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额角微红

　　“凡人，真的没有与你一样长生的办法吗？”“晓，你会舍不得我死去吗？”她静静看着他。荷塘中，一只早莲，在风中轻轻展开一片淡粉的花瓣，停下一只蜻蜓。

　　“可是，我的小月亮陛下，我会一直陪着你，从你儿时，到少年，到中年，再到老去，死亡。

　　我再也不会缺席你作为凡人的这一生，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这与长生有何不同呢？无论你是怎样的，我都会在一旁，一直注视着你。”

　　“晓…”少年垂着头，夏风吹动他肩头的长发，穿过晓的指尖。他轻轻捏住她被风扬在他手中的衣角，说：“晓，你才诞生这么一点点时间，你还这么小，你连人类的情感都不明白。我们一直在一起，你参与了我的一生，在我死后，失去了伙伴，你会感到孤独的。”

　　“此刻的你，或许无法明白什么是独一无二，什么孤独，但当我彻底死去了。当你独自游在这个世界，当你的声音再也没有回音，再也见不到我…当你找到我那个转世，却发现他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他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食物，爱看什么话本，喜欢什么样的音乐，有怎样的习惯，你就会明白什么是孤独。”

　　“我不愿看到那一天。”“所以我不甘于眼下的须臾。”晓静静看着他，她想要解释自己什么都懂，但他说得也并没有错，她并没有对这个任务世界投注感情，她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死亡产生触动，不会因为他们的分离感到孤独。月岚之并没有说错。晓的指尖沾着一层黏黏的荷叶汁，有些不舒服。

　　她忽然道：“月岚之，你是喜欢我吗？就像是，话本里山无棱天地合的喜欢？”月岚之轻轻颦眉，半晌，答：“我不清楚。”

　　晓莫名松了口气“那就不要为将来感到遗憾，不要为我的去向忧心，我不会有事。月岚之，我希望你这一生能够高高兴兴度过，不要有变故。”

　　她的心理预期已经很低，给这个小皇帝养老送终后，她总归能离开了吧？月岚之抿了抿，突然问：“我记得，你说过自己是雾峰山神，雾峰在哪？”

　　晓愣了愣：“我也记不清了。大约在西南方。”那是不知几千年后的雾峰，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晓，你愿意将我葬在你的雾峰吗？”月岚之仰起脸，勉强笑了：“我愿意相信你说的来生。若我有转世，倘若你将我这一世葬在雾峰。

　　那么来世，说不定我会成为你的雾峰上的一棵树或是一棵小草，我们还会再见。”他轻声，又坚定道：“也许，我还能再想起今生的记忆呢。我的记向来很好的。”晓笑了：“我不明白，小月亮，你太执着了。”

　　月岚之轻笑，仿佛坠了星的眸子漾动：“晓，你看着我长大，我也想要陪着你长大。”晓摇头，她真的不是什么新生的山神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骗他。

　　＊＊＊晓坐在窗外的海棠树上，望着少年天子每进进出出，接见朝臣，彻夜处理政事，偶尔发怒，偶尔大笑，偶尔因为看书入，将茶水喝进了鼻孔里，引得她哈哈大笑。

　　她甚至动用灵力，摸出了一块留影石，将月岚之傻乎乎的样子录了下来，打算回去摘星峰那个月岚之分享。月岚之无奈极了。一边擦着上的水，一边斜眼看她“你总是不安好心，总是要看我的笑话。”

　　“陛下大人，你该自称朕。”她把玩着留影石，饶有兴致晃着脚。月岚之发丝束得整整齐齐，衣着也一丝不苟的，平里尽显帝王威仪，可在与她讲话时，总是放松着。如画的眉眼略去帝王气，反倒的少年风“被你气得忘了。都怪你。”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她十分熟练地揽错，一把将窜上树的肥猫抱在怀里。月岚之继续俯身阅览折子，殿中暖炉送着徐徐的热气，而殿外却开始落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晓抬手去接，她不会受四季侵扰，小皇帝却很容易被冻得小脸雪白。

　　原本白皙的脸色失去了血，她捏个诀，便有屏障挡住外界寒气，她怀中抱着开智的肥猫，望着专注的月岚之。为什么月岚之想要葬在她的雾峰呢？此世，与后世有联系吗？是有了此世差错的因缘，才有了后世的种种吗？

　　这是剧情安排的过程吗？晓想起了后世初次遇见月岚之的场景，那时她才十来岁，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接受了父母双亡的身世，一个女孩子守着偌大的雾峰，那天她在雾峰上练剑，她很喜欢雾峰顶上的一面湖，借着隔壁摘星峰的高瀑，总有浓郁的雾气缭绕在湖面，仿佛缥缈的仙境。

　　在湖边练剑十分有氛围，那一天破天荒是个少有的烈晴天，头驱散了一部分浓雾。晓练剑累了。

　　便拔开小水壶喝水，抬眼看到一个哒哒的东西爬上了湖面，那是一个黑发披垂，眉眼冰冷的少年，手指抠着湖边的泥土，一点一点往上爬，她上前将他拉了上来，他的手很凉很凉，像是冰块一样。

　　她以为他是被谁害了。丢入湖中抛尸的可怜虫，又猜测他是男主，可惜小少年失去了记忆，呆呆傻傻的像个小笨瓜，问不出来什么，只能领在身边照顾，教他穿衣吃饭。也是后的相处，晓才知道他天生就冷冰冰的没有体温，也确定这人不是男主。

　　他天生情冷淡，孤僻寡言，对外界的刺没有反应，倒像个跟虫一样对晓亦步亦趋的，上厕所都要守在门外。

　　长大后的月岚之倒是不再社恐，可在被赶去摘星峰开峰当峰主，多赚一宗门一份工资的那天，还是在她跟前哭了一通，委委屈屈地说自己不想离开雾峰。成年后的明府仙尊，看起来是个冷冰冰的大冰块。

　　其实是个占有强，人狠话不多的憨憨，原本晓因为许多徒弟死在他的手里，这些年来暗中对月岚之起了厌恶之意。

　　而如今因为这一世少年月岚之的活泼可爱，曾经被磨灭的青梅竹马情意，又悄然复苏。晓托腮看着御书房里华服金冠的少年天子，想着，这样可爱的月岚之，以后犯了错，也可以原谅的啊。

　　她还是喜欢这个小皇帝的，等回到了后世，可以去找一找凡界的史册，看一看后世是如何评价这位幼年继位，励图治的小皇帝的。小皇帝忽然咳嗽了一声，转眸看向光秃秃的海棠树上，目不转睛的晓，见她目光灼灼。

　　他的耳稍稍红了一片，又逐渐染了上去，生硬地别开脸，又觉得别扭，转回去，皱着眉：“你盯着我做什么？”

　　晓咧嘴笑笑，靠在海棠枝头，伸手拂过一截枝丫，灵力如春风拂过，那截枯枝眨眼间芽吐，翠绿枝叶舒展，其中一丛烂漫粉的海棠花悄然绽放在枝头。晓冲月岚之眨了一下左眼，将一枝海棠头丢给他“小月亮越长越俊了！”

　　月岚之被砸到额头，花落入他怀中，额角微红“你这是刺杀朕！”他别别扭扭地凶她，又觉得自己凶巴巴得没有道理，埋下头，将海棠小心放在案头“你不要和朕讲话了。朕还有许多事务要忙，不能理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