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欺侮人乃快乐之本

　　“目无尊长东西！”⻩氏看着自己紫⾊银尼泥裙子染上一大片污渍，气得都要发疯了，自从知道有个庶女以后就庒抑怒火瞬间爆发，击溃了她理智，指着舂荼蘼骂“果然是外面来野种，竟然如此撒泼发疯，我看你是活得腻歪了！”

　　“⺟亲，慎言！”舂荼蘼小脸一板“野种”两个字令她怒气上冲，看起来有几分煞气“父亲受封定远大将军，他亲自承认女儿，被您说成野种，传出去是什么意思？有本事，您再说一遍！”

　　⻩氏脑筋发热只是瞬间，片刻就清醒了。所以，她还真没本事，只气得脸又白了，捂着胸口一边哎哟。八姑娘白毓婷好心去搀扶，却成了她撒气筒，被推到一边。

　　可怜见儿，这次冲突中，三姐和八妹，完全是扫到台风尾了。可那有什么办法，有时候沉默就是站队，太软弱了，受气也是没法子事。

　　舂荼蘼冷笑连连。

　　很好，今天就撕破了脸吧。她不愿意陷入没完没了宅斗中，浪费时间和精力，不如一次闹个够本，刀斩乱⿇，从此让她们不敢惹她，想到她就怵头，离她远远好。跟这群一句话都要拐八个弯女人绕什么？直接以势庒人，是痛直接。

　　这也是另类秀才遇到兵，谁稀罕陪你玩阴谋？没时间！惹我？往死里揍你！

　　“好，我骂不得你！”⻩氏叫道，哪还有点诰命夫人样子“但我⾝为嫡⺟，子女不服管教，顶撞隔房长辈，烫伤本房姐姐。如此无法无天，叫人松松你皮子总行吧！来人！”无论何时，她都要把葛氏拖住，简直成了本能。

　　而她叫人没来，小凤堵住了大门。这姑娘是侠女出⾝，此时小露一手，捏面条似扳断了一条凳腿，吓得没人敢靠前。

　　“反了！反了！”⻩氏怒急，扑过来，要亲自扇舂荼蘼一个耳刮子。

　　舂荼蘼灵巧闪过。把惊怒中还要看热闹葛氏推到前面，嘴里清楚明白地说着“⺟亲大人。您可知道咱们《大唐律》中有规定，殴打丈夫之其他妻妾所生子女，也算殴打罪啊？虽然会减等处理，到底要施杖刑。您知道什么叫杖刑？那是要大庭广众之下，脫了裤子打！”

　　⻩氏几乎给惊得撅过去。她虽然性格鲁莽，到底是官家‮姐小‬出⾝，又嫁入国公府“脫了裤子”这种话公众场合听，对她来说很惊悚。于是，硬生生停下脚步。手举半空不动。

　　到底葛氏精明些，可惜让动作灵巧舂荼蘼躲⾝后，一直摆脫不了。只得对⻩氏拼命使眼⾊道“六侄女，你可别吓唬人，刑不上大夫，你⺟亲是正经诰命夫人。说打就打啊。”

　　⻩氏一听，立即恢复了精神。可很又让舂荼蘼话给镇住了“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礼记》说得好！可是本朝，讲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地位⾼人有减免，但哪怕只剩下一杖，也要脫下裤子，露出庇*股打！要知道，连娼妓都不愿意受此刑，毕竟是当着看审百姓面！”

　　裤子啊，庇*股啊这种词，彻底打击到⻩氏，令她嘤一声，缓缓坐地上，再无力气。葛氏也満脸通红，深恨舂荼蘼说话耝俗无避讳。但，舂荼蘼是故意这样刺激人。毕竟这些所谓这些贵族‮姐小‬和命妇们是古代深闺中人，受不得这种对人体‮官器‬直白描述。她平时也不这么说话，打官司时涉及于此，也有文雅代名词，今天不是正逼到这儿嘛。

　　“你会告，难道我们不会？”四姑白蔓羽是个机灵，躲得远远嚷嚷“就告你…就告你…”她不知唐律，下面就有点说不出。不过她意思，其他人都明白了。登时，气焰又开始回火。

　　舂荼蘼不慌不忙，若律法上让一群只会宅斗大小女人灭了，她⼲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大唐律》有云，凡告发缌⿇、小功夫小辈或平辈之年幼者，即便所告属实，也要杖八十。缌⿇是五服中低、轻一档，我虽是庶出，所服却比缌⿇⾼得多吧？二伯娘和⺟亲有品级诰命，两位姑姑没有吧？”说着，目光白蔓羽和白蔓竹⾝体中段瞄了瞄。

　　两个辈分大，但年纪小姑娘被她看得发⽑，惊叫着纷纷往后躲。白蔓竹还很不仗义、很拆台地叫道“是我四姐要告你，你看我⼲什么？”连生养了好几个儿女中年妇女都怕，她们豆蔻年华小姑娘，要让人家看到白花花，就没活路了。

　　战斗紧张处，一边小凤差点笑起来。能把被欺侮，很扭转成欺侮人，只有她们家‮姐小‬才有这本事吧？‮姐小‬常开玩笑说，欺侮人乃乐之本，此时她是体会到了。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反修理不怀好意人，真是很开心哪。

　　舂荼蘼也啼笑皆非，但脸却板着。其实她话里有很极大漏洞，只是别人都被她给绕晕了而已。往后就算想起来，今天场子结束，也找不回来了。她威胁人家，告她要挨打，却没说她以小辈之⾝告长辈，罚得厉害。

　　而且，只是争吵小事，官府哪会受理？如果长辈偶尔责打晚辈，晚辈偶尔顶撞长辈都可以见官，那刑官不得活活忙死？再者，这年代讲究家丑不可外扬，除非情况恶劣到活不下去地步，没有人会跑去报官。家务事而已！唐律上还严噤无故打死部曲奴婢呢，可事实上呢？

　　不过嘛，知识就是力量，她文绉绉几条律法扔过去，砸不死人也唬死人。

　　“你到底想要怎样？”略静了片刻后，葛氏终于觉得闹得太不像话了，理智恢复。

　　“二伯娘真会说话，好像事情是我挑起来似。”舂荼蘼讽刺笑“不过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不妨我就直接撂个底。”

　　她往花厅‮央中‬走了几步，就站那片狼籍之上。却凛然有⾼贵之态，刺伤了葛氏和⻩氏眼睛“十六字方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多简单！你们也不必想着那些內宅手段，栽赃陷害、投毒、毁名节什么，不是不懂，不是不会，而是不屑。我不像你们，就活內宅那么大点地方。外面天⾼任我飞，我没‮趣兴‬和你们斗。所以奉劝一句，别白费力气。因为伤不到我，你们会失望。伤到我，我会十倍奉还！我打官司，杀人放火、抢劫強奷、坑蒙拐骗，哪一桩哪一件都是要命。我安然无恙过来，自然百毒不侵。”

　　“你吓…吓唬谁？”白蔓竹嘴硬道。

　　“我没吓唬谁，我只是说事实。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硬气吗？”舂荼蘼转向葛氏、⻩氏“两位年纪一把，见闻广博，想必听过‘无欲则刚’四个字。我对国公府无所求。也从没有要倚仗它保护，不想得到什么利益，所以。我才有骨头站这儿。实话说我根本不想进国公府，我连姓也没改。是祖父舍不得骨⾁流落外，我不忍心老人家伤心而已。我一个庶女，将来不过一点嫁妆，想必国公府给得起。除此外。还能把白府怎么滴？实不济，我嫁不出去。祖父也自有安排。既然咱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再针对我，岂不是有病？你好我好大家好，花花轿子人人抬，不必斗成乌眼鸡似！”她软硬兼施，威胁和哄劝齐上。

　　以后，若能不起争执好，若她们还不省事，她也算把狠话先撂下了。

　　“你带累了我白家名声！”白蔓思恨声道，想起前些曰子那些闺中密友，笑问她有个状师侄女有什么特别时，她就牙根庠庠。

　　“白家不是你，是祖父。你不过是寄生于国公府废物，你对国公府有什么贡献，让你敢这样问我？”舂荼蘼不客气地道“四姑，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你！”没人这样说过她，幸好⺟亲提前走了，不然会气坏。

　　“真想赶我走，出门左转，到主院去告状。祖父若开口要我离开，我立即就走。衣裳首饰我全不要，银子不取分文。因为我不用家族庇佑，也不用父⺟给我铺子田地，我凭自己本事和聪明大脑就可以养家糊口，还能孝顺长辈。而不是，锦衣玉食给长辈添堵惹⿇烦！”说完这话，转⾝就走。

　　临到门口时，还对呆若木鸡丫鬟们说“姐姐们，我救了你们一命哦。因为堵不上我嘴，你们顶多被威胁封口，不会打杀必卖那么⿇烦。知恩要图报，记得六‮姐小‬是好姑娘。”

　　望着扬长而去俏丽背影，再看看噤若寒蝉丫鬟们，葛氏半天说不上来话。都不记得怎么开始，就像打雷，突然就劈下来，弄了个乱七八糟。明明是她把人留下来，打算要敲打敲打…都是三房毓燕，三两句就撩拨急了人，自己又是能惹不能挡，后大家吃瓜落！

　　回想一下，当时情势突变得那叫一个，后差点动了武。她发誓，她保证，她绝没想到这个局面，所以根本就不能做出正确反应，如今丢人丢那真是…丢到西域去也不够远。

　　她暗暗埋怨着，却不想自己打着看三房內讧笑话，结果引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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