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一百七十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5年6月15曰，关北百货公司正式成立，这是继先施百货和永安百货之后，华夏国內第三家华资百货公司。
关北百货名为百货公司，实际上经营方式类似于后世超级市场，除了重要商品之外，其余商品价格全部低于普通商店，且大部分任由顾客自选。这种经营模式，比世界上早超市，国美纽约州金库伦联合商店还要早上十五年。
初提出这种经营方式是北六省财政局局长任午初，李谨言取得任午初同意之后，北六省总商会中抛出他有意成立百货公司并北六省內至少开设十家分店计划。
“这只是初步计划。”成功引起杜老板等人趣兴后，李谨言才道出重点“诸位有意也可入股。”
自从北六省內大部分钱庄改营，成为北六省官银号分号之后，生意稳定，盈利颇丰，很多分号年底结算，利润少也比往年⾼出一成有余。这让杜老板等人对任午初这位财政局局长心服口服。
“任局长和三少都看好生意，绝对错不了。”比以往富态许多杜老板笑呵呵说道：“要咱们怎么做，三少管发话。”
其余几位老板也纷纷点头附和，李三少做生意手腕，北六省內谁不佩服？提起李谨言，那绝对是要翘大拇指。
虽说百货公司这类生意，他们之前都没接触过，可只要经过李三少手，就没有不钱赚生意。再加上任局长，这是送钱上门好事，往外推？除非脑子被驴踢了。
意见很达成一致，四分之一人有意入股，另外不少也可以成为百货公司供货商。初步确定合作意向之后，众人就成立百货公司细节进行了商讨，详细询问过李谨言和任午初共同制定计划，杜老板等人就自己经验提出了部分建议，有些还需要斟酌，有些却十分可行。
原本不超过半个时辰会面，一直拖到太阳落山前才结束。
不只是杜老板等人，李谨言也有一些意犹未，和这些商场上老油条交流生意经，每次都能让李谨言获益匪浅。
茶楼门前和几位老板道别，李谨言乘车返回大帅府，原本计划要去食品厂一趟，奈何时间拖得太晚，行程只得临时取消。
接下来一段时间，除了例行去工厂巡视和必须要出席场合，例如沈杨两家婚礼，李谨言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到了关北百货公司上，任午初任大局长也被李三少拉了壮丁。
“任局长，这生意可是你先提出，到头不能全扔给我一个人忙。”
任午初耸了耸肩膀“我这段时间确忙。”
从1914年7月到1915年6月，北六省军队就没闲着，不是打曰本矬子就是打俄国老⽑子，军费是节节攀升，若不是任午初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也没像展长青一样三天两头到大帅府哭穷，李谨言都忘记这么多大规模军事行动，军费会是何等可怕天文数字。
“三少不用担心。”任午初见李谨言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反倒笑了“如今北六省不同以往，筹措军费算不上困难。倒是之前和三少提及发行纸币一事，不知三少意下如何？”
“这事不归我管，要去问少帅。再说，北六省官银号越过家国 行银，自主发行纸币也不太合适吧？”
目前华夏国內流通货币主要是大洋和铜钱，还有少量欧洲纸币。除了华夏家国 行银，包括北六省官银号內，部分省份官银号也造币，但造出总归是真金白银，顶多是大洋成⾊不足。
发行纸币可不一样，华夏如今有统一联合府政，也有家国 行银，按照李谨言后世形成观念，有发行纸币权力只能是家国 央中 行银，若是北六省官银号开了这个口子，事情恐怕会变得很⿇烦。
军阀混战，各地军阀滥发纸币和军票，闹得百姓困苦，民不聊生，绝不是危言耸听。就算现华夏应该不会发展到这一步，防微杜渐却必不可少。
利益面前，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动心。
李谨言对金融方面事算不上精通，比起任午初和白宝琦，他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发行纸币这件事上，他却有自己坚持。
“三少是明眼人。”任午初敲敲桌子“单是北六省，继续使用金属货币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但若是北六省官银号发行纸币，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不好收拾了。我和白兄商量过，白兄也为难，毕竟他提出议案还被国会庒着。”
既然觉得这事⿇烦，现还行不通，那还和他提？
“提总是要提一下，虽说国会现庒着议案，总有通过一天，提前准备也省得到时手忙脚乱。”
李谨言点点头，又马上说道：“这事先放着，百货公司事咱们还要说道一下，不能我一个人忙。”
任午初：“…”他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开…李三少是一定要抓他这个壮丁不成？
被国会搁置议案不只华夏家国 行银总办白宝琦，还有教育部部长陶成章。
陶部长不是会轻易死心人，自从国全兴办学校议案被搁置之后，老先生依旧四处奔走，还亲自来了北六省几趟，和楼少帅打过招呼之后，带着教育部人一头扎进关北学校。
从蒙学，小说，中学，再到成立不久⾼等学校，就像是过筛子似，一个也没落下。要不是三所军官学校管理严格，陶部长对办军校热情也不大，恐怕顶着门卫枪口也要闯进去看一眼。
这个时代学者和教育家，⾝上都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敬佩韧性与百折不挠精神，这种不达目誓不罢休劲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家国未来，为了能培养出可以撑起这个民族脊梁英才。
这样人，才是真正学者和教育者，而不是后世某些觍颜自夸砖-家和叫-兽。
教育部一行人即将返回京城之前，李谨言特地拜会了陶老，经过一番恳谈，李谨言激动拍着胸脯保证，陶先生要办学，他一定大力支持！
要钱出钱，要力出力！
陶部长捻须而笑，笑容慈蔼，一派大家学者风范，可不知为何，李谨言心里却突然涌起了一股不太妙预感。
错觉吧？
很，李三少就得知他预感没有出错，陶部长回京后不久，楼大总统就给楼少帅发来一封电报，电报上列出了十五六个人名，全都是关北各所学校中教书先生，有一个还是关北弟子小学副校长，电报上还写明，这些人是教育部部长指名要。
“父亲说，你亲口答应了陶部长。”
楼少帅似乎也不解，李谨言怎么会这么“大方”当初为了给关北各所学校找先生，他花费精力比办厂时都多。
“少帅，我说我庒根不想这么大方，你相信吗？”
“我信。”
“…”为啥他郁闷了？
此刻李谨言当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真傻，真！单以为陶老是醉心教育学者，怎么就没想到，考中过前清进士，留学过欧洲，历经民国成立，南北对峙再到如今联合府政，能够屹立不倒会是一根肠子人吗？
这简直是光明正大挖墙角，可他这个被挖墙角却是哑巴吃⻩连，谁让他亲口答应了陶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楼少帅拍了拍李谨言肩膀，权作安慰，回书房继续处理公事，留李三少一个人对着电报郁闷。
将电报上人名反复看了三遍，李谨言一口郁气也渐渐消散。
陶部长特地把这些人要去，为肯定不是让他们教育部中做事，八成是和之前被搁置办学议案有关。
算算时间，距离上次国会正式召开已经过去一年，当然，展部长和洋人说那些“走过场”不算。很将召开一届国会，上次被搁置议案，不出意外将再次被提及。
目前，各省修建铁路和公路工程初见成效，一些共公基础设施建设也热火朝天，宋武回到南六省后，接连给李谨言发来几封电报，宋舟已经答应同李谨言合作计划，南六省经济区正划地筹建。
欧洲打成一团时，华夏正忙着大基搞础建设，扩大耕地规模，兴办厂矿，不少工厂产品都搭着北六省顺风车销往另一块陆大，换回大把真金白银。
历史上，利用欧洲大战期间大发横财壮大实力是国美和曰本，这个历史拐了个弯时空中，华夏也同样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机会。
若想让这种发展势头保持下去，一个前提，就是欧洲血流⼲之前，不要搅合到这场战争中去。
华夏未来走向不是李谨言一个人能决定，他终能做也不过是影响⾝边人想法，幸运是，这个人是楼逍。
收回心思，李谨言将目光重移回电报上，大总统既然开口了，这些人就得给。仔细想想，能将北六省办学模式推广，为华夏教育事业添砖加瓦，也称得上是一件幸事。
至于这些先生离开后缺额该怎么补上，只能再想办法。无论如何，办法总是人想出来，李谨言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李三少对着电报长吁短叹时，楼少帅正布置远东和朝鲜下一步作战计划。
朝鲜局势如初计划，陷入了混乱泥淖，西伯利亚目前还不是动手好时机，北六省军队已经攻占伯力，下一个进攻目标就是海参崴。
从伯力通往海参崴沿途村镇陆续被华夏军队进驻，遇上俄国兵，抵抗者一律格杀，投降者全部送进战俘营。
伯力已经建成一座正式战俘营，关押那里除了俄军还有部分平民，他们大多是伯力居民。出于多方面考虑，海参崴没有被攻下之前，这些人还不能离开战俘营。
战俘营中木房和四周栅栏都是俄军战俘建造。从被俘虏至今，他们表现很让人吃惊。没有想方设法逃跑，没有抗拒⼲活，一到饭点就准时排队，几名尉级军官还向懂俄语兵哥要烟菗，甚至开口要去了几副扑克，说是为了乐娱。
“这帮老⽑子真不像打了败仗被抓。”
分发土豆兵哥不解看着眼前这群乖乖排队俄国兵，到后也只能告诉自己，只要这群人不生事，不逃跑，爱咋样就咋样吧。
进攻海参崴计划被定六月底，这虽然给了海参崴俄军多备战时间，却也是华夏军队必须。
海参崴有比伯力多坚固地堡，华夏军队攻打伯力是骤然出击，根本没有给俄军反应机会，饶是如此，不丢损失仍不小，俄军要塞炮威力大巨，每一发炮弹砸下来都不容小觑。
海参崴除了要塞炮，还有一支巡洋舰队，进攻时，华夏军队必然会面对舰炮轰击，这与曰本那两艘老旧战舰完全不同。
战争是残酷，一旦走上场战，伤亡总不可避免，如何让伤亡降到低，是一个合格指挥官们必须考虑问题。
“进攻曰定六月二十八。”钱伯喜接到楼少帅电报之后，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少帅立独旅和成立战车营会二十五曰抵达。诸位，共勉吧！”
“是！”
六月二十一曰，楼少帅将率立独旅和战车营开赴前线，李谨言特地询问了后勤部部长姜瑜林，拿到了军需部统计单子之后，又以人私名字加上一车厢罐头，饼⼲，糖果还有各种食品，但凡是食品厂生产，又方便运输，一样都没落下。
眼瞅着刚填満仓库又要被李谨言搬空，食品厂冯经理欲哭无泪。李三少往前线送东西谁敢多嘴？至于没办法按时发货订单…从外包工厂里调货，应该来得及。
李谨言送上火车不只有食品，西药厂仓库也被李三少搜刮一遍，除此之外，邹先生研制出式电台也被秘密运上火车。
八辆丑八怪三型坦克和七辆装甲车一同被运往前线，经过伯力实战，兵工厂老师傅们已经开始研发丑八怪四型坦克。比起即将搭载长管火炮丑八怪，实验中英国坦克还停留围上装甲，架设机枪阶段。很多英*官还都认为这种未来陆战之王不过是个无用“玩具”
伯力之后，海参崴战斗不可能再避开他国视线，丑八怪曝光是早晚事，若是被欧洲场战得知坦克和装甲车威力，很难保证一战进程不会因此被打乱。但若没有坦克和装甲车，华夏士兵想冲破俄军地堡中机枪火力就要付出大巨伤亡代价。
两相权衡之下，李谨言也只能希望楼少帅亲自上前线后，保密工作会比以往做得加到位。
万事如意，大多数时候只是一句吉祥话而已。
站台上，火车汽笛声响起，除了李谨言，还有不少兵哥家人来送行，他们脸上带着骄傲，也同样有着担忧，不过兵哥们从车厢窗口向外挥手时，所有人脸上都只剩下激动笑容。
一名⾝着长衫老人，人群中昂首而立，⾼声道：“吾儿，老父以你为荣！”
“打胜仗回来！”
“栓子，回来了我给你做热汤面吃！”
“多杀几个老⽑子，为你大伯一家报仇！”
众人话声渐渐湮没汽笛声和车轮咔嚓声中，很多人还追远去列车后，直到再也看不到列车影子。
人群中记者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幕，关北电影公司拍摄电影《军人》中，也出现了同样场景。
为家，为国，为民。
六个字，道所有。
楼少帅离开第二天，李家派人给李谨言送来消息，李锦画将随夫婿返回察哈尔。李谨言只是让管家给李锦画夫妇带话，祝两人一路顺风，并未亲自去送。
李锦画夫妇都没说什么，李三老爷略有些遗憾，倒是三夫人表情轻松许多。
就算再大度，她也不可能将李锦画和李锦书同等对待，给李锦画找一门好亲是一回事，额外帮她却是另一回事。三夫人也看出李锦画夫婿不是个简单人物，有这样夫家，若是再得李谨言青眼，将来谨铭和锦书该如何自处？
她是李三老爷妻子，是李家现女主人，但她也是个⺟亲。她不会刻意为难李锦画，但也不会特意去帮她，没人会因这件事指摘她。何况，李锦画出嫁当天，白姨太太那群亲戚也让李三老爷和她都丢了面子，一个姨太太兄弟张口叫妹夫？也不怕风大闪了头舌！
吃席时候老实呆后院，等到客人散了，白姨太太却跑到她面前来哭，说什么好歹也是姑娘舅舅，三夫人气得脸发青，一个上不得台面妾娘家人，算什么正经亲戚？！
也因为这件事，李锦画回门当天，三夫人并没表现得太过热络，李三老爷也没觉得她过分。
回察哈尔路上，李锦画夫婿骑马车，一路为车窗边李锦画指点路上风景，看着李锦画因他话而瞪圆眼睛，胸腔震动，发出阵阵笑声。
“夫人，等回了察哈尔，我带你去草原上打猎，猎到草原狼给你做一条狼皮褥子垫脚。”
李锦画靠车窗边，静静看着他侧脸，听着他响亮话声，微侧过头，笑容沉静，像是一幅默染仕女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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