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想耽误念书
王崇低头贴在手背,没注意到上妇人睫轻颤了颤。***陆希娘以为自己烧糊涂了。
崇哥儿这话怎听得好生奇怪,什么叫不要再抛下他,他跟陆月香这才大婚多久,她昏沉得厉害,要再想别的心思也没法。耳畔不停响起哥儿的低喃,不久又有人帮她擦了汗,只觉浑身利,彻底睡去,她这身子不是一两能好,次她尚未起身。
就听到兰、杏两个丫头在外头唤她。陆希娘令两人进屋,坐起身按了按眉角,头仍有些难受。
“夫人,国公爷走前嘱咐过奴婢,若辰时您还未起身便让奴婢唤您用膳,吃了药再歇息。”兰、杏端着洗面汤和牙刷子,后面小丫鬟手里捧着绿豆粥。
“摆到外头榻上去罢,却没这么娇贵。”陆希娘道。到底还是不舒服,她吃了药又回上躺着。
秦氏那儿还让宋嬷嬷来看了看。秦氏听她形容国公夫人面色憔悴,不像是装病,私下笑道:“这样才好,我瞧着她这年纪尚轻就频频犯病,不是什么长寿之相,这快要到岁末,年后喊妗娘来府中陪我些时。”宋嬷嬷站在她身边思忖片刻回道:“奴婢正有一事要与您说。
也不知怎的,奴婢今去国公爷的临晖院,只觉时时让人盯着。那院里小丫头给奴婢送了盏茶,回头奴婢尚未出院子,看到丫鬟不小心茶盏摔了。照理也不该啊。奴婢这一路心里都在犯嘀咕,您说会不会?”
秦氏手微顿,转而笑了笑道:“应当不会,这死无对证,且她小陆氏不是活得好好的,便是那喜娘未动手,哪里又能赖到我身上。”
“您说得对,许是奴婢多心了。”宋嬷嬷道。这边陆希娘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哥儿这态度细究起来其实怪异得很。昨天夜里崇哥儿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怎如今琢磨起来,竟像哥儿一早晓得她是谁似的。可不就是这样。思及此,她哪里还躺得住,连忙穿衣起身。
守在外间的兰见她下要出去,匆匆取了件披风追上前来:“夫人,您尚病着。外面积雪还没化呢,这是要去哪儿?”陆希娘站在雪地中,教她去拿铲子来。
兰没法只得依着她的话做了。又跟着她出去临晖院。守在院前的婆子自然不肯放她进去,府里谁人不知这是国公爷幼时呆过的地方,如今这处都成了地,除非国公爷允许哪个都不能进来。
上次陆希娘使人来摘桂花,还是王崇一早吩咐过,她从兰手里接过铲子,全然不理会婆子的话,面无表情说道:“兰,你们都出去。”
兰看了她一眼便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夫人的丫鬟自然依着夫人的想法做事,再看国公爷对夫人事无巨细的模样,侍母不过如此,到最后指不定哪个吃亏。
她身上有功夫,这院里洒扫守门的婆子哪里是她的对手,她没费几分力就将人都拽了走。几人离院子远远的,这婆子跺脚道:“你个小丫头后来的不懂事,糊涂透顶,你可知道这里谁住过,要是国公爷住过倒也罢了。”
又低了声音说:“这里头以前可是住着他养母,国公爷至孝每两都要来这里磕头奉香,老夫人那儿都不见他这样殷勤。”
***不过自从上次国公爷将她们撵出去,独自在里头呆了好会儿,倒是一次都没来过。兰笑道:“嬷嬷可不能随意在后头编排主子,这话我听听便罢了。回头要传到别人耳中仔细主子动怒。”
婆子觉得自己好心当作驴肝肺,还无端让个丫头捏着把柄,便道:“我好话已说尽,回头这事自然要禀了国公爷。”
“您老便安心,要说自去说,我也没想着撇清,再怎么还有主子护着。”兰道“亏得我主子心善,方才你那样拦她,我早该一巴掌打过去。”婆子看她牙尖嘴利正要再开口,让身旁人扯了下:“你就少说两句,这都是什么话。”这才安静了。
陆希娘在院里不出来也不吃饭,兰指使个婆子回临晖院让人送吃食来,她提着食盒站在院外,见陆希娘独自坐在石桌前,不远处地上被挖得坑坑洼洼,铲子随意丢在一旁。
“夫人?”兰唤了声“奴婢给您送了吃食来。”隔了会儿陆希娘才应她:“进来搁在这儿罢。”又勉强笑笑:“你自回院里歇着罢,我这儿不用人照应,还有这儿的两个婆子,你也领回临晖院。”
“夫人,旁的事奴婢定然照办,只是不瞒您说,国公爷特意告诫奴婢要护着您,您一人在这儿奴婢委实放心不下。”兰躬身说道“您要不要进屋坐会儿。
这会儿太阳没了。瞧着这天许又要下雪。”陆希娘挖了半天都没找到之前装玉势的匣子,心累得很,也不想为难身边人:“知道了。你将食盒拎过去,让她们也进来罢。”
这院子她熟悉得很,其实前头这儿后来改成崇哥儿的书房,儿大避母,哥儿在家中时她几乎不到前头来。
此刻她坐在书房里翻着话本子,这还是她往日读过的,八成让崇哥儿拿到这儿来。陆希娘在屋子里唉声叹气,这叹息声传到外间,听得兰和婆子们面面相觑,就是兰也不知夫人心里怎么想。外头又飘起雪花。
等王崇人过来时院子里已全白了。只陆希娘挖的那片地方仍能瞧出几分。原先拦着陆希娘的婆子要上前告状,见王崇这脸色忙退到一旁。王崇进了书房,再不久听得里头“扑通”声,倒像是什么重重落地的声音,几人顿时被唬得大气都不敢出。
窗棂外雪大似鹅,陆希娘坐在椅子上,平在外头威望素着的王崇此时竟跪在下首,她不吭声,他也不说话。刚才王崇听人说她来院里。
看到海棠树那处地儿他心里便清楚了大半,良久,陆希娘站起身走过去将门掩严实了。叹口气道:“崇哥儿你可知错了?”王崇给她磕了头,却梗着脖子道:“我不觉得有错。也不曾后悔过。”
陆希娘一听这话气急,举起巴掌就要朝他脸上挥过去,然而迟迟不曾落下,她眼泪先了出来,腿软瘫在地上哭道:“我疼你爱你,视你为亲子,你怎能生出这样下的心思!”***“我十三四岁就倾慕你,想同你过一辈子。知道你定然不会应允。
也不想让你被世人编排,只想着以后能接你出去,守着你不娶便罢了。”王崇刚言语就被陆希娘直起身子拍了下:“说得什么胡话!”她果真是个不会养孩子的,连哥儿心思都没瞧出来,那时他在太学念书,每每休旬假都回来给她念几页话本子。
她以为哥儿一片孝心,知他须得升入内舍才能参加省试,不想耽误他念书,常规劝他不用这般。
如今细想来却是诸多不妥,寻常母子到了这个年岁早要避开,初一十五请安便罢了。哪用得着像崇哥儿这样。许是崇哥儿自小身边妇人就她、兰平还有两三个洒扫的婆子,而他对自己更依赖些,这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