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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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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这几天,趁着下午奶奶及杜盈秀在睡午觉的时候,夏之维在他的房间教导孙海芬一些电脑的基本常识。

  之前,他已经教过她电脑基本的硬体组合及配备,今天则教她上网的基本概念。

  “你看,只要移动滑鼠,当游标变成一只手掌时,就表示这里头还有东西,你只要按一下滑鼠的左键,就可以‮入进‬了。”他一边操作电脑,一边用最简单的说明教导孙海芬上网。

  孙海芬坐在他的⾝边,认真的看着无边无际的网路世界。

  她接过滑鼠,试着自己操作。

  “这么简单啊!”

  “单纯的上网是很简单,等下我再教你如何发E-mail,也就是如何写电子邮件。”

  她笑了笑。

  “哇!里面有好多资讯喔!想看什么都有。”她正‮入进‬气象局的网站。

  看着她的笑容,他有一丝怔忡。她虽然还是很瘦弱,但比起记忆中的她,她现在可是丰腴多了,整个人也多了朝气,看起来更加亮眼。

  他收回思绪,继续说:“比较难的是一些功能的设定,不过不急,你可以慢慢的学。以后有机会,我还可以教你OFFICE软体的应用,这样你以后要找工作,也就多了一项技能。”

  他私心的认为不能让她一辈子在他家照顾奶奶及妈妈,他一定要帮助她活出自己的人生。

  她操控滑鼠的手颤抖了下。

  他是在赶她走吗?明知他对她就像对待之筠一样,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还在痴心妄想?

  门铃声适时的响起。

  “我去开门。”

  她匆忙的跑下楼去。门一开,林震源那张超大的笑脸映入了眼帘,她习惯性的又皱了眉。

  “海芬,不请我进去坐吗?”

  前几天在超市门口遇到她后,让林震源又重拾起追她的决心。

  虽然,她始终没有给过他好脸⾊看,但是做人一定要有耐心,更要有信心,他就是欣赏她那孤中带傲的娴静气质,不像有些女人,三三八八的,老是黏着他不放。

  她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打算。

  夏之维也跟着下楼。

  “海芬,是谁啊?”

  她一回头,夏之维就看见了门外的林震源。

  “阿源,是你啊!请进。”夏之维有礼的招呼着。

  孙海芬不得已,只好让开。

  “之维,你明天就要去南投了,难得你在家,就过来找你聊聊,会不会太打扰了?”林震源真诚的说着借口,眼神却没有离开孙海芬。

  她还会不知道林震源的意图吗?在超市工作时,她明着拒绝,暗着回避,为什么都不能让他死心呢?

  她心底已经有人了,她是不可能会喜欢上林震源的。

  孙海芬翻了一下白眼,径自的爬上楼,走没两个阶梯,林震源喊住了她:

  “海芬,别急着走,大家都认识,一起聊聊嘛!”

  林震源边向夏之维使了眼⾊,让他帮帮忙。

  “是啊!海芬,难得阿源来,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就帮我们泡壶茶,大家坐下来聊聊。”夏之维顺着林震源的意思,替他说了话。

  她转⾝又走下了楼梯,去厨房泡了一大壶上好的冻顶乌龙茶出来,并替他们倒好茶水。

  她故意坐在夏之维的⾝边,以往她都是和他面对面而坐。

  他们在闲聊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不想开口说话,也揷不了口。

  夏之维感觉出她特别的安静。以往她的话是少了些,但没有到都不说话的地步。

  “海芬,”林震源也察觉了她的刻意冷淡。“怎么啦?都不说话。”

  “说什么?”她的语气很轻。

  “阿源问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夏之维替林震源把话再重复一遍。

  “你让我去,我就去!”她有些负气的说着。

  “这…”

  夏之维面对林震源询问的眼神,尴尬的笑着。

  “我是你们家请来的佣人,现在是上班时间,除非老板准许我出去,我才能出去,不是吗?”

  她心里气着——他不喜欢她没有关系,但也不需要将她推给林震源。

  “海芬,我们家里的人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佣人看。”他真的不喜欢她说出“佣人”这样的字眼,他的口气也微微动怒了。

  孙海芬知道自己失言了。要是让疼她的奶奶及夏妈妈听到这话,她们一定会很难过。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我只是不想让奶奶起床后找不到我。”她依然倔強的不肯缓和难看的脸⾊。

  “我从小就把你当妹妹疼,你应该知道的。”他依然不悦。这么多年来,他对她怎样,她心里应该清楚,她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她又锁紧了细眉,抿紧了唇,⾝上的血液似乎凝结成冰。在听到他和女朋友分手后,这几天来仅存的一丝幻想,因为他那句话而破灭了。

  她慢慢的站了起来。

  “我知道,以后我会懂分寸的。”

  她没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流下。这么多年来,比这更苦的果她都尝过,这算不了什么。她移动步伐朝楼梯走去,一步步的走回楼上。

  林震源看着孙海芬爬上楼,想喊住她,又没有立场。

  “之维,怎么了?”林震源摸不着头绪,根本搞不清楚他们两人在生什么气,而气氛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糟。

  “阿源,对不起,我帮不上你的忙,你只好自己努力了。”夏之维的脸⾊不比孙海芬好到哪里去。

  “没关系。”

  看夏之维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林震源也识相的起⾝说再见。

  送走了林震源,夏之维仍旧不懂自己在气什么。

  每个人都说他是滥好人,奶奶也说他是那种被人打了左脸还会迎上右脸的人,他连看到白月和别的男人亲热时,都没有生气过,只有満腔的悲伤。而现在,为了她的一句话,他竟在生气!他到底在气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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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由于夏之维明天就要去南投,最快要到过年前才会再回台南来,因此,杜盈秀就亲自下厨煮了几样他喜欢吃的菜。

  孙海芬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満脸的心事重重。

  “海芬,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不多吃一点?”奶奶关心的问着。

  她唇角微动,回给奶奶一个勉強的笑。

  “我有在吃啊。”她马上夹起一块红烧⾁。

  “之维,你也多吃点。”杜盈秀夹了一片鱼⾁放到他的碗里。“这都是妈妈特地为你煮的。”

  这几天在餐桌上,这两个孩子都有说有笑的、怎么今天两个人都闷不吭声的,还都臭着一张脸?杜盈秀在心中嘀咕着。

  “谢谢妈。我自己来。”

  夏之维也不知道自己在跟她呕什么气,他从来不会为这么一点小事在计较,也许是失恋使他心情不好吧!他只能为自己找这么烂的理由。

  孙海芬收好自己的碗筷。

  “奶奶,夏妈妈,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你就吃这么一点?难得今晚夏妈妈下厨,平常你不是最爱吃夏妈妈煮的菜?怎么?是不是夏妈妈煮的不好吃?”杜盈秀想让气氛愉快些,自嘲的说着。

  “不是啦!夏妈妈煮的菜很好吃,我是真的吃饱了。”她实在食不知味,更不想看到他那张脸,只好早早起⾝。

  “盈秀,别为难这丫头了。”奶奶笑盈盈的拍抚着孙海芬的手背。“海芬,你人不舒服,就早点上楼去休息吧,待会儿碗就留给之维洗好了。”奶奶那双洞悉人心的老眼看出了一点端倪——八成是这两个孩子在闹情绪。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他。

  “嗯!奶奶,夏妈妈,我先上楼了。”

  她随即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了楼。

  奶奶仔细的看着夏之维的表情。

  “之维啊,你是不是跟海芬吵架了?”

  他顿了一下。

  “怎么可能!奶奶你别说笑了。”他心虚的说着。

  “说的也是。依你那老实的个性,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跟别人计较,怎么可能会跟海芬生气呢?”

  奶奶笑了笑,就此打住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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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雨纷飞,南‮湾台‬难得的一大早便下起雨来。

  孙海芬弄好了早餐,正打算去推奶奶出来吃饭时,电话铃声响了。

  她接起电话。

  “喂。”

  “海芬啊!”

  “之筠,这么早,什么事啊?”

  “海芬,今天一大早有厂商要来收货款,可是我支票薄忘了拿,在我房间的桌上,你可不可以帮我送来?”夏之筠软声的求着。

  “怎么会忘了拿呢?”

  “就前两天回家时,忘在书桌上嘛!如果我自己回去拿,一来一往就得花一个半小时,你帮我送来啦!”

  “好吧。我马上出门,你等我。”

  她挂了电话,跑到夏之筠的房间,找到了支票簿。

  将奶奶推到了餐桌旁后,她跟奶奶交代了声,就准备要出门去。

  门一开,这才发现雨势不小。

  “丫头,下雨天,千万别骑摩托车去。”奶奶在屋里叮咛着。

  “知道了。”

  她拿起皮包,撑起伞,往村子的外围道路走去,打算等半个小时一班的客运车。

  这样也好,避开了他去南投的时间,等下次再碰面时,昨天的不愉快就会烟消云散了。

  等了二十分钟,客运终于来了,只是车里却像挤沙丁鱼般。

  这也难怪,下雨天,又刚好是上学、上班的时间,难怪一车子都是人,挤到都透不过气来。

  她被挤在中间的地方,勉強可以握到一个座位的把手。车子开没多久,她就感觉有人贴在她的背后,而且还有一个硬物顶在她背后腰际的地方。

  就算再挤,也不到这样的程度吧!

  她用眼尾瞄了一下,背后是个中年男人,正大咧咧的猛盯着她瞧。

  那个中年男人一定看她又小又弱又好欺负,认定她拿他没办法,反正在这么挤的车上,⾝体上的碰触是难免的,她又能怎么样?

  随着车子的前进,中年男人的臋部开始有规律的前后摇动起来。

  她一惊。虽然没有真正男欢女爱的经验,但这是常识,她知道那个男人想要⼲什么。

  她又惊又恐,试着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没想到他也跟着挪了一步。

  她不敢大喊出声,怕别人不相信她。想她平凡的长相,有人会对她性骚扰吗?她只好并命的往前挤,期望能摆脫中年男人的纠缠。

  没想到她费尽力气挤到了前头,那个中年男人也贴着她的背后跟到前头,还对她琊恶的一笑。

  这时,车子刚好靠站,趁着最后一名客人上车的时候,她突然的冲下车。中年男人没料到她会在最后一刻下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门关上。

  光天化曰被人‮犯侵‬的感觉令她既难堪又气愤,她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发怈情绪,直到雨水一阵一阵的飘落,淋湿了她的脸颊。

  雨水夹着泪水滑落,她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雨中,像站了一世纪这么久。

  夏之维远远就看见站在站牌下的她,他将车子停在她的面前。

  她似乎没发觉有车子停在她面前,心头还余悸犹存,直到一把伞,一个颀长的人影,替她挡住了雨势。

  夏之维看儿她的眼泪。

  “海芬,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焦急的问着。

  她抬眼,看见熟悉的他,泪水更是扑簌簌的掉下,所有的委屈全涌上心头,她哭进了他的怀里。

  他用没撑伞的手扶住她的肩头。

  “我们进车子里再说!”

  他先将她扶进前座,自己再坐回驾驶座,拿出后座行李袋里的⼲⽑巾。

  看着犹失魂的她,他一侧⾝,替她擦着那头乌黑的秀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不是帮之筠送东西去店里吗?怎么会站在这里淋雨?”

  早上要出门前,本想跟她说句再见的话,以弥补自己昨天的失态,奶奶却说她送东西到之筠那里,害他心里有股莫名的失落,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她。

  他的大手还在她的肩上,替她擦着头发,对于他这样的温柔,她根本没法拒绝。

  接着他将她湿淋淋的外套脫掉,拿出自己的外套让她披上。

  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菗菗噎噎说着:“我刚刚在车上遇到了一个‮态变‬的**。”

  “什么!”他难得生气的脸,此时青筋微露。

  她将刚刚的事简单的对他说了一遍。

  “怎么有这么该死的男人!”他低吼出声。

  看着她受尽委屈的脸,他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只好将她仍哆嗦的⾝体拥进怀里。

  “别哭了,把不愉快的事都忘了,下次别再去坐客运了。”

  他用一手将她落在额前的发丝顺口了耳后。

  贪恋他的怀抱,她靠在他的颈边,让惊恐的情绪慢慢的归于平静。

  直到她的哭声渐歇,空气中异常的安静让她能感觉他胸膛底下快速的心跳声,她的脸颊微微发烫。这样的‮势姿‬是有点暧昧,但明知他不喜欢自己,就让她多眷恋一刻这难得的拥抱吧!

  没想到,当年那个躲在他怀里哭泣的国中女生,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虽然一样的瘦弱,他却能感觉她纤细外表下的窈窕体态,他的心竟为她蠢蠢欲动——他下意识的将她拥得更紧。

  可是,他才刚刚结束一段多年的恋情,他不想、也不愿这么快就被爱情绊住,他还有理想,和对这片土地的抱负,更有对恋情的恐慌,他不该对她做出超乎朋友的举止。

  他将她的双肩推开,她动了下,离开他厚实的胸膛,坐正了‮势姿‬。

  “谢谢你,要不是你经过这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赶紧找了话题,以掩饰她如鼓的心跳声。

  “说什么谢。早知道你就坐我的车出门,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尽量恢复一个兄长该有的态度。

  她怎能说自己是有意要避开他的。

  “糟了!之筠还在等支票簿。”

  “别理她。看你一⾝湿,我先送你回去换‮服衣‬,我再帮她送过去。”

  “先帮之筠送过去吧,不然厂商领不到钱,会怪之筠的。况且,我也不想让奶奶及夏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她们会担心的。”

  他只好顺从她的意见,先到夏之筠那里。

  到了夏之筠的店门口,他不让她下车,怕她湿淋淋的⾝体再次吹到冷风会感冒,他则快速的将支票簿送给夏之筠,又回到车上。

  “我送你回家。”他边倒车边说着。

  她直视车前的状况说:“会不会耽误你去南投的时间?”

  “不会。晚到几个小时没关系。”

  “嗯,昨天…”她刚刚想了很久,她昨天怎能摆脸⾊给他看,是林震源占自己找上门来的,根本不关他的事。

  “昨天是我不好。”他接了话。他是男人,他不该小心眼的。“我不会再帮林震源说话了。”

  “你知道我是在气你这个?”她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

  “我又不是只认识你一天、两天,你在气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发现她的注视,他用眼尾看了一下她,又专心于路况。

  “那你还多管闲事!”她怨嗔一道,以一种撒娇的口吻。

  他⼲脆将车子停在路边。

  “阿源对你有意思,让我帮忙,他的人品、背景都不错,我以为…”他那时想,像她这么好的女孩,是该有个好的归宿。

  “你以为我穷怕了,需要找个长期饭票。”

  “我错了,我不该不顾虑你的感受。”他瞧见她眼底薄薄的雾气。

  “我也不好,你是好意,我不该摆脸⾊给你看。”

  说着,想起两人昨天莫名的呕气,她噗哧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

  “不怪我了?”

  她‮头摇‬。

  “我真的不喜欢林震源,我拒绝过他好几次了,他还是不死心,真的很烦!”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倾吐所有的情绪。

  “那…”他却不知怎么接话。

  “不管,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得想办法,别让他在我面前出现。”她有点耍赖,有点娇羞。

  他对她哂然一笑。

  “没问题!”心底的某个角落不希望她被人追走,因此还没深想,他就一口答应了。

  车子回到家门口。

  “你别进去了,我怕奶奶及夏妈妈问东问西的。”

  “好。”

  离别的愁绪就这么在小小的空间里扩散了开来。

  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海芬。”他喊住了她。

  她将探出去的⾝子又移回车內,她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还是那种斯文的笑法。

  “奶奶及妈妈⿇烦你了。”

  她点点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再见。”最后他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再见。”

  她终于下了车,看着他远去的车影。

  暗恋一个人究竟要暗恋到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死心呢?她问着自己,却无法给自己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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