骨头也无大碍,静养一段时便好。我以前受伤也没请大夫…”话到此处,她觉身边的人又冷了几分,连忙打住话头“这回有你,比以往不知要好上多少,别担心。”
闵宵看她半晌,帮她拢了拢被褥“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煎药。”郁晚昏睡了半,醒来时屋里已点上油灯,晃得她头晕,明黄的暖光罩得她身上热得慌,被褥和蒸笼一般闷出她一身腻的汗,身上不能动,她用腿脚踢踹要掀了被子。
“郁晚,别掀被子。”闵宵面上凝重,眉间紧紧锁着。拧了帕子盖在她额上“你发热了。”
“嗯。”郁晚闷闷应一声,眼里又漫上润“好难受。”闵宵抵上她的额头,心疼地抚她的脸颊,鼻间吐息热,偶尔溢出没住的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