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塾悉,陌生
我说错了?周渡不就是个野种…”听到后面这两个字,钟寅脚步不自觉一顿,嘴角扯出个讥讽的冷硬弧度,厌恶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眼睛瞥到窗外的高大身影,钟承扬话音忙低了下去,他倒是忘了。
他如今需要仰仗的小叔曾经也是别人口中的“野种”…钟寅进来与老太爷打过招呼,没急着落座,脸上带了点笑,劝说道:“承扬还年轻,难免有些热血,为女同学打抱不平嘛,可以理解…”
钟承扬见有人给撑,立马接嘴说“就是就是!”儿子闯了祸还如此不像话,钟振贤难堪极了。
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钟寅也收了笑,目光沉沉移过来,却比钟振贤这个做父亲的说话管用多了。钟承扬马上乖乖闭嘴。
“毕竟是在酒店出的事,你说说怎么处理吧?”一直未出声的钟老太爷这才开口。钟寅垂着眼皮,看不出情绪,声线平平地说:“车上我就跟周家那边了解了情况,好在处理还算及时,没宣扬开,现在就等着咱们这边过去道个歉。
一场误会,礼数到了也就大事化小了。”本来这种事也只能这么解决,问题是由谁来出这个面合适。钟承扬半低着头,表情仍是忿忿。
他爹则斜眼瞪着他,丝毫没有替儿子走这一趟的意思。哪怕这结果钟寅早就料到,心里还是不由得冷笑了下,面上不显:“明天我先去周家一趟看看情况吧,承扬不面看那边怎么说了。”
几句话敲定解决办法,钟老太爷由他扶着起身回房,走到门口才说了句:“承扬这不分轻重的子要改改了。”
子不教父之过,钟振贤脸色一黑到底,低着头应是。钟承扬和他那女友都是经钟寅安排在酒店的,归结底他还是得表明态度。“爷爷,是我的疏忽,往后绝不会再让您为这种事烦心。”他言辞诚恳,低着头认错,是极为恭顺的姿态。
钟兆山抚了抚茶盖:“你事情多,难免有些顾不到…周家那个小的还是要打点好,听说周家现在有不少生意都他手里了。以后保不齐有用得上的时候。”
又嘱咐了几句,便放他走了。老管家送完钟寅回来,钟兆山坐在太师椅上半眯着眼,若有所思。静了半晌,才问:“怎么样?”“刚进门时问了我一句,承扬和他那同学到底什么关系…应该是真的不清楚,不像振奎说的那样。”
老管家说完,钟兆山不置一词,房间里又静了下来。*钟家老宅已有百年历史,相传建造之初请风水大师专门来看过。几番修葺下来,依旧保留原始样貌。
此时正值太阳毒辣,因有不宜在院中栽种高大树木的规矩,从内院往外走时不可避免地会被晒透。钟寅打算顺着外圈的游廊出去,刚走了没几步,前面转弯处闪出一个身影。
那人脸色阴沉地盯着他,声音带着恨意:“钟寅,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许是暑气太盛,看着拦在面前的那张写了憎恶的脸,钟寅有一丝恍惚,他想起了自己刚来钟家时的情形。
钟寅七岁被接回钟家,私生子身世使得他与同辈其他孩子有着天然的差别,尽管如此,也许是出于年长,也许是出于不屑,他们并不与钟寅接近,也不会怎么刁难他。所以刚开始那段时间,还算好过,直到钟振奎从国外度假回来。
那天他也是这样的表情,毫不掩饰对钟寅的浓浓厌恶反感,在大人面前直接叫他“野种”钟兆山也在场,斥了他两句没规矩。
但钟寅听得出来,那语气毫无责怪的份量。一如今天在书房教育钟承扬…回忆被掐断。钟寅停下脚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和他对视。与钟振奎一脸的愤恨不同。
他甚至笑了下:“三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闻言钟振奎脸色变得更难看:“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我知道今天的事都是你设计的!”钟寅神情不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极有耐心地听着。
“承扬和他女朋友是你设计进酒店工作的,周渡也是你安排的,你故意让他为难承扬,怒承扬得罪周家,”钟振奎情绪激动下,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你再来充当好人出面摆平,好叫两边都要承你的情感激你!钟寅,你可真够阴险…”
风吹着一大片云遮住了烈,炙热的阳光被挡去大半。四周除了绵延不绝的蝉鸣,甚至听不见一丝风声。钟寅听完他的控诉,缓缓勾了下嘴角“说得真精彩。”
下一秒话锋一转“这么精彩的故事我一个人听可惜了。不如去爷爷面前讲一讲?”钟振奎顿时语。
他在听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赶到老宅,将自己的猜测去钟兆山面前说过一遍,甚至当着大哥钟振贤的面,他也是这样说的。可不知道这个钟寅给他们灌了什么魂汤。
他们竟然半个字也不相信。钟兆山还冷冷斥他荒唐,叫他不要再散播这种无稽之谈…钟振奎有种被所有人背叛的感觉,远远看到钟寅的身影,他只剩一个想法,那就是着钟寅自己承认。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钟振奎握紧了拳头“你是想让大家忘记你的身份,想让所有人承认你是真正的钟家人…”钟寅缓缓收起了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钟振奎见状,以为戳到了钟寅痛处,说话越发没有遮拦:“你想得美,别忘了。
你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要不是振航出事,哪里轮到你这野种进呃…”剩下的谩骂被一只大手直接锁在了喉咙里。钟寅出手极快,钟振奎甚至没有看清他抬胳膊的动作。以前钟寅年纪小,也比他矮了许多,所以捉弄起来毫无还手之力。无论是在餐桌下踢他的腿。
或者从背后将他推到池塘里,钟寅从无招架之力,弱得像是只狼狈的幼犬。可钟振奎不记得什么时候起,这个无力反抗他的野种竟长得比他还高了。现在更是掐着他的脖子直接将他按在廊柱上,力道恐怖得如同猛兽一般…
***有那么一两秒,钟振奎觉得钟寅是真的想要杀了他的,那双沉黑眼睛里毫无掩饰的狠戾让他内心不断攀升出恐惧,脊背紧紧抵着被晒到发烫的廊柱,先前的猖狂姿态蒸发消逝,他用双手死死攥住钟寅的手腕,目光由惊诧逐渐变成痛苦的求饶。
钟寅也的确想杀了他。比起那些隐藏的高高在上的鄙夷和冷漠,钟振奎对他所做的一切恶都是明晃晃的。小时候那些黑暗梦境里,钟寅一次次被推进冰冷的水中。
岸上站了很多人,熟悉的,陌生的,却没有一个人肯伸手拉他。钟寅不断向他们呼救。“谁让你没本事。”离他最近的地方,有个冷冷的女声响起,他狼狈地扑腾着。身体越沉越深…午夜梦回冷汗涔涔的恐惧催使钟寅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如今他的力量已经可以轻易地将这个作恶的人碾灭…一念起,眼底泛起冷锐的暴戾,密密麻麻的血丝蛛网般散开分布在眼球上。视线被仇恨和报复的快意遮住了。
钟寅看到的不是钟振奎,他看到的是那个弱小到令他不忍回首的自己…眼看钟寅从老宅出来,司机忙上前给他打开车门“先生,赵秘书有事情找您,电话打到我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