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动静便睡不着

　　盛夏的空气黏腻灼热，风似热涌到人身上。孟抒下了班直奔菜市场。四五点钟的菜市场正热闹，蔬菜上的土腥味和各类河鲜的水腥气混在一起，被热气蒸得越发浑浊。

　　她直接去了几个相的摊位。婚后搬到这附近小区已经两年，孟抒一周至少要来三四趟。“哦呦，小孟今天大手笔，这条鲈鱼得有个三四斤吧！”卖青菜的摊主指指她手里拎着的袋子。

　　孟抒抿嘴笑了笑，她右边脸颊上有个酒窝，笑起来应该是甜美的，但好像因为内向少言，反而让人觉得她很青涩。明明结婚都两年的人了。

　　两手拎着当当的食材，孟抒走起来有些艰难，本来个子就不算高，这下子更是被坠得微微佝偻起。好不容易回到家。

　　她放下东西，手背从额上擦过，汗水已经顺着脖颈淌进沟。棉质短袖的领口透了。用最快的时间先把鱼切块腌制上，她迅速去冲了个澡。头发来不及吹干，半着用鲨鱼夹挽了起来。

　　打开油烟机，孟抒开始在厨房忙活。今天是她老公郑韬出差回国的日子，大概六点半下飞机。一道道菜在料理台上排开，孟抒的后背再次透。家门密码被打开的时候，她还在做最后的摆盘。

　　“老婆！我回来了！”孟抒听到熟悉的男声，脸上不由自主带上笑意，她跑过去：“老公…”视线在看到郑韬身后那个人时遽然僵住。郑韬大概一米七五，在男人里面算是标准身高。可这个男人，足足比郑韬高了一头。

　　他穿着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那颗。一张英俊的脸没什么表情，却在看过来时给人一种强烈的迫感。

　　孟抒感觉呼吸都停住了。因为在家的缘故，她浴后只穿了件莫代尔面料的灰色长背心。白的脖颈和藕臂暴在空气中，前微微，于是没穿内衣的子，圆润的形状很明显，甚至，她的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郑韬自然也看到了。

　　他连忙用身形挡住孟抒，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啊钟总，我老婆不知道您过来，失礼了失礼了…”孟抒像是骤然惊醒，急忙转身去了卧室，她关上门，靠在门上半天才出气来。居然是他！他居然就是老公的上司！

　　郑韬敲开卧室门，孟抒还愣愣坐在边发呆。“老婆你怎么了？要开饭了。你出来呀。”孟抒眨了眨眼睛，语速慢的：“没事，你…你们吃吧，我就不出去了。”

　　“那怎么行！”郑韬皱眉“钟总来一趟，你作为女主人不出现合适吗，再怎么样也打个招呼吧！”

　　在郑韬的强调下，孟抒总算答应了：“我换个衣服…你先出去吧。”餐桌边，男人缓缓将这间不到百平的房子打量了一遍。两室一厅，收拾得很干净。

　　客厅茶几上摆着一只透明花瓶，着几支开得正盛的杂多头玫瑰。家具不多，上面罩着统一的素防尘衣，就连一向难打扫，容易被忽略的窗纱，也是干干净净。

　　处处都是生活温馨的气息。男人看着看着。脑子里又浮现出刚才见到的画面。子比从前大了。舌尖从齿间划过，他漫不经心地想。

　　＊＊＊孟抒从未觉得吃饭如此艰难，她埋着头默不作声地往嘴里米饭。郑韬拿出家里最好的酒，和上司钟寅小酌起来，酒过三巡，男人的视线像是不经意一样，从对面那个乌黑发顶划过。

　　“郑工好福气，你太太的厨艺真不错。”郑韬酒量一般。此时脸颊泛着红：“钟总过奖了。要是合胃口，您以后常来。”孟抒听到他们提及自己，捏着筷子的手指僵硬起来，只听郑韬继续说：“我岳父是厨师，所以…”

　　“老公你喝多了。”孟抒急急打断他“跟领导说这些做什么！”男人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语调拉长：“厨师…”

　　孟抒在他的视线中慌乱地垂下眼睫，起身说：“我去做两道凉菜。”九点过一刻，司机给钟寅打电话说车已经到了楼下。郑韬夫站在电梯门口送他。

　　“今天招待不周，还请钟总多包涵。”郑韬脸堆笑。钟寅扯了下角：“郑太太做得一手好菜，哪有招待不周。”又提到她，孟抒不得不开口：“您客气了…”她声音小得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钟寅迈步进去。换了一身长袖宽松家居服的女人垂着头，从他的高度能看到那白纤细的脖颈。像是等着猛兽将喉咙咬断叼走的小鹿。柔顺而鲜美。送走上司，郑韬重重舒了口气。

　　一股瘫倒沙发上，他喃喃道：“气场太强了。我差点不过来气…”孟抒默默走到餐桌边收拾桌上狼藉。

　　出国办事近一个月，夫两人也很久没亲近。郑韬走过来搂住她，语气体贴：“今天先休息吧，辛苦老婆了。明天再收拾。”孟抒手里还在整理剩菜：“明天更不好收了…你先去洗澡吧。”

　　她不爱闻酒味，此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郑韬有些扫兴，叹了口气：“那你快点收拾，我去洗澡。”

　　最后整理钟寅用过的酒杯时，手指蹭过一旁的大团纸巾。透了团在一起。散发着浓郁的酒味，他根本没喝下去，洗好碗筷，擦干净放起来。

　　打扫完餐桌和地面。孟抒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郑韬喝了酒早就睡着了，此时躺在上鼾声如雷，她走过去推了推他，鼾声暂停了几秒，再次响起。又洗了一遍澡，孟抒关了灯躺下。刚和郑韬结婚时，她不太适应他的鼾声。

　　甚至有段时间神经衰弱，一点动静便睡不着，后来时间久了。好像也真的有了对此免疫的能力，只是今晚。孟抒闭上眼睛，脑子里一幕幕都是那个男人看过来的眼神。暗藏凌厉的锋芒。比起以前，他好像斯文了很多。

　　可是那种给人的迫感，竟在不动声中变得更加强悍。翻来覆去，耳边鼾声不断。孟抒终于认命地拿起枕头，去了隔壁次卧。从浴室出来。

　　钟寅只在下面围了条浴巾。没有彻底擦干的水珠顺着线条分明的肌轮廓滚动下来，他整个人像是一只姿态优雅的豹。闲适姿态中也像是蓄着力量。走到酒柜前开了瓶红酒，倒进醒酒器。

　　他晃了晃酒杯，抬手抿了一口。手机里提醒有新的邮件，随即助理打来电话：“钟总，您要的资料已经发送至您的邮箱。”

　　他打开电脑查看，手指点开那些图片和文字。逐句看过去。小半杯酒入腹，身体里好像燃起了一团火。钟寅轻轻笑了。屏幕里一张被放大的照片上，是郑韬和孟抒的婚礼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