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已经神游天外
她拿小尾指轻轻一叩,声音清悦悠扬,犹如敲击金属,铿然作响,不噤喃喃道:“似定器无开片,若啂⽩之滑腻,宛如象牙光⾊,如绢细⽔莹厚…古人诚不欺我。”
她心驰神往地问艾萨克“请问这个是古华夏的德化⽩瓷么?明代还是清代的?”艾萨克赞道:“这是我收蔵的一套六个明代德化‘象牙⽩’红糯米胎牡丹杯。童姐小果然独具慧眼。”沉飞揭了揭眼⽪“嗤”的笑了一声,知道维桢好茶,钟情古华夏旧瓷器,他斜睨了一眼蒋晗熙。⽪厚如墙的蒋公子慢悠悠地啜着酒。
但笑不语…还不兴他借花献佛么。哎,真想抱抱自己的心肝,偏那心肝小宝贝儿一晚上就没怎么正眼看过来。蒋晗熙苦笑,果真如沉飞所言,就是个冷心肠的冤家。
维桢涩羞道:“您太过奖了。因为沉飞家里有一只明代的德化狻猊耳夔龙纹糯米胎三⾜香炉,我见这杯子与那个风格相似,就多嘴问一句而已。”
沉飞摸了摸她乌亮的长发,柔声道:“那就是专门拍回来给桢桢玩儿的。不然我无缘无故买块没用的泥巴回家⼲什么。”维桢咽下嘴里的茶汤,轻声道:“无功不受禄。放在你那里我时常观赏一番就可以了。没必要据为己有的。”
沉飞故作无奈地对艾萨克道:“你瞧瞧我家这孩子,一⾝臭脾气,视钱财如粪土,连我的东西她都不肯收。你说愁人不愁人?”艾萨克哈哈一笑:“孩子不肯收是他们知礼懂事。
我们瞧着自家孩子喜什么,挖空心思给他们寻了来,孩子们又不是铁石心肠,见到了心里自然感念,往后必定更加听话精乖,百般依顺。”
沉飞睃一眼无动于衷地默默品茶的维桢,倘若她真肯对自己顺从些,别说一套茶具,一万套他都给她弄了来,就怕这臭丫头是个油盐不进的。
沉飞与艾萨克二人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周围的都是人精,恍若未觉地自顾着继续喝酒吃菜,长谈阔论。
蒋晗熙头疼地了额角,见萨缪尔面⾊惨淡地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往下灌,眼內⽔光灧潋,嘴角颓然下撇,很有几分可怜之态,便徐徐道:“小酌怡情,大酌伤⾝,悠着点喝。”萨缪尔委屈道:“你不是不管我了么?”
蒋晗熙淡淡道:“你自己说,我许你的哪一件没有做到?”确实都做到了。萨缪尔觉得这大半年来是他一生之中过得最畅怀快意的⽇子,在片场里,连如⽇中天的男女主角都得避让他几分。艾萨克对谁都不假辞⾊,唯独在他出错时只是意思意思地斥责几句,从不曾破口大骂。去到哪里都有人捧着敬着。
鲜花遍地,吐气扬眉,这样华⾐美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他希望能一直过下去。
萨缪尔长得不错,却自问远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蒋晗熙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美人不能够?却对他青眼有加,有求必应,他被宠得忘乎所以,不免存了点痴念:也许蒋晗熙对他是有一点半点真心的,才愿意这样纵着他。
直到今天见到那个真正一笑倾城的美人,记起夜午梦回时蒋晗熙那一声声情难自噤的“zhenzhen”才明⽩自己所依持所恋的一切,都是偷来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打回原形,重新落到尘土中去。
萨缪尔登时⾊若死灰。蒋晗熙又道:“只要你别存了些不必要的痴心妄想,我们还是能再处一段时⽇的。我保证就算我俩分开,你照样能走红,这样还不够么?”
“够了。我是不应该奢求更多的了。”萨缪尔讷讷道,仿佛是如释重负,心底却有种无法纾解的失落惆怅,像是心脏被谁一把捏住,有种濒临窒息的闷疼。蒋晗熙笑容寡漠:“世事岂能尽如你意?你瞧,就算是我,也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别想太多了。人生得意须尽,得过且过罢。”***萨缪尔出了一会儿神。跟在蒋晗熙⾝旁一段时⽇,深知他并非明面上那副君子如⽟的模样,最是面热心冷不过。能长久待在他⾝侧伺候之人,即便是斟茶倒⽔的仆从,也得比寻常人多长百十个心眼子。
今⽇肯如此应付自己几句,已算是给⾜了面子,他不敢再弄,重新收拾起心情,勉強一笑道:“您是花钱的大爷,自然万事任凭您调停。”
见他识时务,蒋晗熙満意地拍了拍他的脸,拔⾼了声量道:“去大堂把你们阿梅利亚大导演的心尖儿叫回来吧,菜都快凉了。”艾萨克正与一名制片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闻言棱角冷硬的脸上刹那间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改变。
那种变化转瞬即逝,快得让人觉得刚才在他脸上捕捉到的猛虎嗅蔷薇般的温柔细腻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去吧去吧,她不肯回来也别勉強,等会儿我亲自去请。”艾萨克的语调不自觉地轻缓了几分,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萨缪尔点点头走出包房。沉飞饶有兴致地问蒋晗熙:“艾萨克风流成,什么时候多了个心尖儿的?”
“也就是这阵子吧。方才艾萨克一时忘形強灌人家酒喝,那女孩子扬手给了他一耳光就跑出去了。艾萨克跟出去哄了半天,垂头丧气地回来说他那心肝⾁要在大堂里听钢琴演奏。”
沉飞失笑:“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子够烈的。艾萨克向来是一副翻脸无情的霸王脾气,这样当面打脸的事都能忍下?看来果然是心头好没错,难怪今天他的三宮六院都没了踪影。”
蒋晗熙眸光微转:“委实是个六宮粉黛无颜⾊的美人儿。”手指敲着桌面,一字一顿道“宋家那朵名花。”
“我艹!”沉飞微微侧目:“宋承宣一落马,我就琢磨着谁会得了那冰雪美人去。多米尼克和韩弗理几个对宋禾早就垂涎三尺了。苦无门路而已。
没想到最终被艾萨克这个天外来客摘下了这朵天山雪莲。”他懒散一哂“他也的确有这个手段,福不浅啊。”宋承宣早在两年前就与子离异,并将前和爱女送到克蔺贡帝国定居。
宋禾的容貌自然无法与维桢相比,沉飞对那类型的美人趣兴也不大,却不得不承认那种清洌孤傲,仿佛⾼不可攀的气质很能撩拨男人的服征心和占有。
蒋晗熙的目光掠过维桢出⽔芙蓉似的侧脸,暧昧不明道:“这世上谁的福比得上你沉二少啊?”沉飞狂妄一笑,他确实有不可一世的资本。
他闷了口酒,悠悠问道“那你呢,晗熙,也觉得这是天大的福?”蒋晗熙半点不避地直视他,轻声道:“这个世上,难道有哪个女孩或男孩的容⾊能与桢桢相提并论么?”
“不可能。”沉飞呓语般道。维桢对这种人人戴着几层面具,每句话都七拐八弯的场合永远适应不过来,正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玩着自己的手,她已经神游天外,沉飞和蒋晗熙的对话庒就没听进耳內去。
沉飞的视线由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她,执起十只⽟笋芽般的手指,一一捏过去“桢桢,你不是艾萨克的粉丝么?怎么不过去跟人家说说话?”
“不了。没什么好说的,都拿到签名啦。”维桢蔫蔫道。沉飞抬起她的脸试探着问:“桢桢,你老实说,是不是觉得艾萨克长得不够好看,觉得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