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毛毛茸茸
玉伶的视线顺着往上移,一眼便对上了谢沛的目光,见到了他鬓边顺着他的刚毅轮廓往下滑落的雨水,像是她绝对不可能看见的眼泪,他似乎也没有那么生气,言又止的表情更像是在忧心。
但这种只看着她的灼灼目光似是有着连雨都隔不断也浇不灭的盛烈,像他也不像他。也许谢沛真的信了她昨晚在上堆给他的那些情话罢?她以为他不会信的。
毕竟他经常说她在耍一些无用又做作的把戏,他早就看穿了。骗不过他去的。“囡囡,跟我回去。”谢沛终究还是先开了口,大雨中的他对她仿佛没有那么强势了。是平时哄着她的口吻。大抵他并没有自信到玉伶一定会像之前那个在渠县的雨天一样。
离了陈一乘的她会哭着撞进他的怀里,只给他看她的万般委屈。陈一乘侧前一步,在玉伶还未回答的时候便挡住了她的半个身体。
玉伶张口闭口,本是她提出来的要求却又现来犹豫徘徊,最后狠了心,回道:“不了。”“陈军长于我有恩情,又为我赎了身,玉伶当是跟着他,服侍他一辈子的。”
玉伶只敢低着头说闷话,这时却听见陈一乘拔上膛的声音,吓了一跳才发现是谢沛朝他们走了两步。
“他妈的陈一乘你铐着她她说这种话算什么本事?!”不知为何,玉伶听得谢沛的这一声吼,抬眼看他的时候竟有了眼泪水。
余光却也见得陈一乘冷到不能再冷的面色。可陈一乘突然扯住玉伶的手臂,拉着她,将她往前推了一步,她不相信他是吃下了谢沛的将法。
玉伶疑惑地看向陈一乘,没法动手擦去的泪水像是在添一般于此时滑出眼眶,他并没看她,而是俯身解她的手铐,用她和谢沛都能听清的音量说道:“你自己选。”同时把他手中已经上好膛的到了她手中。
明明自己的手腕都抬僵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抖得厉害,根本拿不稳。玉伶再度看向陈一乘,他漠视了她原本想给别的男人看的眼泪,转而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冰冷眼神。
这时又听见蹚水的脚步声,玉伶忙举对朝她走近谢沛说道:“沛爷,玉伶不愿走。”谢沛的目光于玉伶和她手中的来回游移,蓦地勾起嘴角,摆了一个根本没有笑意的笑。
“长本事了。”他直盯着玉伶惊惶不已的脸,余光里尽是她那颤得不行的手腕,再次向她走近一步的同时,还指着自己的口“你有胆子往这里打,老子他妈的就站你面前,你甄玉伶可别下不去手!”
玉伶的眼泪霎时涌得像是这绵绵的雨,一片模糊,但是仍然僵持着,她在谢沛决绝的眼神下一动不动,噎噎地哭,半个字都没能够再说出口。可这时她的手被握住了。异常温暖。玉伶抬头看着为她撑伞的陈一乘,绷紧的手腕顿时放松,头重脚轻的身体朝后倒去。掉在地上,溅起的泥水全都洒在了脚背,脏兮兮的。
陈一乘接住了玉伶,她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臂膀,顺从地让他半拥她在怀里,只是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刺的是旁人的眼。
“谢先生,没必要拿你对手底下人的那套来强迫她,这也不算什么本事。”埋首于陈一乘前的玉伶听得谢沛半讽半嘲地道:“我强迫她?!”“当然是我强迫了她。”
“…算我谢沛看走眼了。”“今天才知道这女人真真是喂不又养不乖,这样的白眼狼你陈军长半夜搂在怀里,可要当心她咬断你的脖子。”陈一乘打开车门,然后回道:“谢先生从来不缺女人,这种话当属经验之谈了。”
“货有不好卖的时候,人心也是会变的,你的伤…再加上这多事之秋,不如先担心自己的好。”
“…我后天会让人在章鸣茶馆等着谢先生。”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玉伶强撑着精神朝谢沛递眼神,张嘴想说话却被陈一乘推进了车里。陈一乘跟着上了车,很快带上了车门,她甚至来不及对谢沛说一句…
“别去。”可谢沛定是不会再信她了。***车是什么时候开走的,雨又是什么时候停的,玉伶一概不知。眼前一片漆黑,周围非常安静,她所戴的眼罩锁边质地糙,在颠簸时会刮擦鼻梁,有些疼。
陈一乘上车后便再次将她的双手铐住,只是这回他宽容了些,没再让她的双手难受地背在身后,而是铐在了身前。
又或许是因为见了她对谢沛拔相向的态度,给了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奖励。车内除了司机偶尔换挡的声响外,陈一乘一直沉默不语。看来他对她已有了定论,不需交谈且无话可说。
玉伶自己也无法从谢沛那定定的目光里回神,没管车在往哪里开,同样一路无言。她只看向窗外,车速和雨幕将一切变得模糊,让玉伶能想的仅剩刚刚雨里的谢沛。说“不走”的是她,差点朝他开的也是她…他吃了她这种窝囊的闷亏肯定是要恼她来报复她的。可为何她只觉得难过。
甚至她还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在车快开到陈家家宅的时候,陈一乘突然扯住玉伶的手臂,把远远靠在车窗边的她拉近。没有任何征兆,吓了她一跳,又顺着一个拐弯的弧度,直直歪倒在他的膝上。可玉伶并未挣扎分辩。
好似现在的她每每多乖那么一分,兴许陈一乘的气也就消了那么一分。玉伶想谢沛活着。更想自己活着。
陈一乘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了眼罩。如今的他何故要把她当成一个囚犯来对待,玉伶尚没那些个精力去思考了。反正他今已经古里古怪了。
也不差这么点事,随他去就好,她只是在想…他如若早些这般对她,哪会有现在的这些事呢?玉伶顺从地接受了陈一乘想给予她的一切。下车后。
他不顾候在车前的下人,将她横抱而起。玉伶的一只鞋甩在地上没管没捡,另一只也在他抱着她走出几步后滑掉了脚,她觉得陈一乘抱着她走了很远。
期间开了几扇门,又下了很多道楼梯,就算被蒙住了眼睛,玉伶也知道这不是回他院子的路。直至玉伶耳边陈一乘下楼的每一步都带了回声,一点雨声都听不见了,她才意识到她大概是真的跑不了。
此时的陈一乘驻了脚步,也许是走到了底。横抱着她的姿势改为单手夹抱着她,空出来一只手。玉伶又听得哐当几声。
像是铁质的什么东西撞来撞去,不仅复杂得很,而且听起来就很重很涩,需要用大力去挪动推开,他们应是走过了一道门。陈一乘也在打开这道门之后将玉伶放在了地上。
赤脚踩上去的地面是松软厚重的感觉,茸茸,像是冬天才会搭盖在被子上的绒毯。得到短暂自由的玉伶没有怎么细想便往后处退了几步。
她只想躲陈一乘,看不见的时候直觉就会非常强烈,几乎是想要活着的本能在告诉她…他现在非常危险。陈一乘很快再度靠近了她。
他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叫玉伶当即甩手避开,腕处的手铐哐哐作响。明明他们根本没争没吵,玉伶却紧张害怕到在频频深深呼吸。陈一乘仍不说话。却也没再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