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虚空一握

　　士兵赶紧调整‮势姿‬，想把墨正卿背在背上让他好受一些，又怕他不配合摔了。士兵看了安⽩一眼，小姑娘依然安静腼腆，没有任何哭闹的迹象，在近乎停滞绝望的界外毒雾下，漂亮得不像话。

　　再铁石无情的心肠，此时也有些不忍心，他嘴些许菗搐，小声解释：“墨家少爷⾝份非凡，我来时受墨家所托，无论如何都要把墨少爷带走。”士兵往外踏出一步“你可不能怪我…”

　　“我知道。”安⽩微微笑了下，对墨正卿摆摆手：“墨学长再见，路上小心，别担心我。”她将过于沉重的手收回来，温声说：“我不是异能者，在毒雾里不会有事的，等你回去‮全安‬了，再想办法救我呀。”

　　“安⽩！”墨正卿的声音已经变了。咔啦咔啦的，像是不灵活的零件破碎声“我不是异能者！我不是人！救她！”

　　“您都已经说胡话了！”士兵知道不能再拖，大步一迈往外走。他左腕佩戴着军队配发的特殊手表，能时刻记录自⾝情况。安⽩赶紧拿了一些应急医药给士兵，要了一份临时地图。

　　墨正卿被扛走后三小时，天⾊已经分不出⽩昼黑夜。毒雾浓度已经达到⾁眼可见的深沉，分明伸手能看见形状，却无法确认那是否属于自己。

　　安⽩打了自己一巴掌，痛觉也很迟钝。“没事的，至少我还活着。”安⽩怕自己失去空间感和重心，只敢用手扶着墙壁一点点走。

　　她将补给箱里的果蔬包打开，试图用食来刺神经，但收效甚微。“这么浓的毒雾，也不是没好处，这些东西都不会坏了。”安⽩小声念叨着。

　　一边摆弄⽔果拼盘，一边查看士兵那得来的临时地图，他们走的路线与安⽩来时一模一样，很平坦，没有任何危险。

　　但战记录显示在小镇外三公里处有大量变异怪物，几乎将出⼊口封死。记录没有影像，但据士兵的口头描述来判断，和安⽩碰到的怪物并不是同一种，而是有许多记录的人形异变怪物。

　　“镇子里有这么強的异能者在，这些怪物又弱，不可能不跑。”安⽩反复思索，怎么都觉得奇怪：“这些怪物不是军队的对手，却在不⽑之地的城镇外与军队死斗，看上去更像是守卫…”这个假设将安⽩吓得不轻。

　　怪物没有灵智感情，只有进食杀戮的本能，怎么可能做出‘守卫’这样⾼阶的群体活动？是进化了吗，还是这里的确有很特别的东西？亦或者…有人在控怪物，不允许人接近这里？

　　“这一次的救援已经折损了一支精锐小队。为了我一个孤民，再安排一次救援的成本太⾼太⾼，无限接近于零。”安⽩确定援军不可能出现后，找到另外一条能掌握主动的路：“我得去湖区看看。”＊＊＊电磁波信号被屏蔽中断，电磁设备也反应失灵。

　　万幸安⽩之前将地图仔仔细细地记在脑海里，又被怪物胁迫着走过一回，路线很清楚。“这里，是要往北走一百米。看见有一面绿墙的三层小楼往东拐…”

　　安⽩走在不算陌生的路线上，却有一种不确定的恍惚感。毒雾影响之下，她不仅感官迟钝、重心偏离，就连东南西北的方向感都丧失了。

　　“不行，一直往前走，不能停…”越往湖区走，她就离小镇外的怪物越远、离強大的异能者越近。越靠近这场异变的中心，她就越可能见到活人，获得帮助。无论是敌是友，她不能坐以待毙，直至昏死亡。

　　安⽩想了很多，走了很久，那幢三层小楼依然在很远的地方，她的腿似乎没有动。完了。安⽩意识到自己的运动神经可能已经被毒雾侵蚀，自己成了个瘸子。

　　“林医生再厉害，也治不好一个残废吧…”安⽩想到林秋与他在公寓告别时担心的模样，心虚得厉害，她可不想自己浑⾝瘫痪被抬到林秋的手术台上，林医生肯定会生气，但仍然会尽职尽责地救她，鼓励她，照顾她。

　　“又要⿇烦林医生好多…”安⽩不想瘫痪，也不想失去五感，她还想再听叶老师的古琴声。都说仙乐令人耳目一新，可她都聋了瞎了。真神仙给她弹琴都没用。到时自己连叶南辞的脑袋都做不到，更不提让总统満意。

　　“墨学长…”安⽩想起墨正卿的脸，快要停滞的口泛出刺痛的酸涩感，她才答应了自己和他不忘记的。如果她死掉了。

　　谈什么记住他。安⽩回过神，再度扶墙站起，往唯一存在希望的方向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安⽩终于步行到了湖区。资料上说，这片湖区的面积不大，末⽇不久后便陷⼊⼲涸。哪怕多⽇前暴雨临城有了积⽔，至多不过是个小⽔塘。

　　安⽩一脚踏空跌落湖堤，早已失去⾊彩的视线中竟是一片光影斑驳。波光粼粼的⽔面折出绚烂的⾊彩，安⽩能闻见清新的草木香气，看见树叶掉落在⽔面泛起的波澜。这光景，远比她在圣教堂看见神明雕塑时更加震撼。

　　“等…等等！”远在⽔面‮央中‬，安⽩看见了一个人影。相隔千米之远，安⽩只能看见他被众人围拥着渐渐离去的⾝影，但安⽩毅然决然地踏⼊⽔中，往前扑去：“等等我…别丢下我！”

　　她的声音连同⾝体一起沉⼊⽔中。下一秒，头顶有声响起，隐蔵在湖边的怪物嘶吼奔涌，无数刺耳尖锐的声响将美景撕碎污染。快要溺死时。

　　她被人狠狠拽起。安⽩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手背没有点滴，头没有病例，⾝上⾐服也是纯⽩⾊睡裙，并不是病号服，她好像被人带到了什么地方。

　　“醒了？”门被推开，在安⽩惊恐万分的眼神中，总统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吃点东西。”一直我行我素的总统没有将粥递到安⽩手上，反而是放在头，让她自己吃，他拿起一张纸，清了清嗓子说：“这次你做的很好，以一己之力发现了叛军的动向，整个团队都会记最优等，你单独再加十分。”

　　“什么叛军？你在说什么？”相比于远隔千米的惊鸿一瞥，安⽩更在意总统锁紧了房门，她本出不去。

　　她害怕地往后缩：“很多同学连界外都没出，也记最优等？你给我十分的好处，是为了堵住我的嘴？是那些军⽝怪物吗，还是别的什么…”安⽩惊恐于自己认知中绝不可能出现的救援竟然来得那么快。仅仅只隔了半天，绝对是悄悄进行。

　　“我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所以要堵住我的嘴。你派人到城镇上，是为了毁尸灭迹，救我只是有个救援‮生学‬的由头…”安⽩被总统捂住了嘴，她看见他深邃漆黑的眼睛，微微笑着。

　　复杂而痛苦：“我恨不得亲自去救你，你知道吗？”＊＊＊安⽩被他捂着口鼻，窒息感比溺⽔时更深刻，几乎要陷进他的眼眸里。

　　总统说：“第一批次的救援队遇到怪物袭击，只救出来墨正卿一个人，我立刻组织第二次救援，所有大臣都以成本太大为由拒绝救援。

　　我只能动用我的‮人私‬军队，你却以为我要杀你灭口？”眼看安⽩的眼神越来越涣散，总统收回手，虚空一握，空气自他指间流走，他自嘲地轻笑一声：“对你这个废物有期望，也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