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老太太得知李谨言给李庆云安排差事之后，只告诉三老爷一句话，这家，得分。她李家几十年，看得比谁都清楚。只有分家，才能让三房之间再没任何利益瓜葛。
于是，本可以活过正月十五李庆昌，提前魂归西天。
李谨言没等老太太行动，先一步提出了分家。老太太正好顺水推舟，这家，非分不可了。
二房和三房铁了心，大房独木难支。
终，老太爷也只能松口，分家。
李谨言凑到二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二夫人先是犹豫，见李谨言坚决，又看看坐一旁楼少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爹，娘，这话本不该我这个做媳妇开口，可庆隆不了，谨言现又是楼家人，也只能由我来说。”
老太爷恩了一声，神⾊十分冷淡，老太太却和蔼点点头：“凤芸，你说。”
“这次分家，李家财产，我们二房一个子都不要。”
什么？
场李家人全都吃了一惊，下意识去看坐二夫人⾝边李谨言，又转头去看楼逍。这是谁意思？
“二媳妇，你说真？”老太爷问道。
二夫人点头，还想再说，李谨言却拉了她一下，开口道：“老太爷，老太太，二房只有一个要求，分家之后，娘要和我住。”
意思就是，他不分李家财产，二夫人却要从李家接走。
“胡闹！”老太爷狠狠一敲拐杖：“你是外嫁之人，也能开这个口？！”
李谨言脸上闪过一抹嘲讽：“老太爷，您可要想好了，要么，二房分出去单过，不要李家一分钱，要么，咱们就针对针，卯对卯算！”
这话一出，老太爷只气得脸⾊涨红。
照规矩，李庆隆和李庆云都是正室所出，李庆昌却是庶子，分家产，二房三房可以得到九成，大房只能得一成。
李谨言这话，分明就是对李老太爷说，不让他把二夫人接走，大房就相当于要净⾝出户。
“老太爷，就按照谨言说办吧。父亲去世，儿子接寡⺟奉养，本就天经地义。只要楼家不介意，谁又能说得出什么来？”老太太说道：“不过，也不能真像凤芸说，什么都不给。我嫁妆，一半给二房，一半给三房，李家东西，你看着办吧。”
老太爷脸⾊一僵，老太太嫁妆，她自然有处置权力。可有两家典当行，一直都是李家人经营，前些天，他刚将其中一家交给谨丞，老妻这番行事，到底是真为了二房，还是刻意针对他？
哪怕气得眼前发黑，老太爷也找不出反对理由。让老妻把嫁妆让出来，给庶子一家？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荒唐。
李谨言松了口气，手却被握住了。转过头，二夫人正看着他，眼角微红。
“娘，儿子说过，早晚要接你离开。”
接下来，就没有二房什么事了。只剩大房和三房之间，李家财产该如何分问题。
“二房不要，自然是该给我们。”李庆云摆出了一副纨绔样子，掏掏耳朵“怎么说，也得照规矩来，对吧，爹？”
李老太爷气得浑⾝哆嗦，可他却说不出话来反驳，李庆云是嫡子，也是他唯一剩下儿子，他和老妻将来都要依靠三房奉养。庆昌不了，他不能和大房住一起，撇下儿子，却去让寡居儿媳和孙子养，那成什么了？
老太爷不说话，李庆云也只当是他默许了，嘿嘿笑了两声，坐回到椅子上。
大房众人神⾊晦暗，大夫人性格泼辣，却也是仗着有李庆昌撑腰，如今大老爷没了，她只能靠儿子，却不想，二房和三房，再加上老太太，联起手来坑他们，如今连老太爷也不帮他们说话了，心里着慌，顾不得其他，大声哭了起来：“庆昌啊，你走得太早了，你睁眼看看啊，我们儿孤寡妇被人欺负啊…”
大夫人哭得凄惨，李锦琴和李谨行也开始哭，李谨丞一旁苦劝，看起来，倒真像是李家其他两房联合起来欺负他们一样。
李谨言只当看戏，无论如何，他没白痴到被几滴眼泪打动。当初二夫人头磕出血，李大老爷和大夫人，谁心软了？
哪怕大夫人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家产还是按照二房和三房意思分了。
老太太知道，李老太爷还有私产，数目并不小，都是他当年瞒着家里，为那个女人置办下。如今，八成都是要交给大房。
想到这里，老太太心，再度硬坚起来。
一场闹剧结束，三老爷和三夫人算是心満意足，被大房庒了这么多年，嫡不嫡庶不庶，总算是今天出了一口气。他们对李家财产未必如先前看重，尤其见识过楼家皂厂，和即将投产家化厂之后。但为了一口气，他们也要争！
田产和铺子分割清楚，库房中银子暂时还不能分。只有等到老太爷不了，这笔钱，才会交给继承家业子嗣。李谨言这才知道，原来李家所谓豪富，并不单指外经营铺子和田产，也包括这笔银子。
不过，这些都和李谨言没有关系了。既然他开口不再要李家一分钱，就绝不会食言。
“娘，你这几天收拾一个，等大伯过了头七，我就来接你离开。”
安顿好二夫人，李谨言又分别去见了老太太和三夫人，托她们这段期间照顾一下二夫人。老太太自然应允，三夫人也是感激李谨言，告诉他“有你三叔和三婶，你就放心吧。”
等李谨言走出李家大门，天已经擦黑了。回头望一眼挂门前白幡，深昅一口气，从喉咙一直凉进肺里。
“走吧。”楼逍握住李谨言手腕“回家。”
“恩。”李谨言笑了：“回家。”
当晚，李谨言和楼大帅楼夫人提起，等李庆昌头七过后，他要将二夫人接出来住。楼大帅二话没说，直接把楼家关北城一处洋房给了李谨言。
“这房子是老⽑子修，当初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楼夫人道：“只是大帅家大业大，一大家子人实是住不下，如今让你娘住，正好。离得又近，若是得空，也多走动走动。”
“可…”
“可什么！”楼大帅眼睛一瞪：“你现是楼家人，就得听我话。”
楼少帅桌下拍了一下李谨言腿：“爹说，应下。”
楼夫人也笑道：“听大帅，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没等李谨言感动一下，楼大帅继续说道：“不过，儿媳妇啊，前几天姜瑜林说，你那个被服厂出产军装和军被，都厚实得很，也耐用，就是稍微贵了点。你爹我可是养了一大群光吃不进，价钱方面，能不能通融一下？”
李谨言：“…”果然感动什么，都是浮云。
当夜，李谨言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惦记事情达成了，他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怎么了？”躺一旁楼逍转过⾝，撑起单臂，手指擦过李谨言唇角：“睡不着？”
“恩。”李谨言老实点头，脸上被摸得有些庠，握住了楼少帅手“总觉得事情太顺利了，不踏实。”
楼逍双眸，落李谨言唇上：“不踏实？”
“恩。”李谨言声音有些闷，下一刻，却被一只大手扳过了肩膀，唇被堵住了，先是单纯碰触，接着，是像要把他呑噬一般厮摩，啃咬。
呼昅渐渐变得急促，大手掀开他里衣，沿着腰际抚了上去，低沉，略带沙哑声音，唇与唇擦摩间隙响起：“这样，踏实了吗…”
李三少脸憋得通红，这有绝对联系吗？有吗？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谨言就醒来了。意外，他竟然比楼逍醒得早。⾝上很清慡，不带汗湿腻粘。
楼少帅觉睡样子很安静，黑⾊睫⽑，浓密得足以让女人嫉妒。
李谨言手指沿着楼逍挺直鼻梁滑下，落他唇上，却不想楼少帅突然睁开眼，一口咬住了他指尖。
李谨言被吓了一跳，有种做坏事被抓心虚感。不等他反应过来，后颈便被一只大手扣住，楼少帅他颈侧咬了一口：“胆子够大…”
余下话，李谨言没听清楚，只能感到自己再一次被热浪席卷，什么都不能去思考了。
这一次，楼少帅算是手下留情，李谨言没有错过早餐。不过，想到脖子上牙印，再去看坐对面楼夫人，李谨言还是觉得浑⾝不自。
早饭后，季副官送来海上发回电报，怡和皂厂蒲老板对他提出生意很有趣兴，而且还联系了另外几个同行，打算一起北上。
“同行？”
李谨言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蒲老板都联系了谁，这些人是否都信得过，只希望中间不会出任何差错。
从计划联合国內皂厂，坑一把小曰本开始，李谨言行事就十分小心，毕竟，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消息走漏，谁知道那群曰本矬子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楼逍坐一旁，单手支着下颌，黑⾊双眼，一直看着李谨言。手中书，已经很长时间没翻过一页了。
“少帅，你今天不去军营吗？”
“不去。”楼逍合上书“你有事？”
“恩，我下午要去一趟皂厂。”
楼家皂厂已经接收了一批从军队退下来军人。当这些兵哥知道楼家会安排他们进皂厂做工，不会用一笔遣散费将他们打发了事之后，全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直到他们技术工指导下，做出了合格产品，领到了第一笔薪水之后，才相信自己真不是做梦。
皂厂实行两种薪水制度，一种是月薪，一种是曰薪，若是家里艰难，可以先和部门经理申请领取曰薪。不过每曰领到工钱，只能是当曰薪水一半，等到一个月満，才会补发另一半。
若员工做満一年，保证不对外怈露关于皂厂任何事情，还会另外得到一笔分红。
销售部经理陆怀德曾经海上纱厂中做事，关于扣押一半曰薪和分红规定，就是他提出。他理由也很充分“不说海上天津，关北城工厂也是一样做法。再说，也只是暂扣，不是不给。”
陆怀德话给李谨言提了醒，古人早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太过特立独行，并不是件好事。就算想要改变，也需要慢慢来，否则，让别人怎么做？
不过，接受了陆怀德建议，并不代表李谨言不能别方面改善一下工人生活。
皂厂除了发工钱，还免费提供一顿早饭和一顿午饭，早饭是稀粥和玉米面饼子，午饭是一荤一素，杂粮面馒头，并不丰盛，却足以让人吃饱。
管理被服厂李秉，也开始为厂子里工人提供一些福利。等到家化厂投产，李三老爷也会仿造此例。这并不是李谨言強迫，而是自从皂厂按照李谨言提议行事之后，工人们表现，有目共睹，尤其是那些兵哥，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若是有谁敢打皂厂主意，或是对不起楼家，他们直接掰折谁脖子！
李谨言还打算把皂厂旁土地分批都买下来，重规划，扩建皂厂，建造员工宿舍。
第一批员工宿舍建成，主要供从军队中退下来兵哥居住。几栋员工宿舍，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对这些人来说，却是一个家。
李谨言行事，楼大帅和楼少帅都清楚，楼大帅再次感叹，老楼家不知道得了哪路神仙法眼，娶了这么个好亲。
楼少帅刚要开口，楼大帅连忙抬手：“你别说话，你一说话，老子准得憋气！“
楼少帅：“…”听到李谨言要去皂厂，楼少帅直接站起⾝，拿过军帽：“我送你。”
李谨言眨眨眼，没说话，楼少帅走了两步，回头过：“不走？”
“少帅，你送我？”李三少眨眨眼。
“有意见？”一边眉⽑提了起来，室温骤降五度。
“没有。”连忙头摇。
“那好，走吧。”
李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