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三章
离开家化厂，李谨言坐车里，一路都想着李三老爷提事。
真要让季副官当自己妹夫？诚然，季副官家世人品都不错，这门亲事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可是，李谨言蹙紧了眉头，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妥当。
李谨言越想越头疼，司机连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朝车窗外一看，已经到了二夫人家门前。
“夫人，言少爷来了。”
二夫人正坐窗边看书，见李谨言来了，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娘，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二夫人会意，让屋子里丫头都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三叔说…”李谨言将李庆云委托他说亲事和盘托出“娘，我拿不准主意，就想来问问你。”
“亏得你先来问了我，”二夫人点了点李谨言额头“你仔细想想，楼夫人可有哪个亲戚是大帅⾝边人？”
李谨言拧着眉头算了算，近也就是展长青展部长，可展长青之前是北方府政做事，和北六省扯不上太大关系，其他好像就再没有了。
“想明白了？”二夫人继续说道：“照你说，季副官很受楼家器重，前途无量。你这个口不能轻易开。”
“但我答应三叔了。”
“这事你私底下去和楼夫人说，问问楼夫人是什么意思。若是她头摇，那就直接告诉你三叔让他死心。也妨碍不到锦书和锦画名声。”
“也只能这么办了。”李谨言摸摸鼻子。
“都是女人家事情，你哪里能想得明白。”二夫人叹了口气“若是锦书想有个好前程，好不要和军队里人扯上关系，有你一个楼家，足够了。”
回到楼家后，李谨言刚露出一点意思，楼夫人就明白了。
“这事不成。”楼夫人头摇“不是娘不通情理，而是逍儿⾝边人，大帅都有了安排。”
李谨言点点头，之前二夫人就告诉他，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结果。
“不过，我这里倒是想起另一个人来。”
“啊？”
“沈泽平次子有个遗腹子，今年二十一岁，北六省军官学校里做事，他⺟亲生下他后就去了，祖父⾝边长大。这孩子人品相貌都不错，就是说亲上有些困难，家世好忌讳他父⺟双亡，家世差一点，沈老自己看不上。听你说起你堂妹，我倒是想起来了，若是李三老爷不忌讳，我倒是乐意当这个媒人。”
“娘，这事情我去问问三叔意思。”李谨言没有一口答应，他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关键是他没想明白，怎么楼夫人突然就提到沈泽平了？
广州城
今井一郎和小山庆盘腿坐桌旁，小山庆胳膊吊胸前，他前天被不明人士开了黑枪，所幸没有打中要害，只是肩膀和手臂都受了伤，短时间內无法活动自如。
“你必须离开广州。”今井一郎表情严肃说道：“据我得到消息，曰本报情部门已经确定你与之前条约披露一事有关。大岛义昌，坂西武官，还有许多曰本潜入华夏报情人员，都接到了要除掉你命令。”
小山庆用左手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若是想要我命，便来吧！”
“小山，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小山庆猛抬起头，双目灼灼看向今井一郎“我头脑比任何时候清醒！今井，你到底站哪边？”
“你胡说什么？！我是华夏人！”
“那好。”小山庆将酒杯放到桌上“那就帮我一个忙。””我现就是帮你。”今井一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小山庆面前“这里是两百英镑和一张去欧洲船票，就后天。”
“不，我不去欧洲。”
“小山！”
“我要去曰本。”
“你疯了！”今井一郎猛握住了小山庆没有受伤肩膀“你回去只能是送死！”
“我从来就不畏惧死亡。”小山庆反握住了今井一郎手腕“我是个华夏人，我叫蒋庆山，我必须去曰本！”
“你去了又能做什么？”今井一郎提⾼了声音，门外陡然传来一声轻响，他立刻提⾼了警觉：“谁那里？！”
“是我。”门被推开，一⾝华美和服织子跪门边“本多先生来了，他想见今井先生。”
本多熊太郎？
自从民四条约事情引起轩然大波之后，本多熊太郎再没有登今井一郎家门，如今主动上门不知想做什么。
今井一郎站起⾝，对坐桌旁小山庆说道：“小山，你必须听我，后天登船去欧洲！”说着，弯腰按住了小山庆肩膀：“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不想看到你也死我面前！”
话落，拉房开门走了出去。
织子依旧跪门边，小山庆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等候另一个房间中本多熊太郎丝毫没察觉到，让伊集院公使都头疼人物，此刻和他只有一墙之隔。
“织子。”
“是，先生。”
“你恨你父亲吗？”小山庆走到织子面前，蹲□，抬起了织子下巴“像我恨某些人一样憎恨他吗？”
“是，先生。”织子没有躲避小山庆目光“我恨他！”
“不，不够。”小山庆放开织子，仿若梦呓般说道：“比起我憎恨，你所谓恨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闭上双眼，小山庆就能看到当年惨死曰军刺刀下父亲⺟亲，祖父祖父，还有他十二岁姐姐…他是个懦夫，他蔵地板下，听着亲人惨叫，却捂住了自己嘴。鲜血从地板缝隙间滴落他脸上，他永远记得那种让人作呕味道！
血，就必须用血来偿还！
小山庆坐回到桌旁“织子，来帮我倒酒。”
“是。”
另一个房间內，本多向今井说明了他来意，他知道今井一郎是个出⾊商人，泰平组合军火生意华夏南方做很不错。今井本人同南方府政一些员官，甚至督帅关系都很好。
“希望今井君能够利用生意之便，为帝国打探一些必要报情。”本多说道：“自从川口今造⾝亡，川口怜一和川口香子下落不明，川口商社已经不能再发挥作用。若是今井君能够接替川口商社为帝国效力，公使阁下一定会记住你功劳，还会对泰平组合生意大加关照。“
今井一郎摸不透本多熊太郎实真意图，他是真打算让自己去刺探华夏报情，还是已经怀疑上了自己，想要借机弄清自己⾝份？
考虑了片刻，今井一郎说道：“这件事我必须向我上司请示。”
“今井君！”
“很抱歉，⾝为大曰本帝国国民，这件事我义不容辞，但我也必须遵守组合规定！”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向本多九十度鞠躬“万分抱歉！”
“好吧。”本多熊太郎状似遗憾叹了口气“我希望今井君能慎重考虑。”
“是！”
今井一郎一直将本多送出大门，本多拉开车门，突然转过头别有深意对今井说道：“今井君，我听说你和宋武关系很不错？”
“只要有钱可赚，我可以同任何人成为好朋友。”今井一郎脸上露出了贪婪笑容：“钱是世界上好东西。”
“可怕家伙。”本多笑了。
目送本多乘坐车子走远，今井一郎倏地沉下表情，事情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立刻走回之前和小山庆喝酒房间，拉开门说道：“小山，你必须马上离开，小…”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屋子里早已经没了小山庆⾝影，一⾝和服织子静静跪地上，将小山庆留下字条交给了今井。
字条上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今井捏着字条，向织子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先生说，他要去做自己应该做事情。”
“他什么时候走？”
“就刚刚。”
今井一郎立刻追了出去，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却根本没有小山踪影。
“该死！”
今井一郎握拳捶了柱子上，小山庆，蒋庆山，你到底要⼲什么？！
南六省
宋武将今井发来电报放火上慢慢点燃，直到烧成灰烬，才开口说道：“让联络点人都撤离吧。”
“是！”副官迟疑了一下，问道：“要回电吗？”
“不用”宋武说道：“事情没有明朗之前，都不要再和对方联络。”
“是！但是今井先生…”
“今井？”宋武笑了“他是个曰本商人，不是吗？”
副官走出房间，关门瞬间看到了宋武侧脸，俊美轮廓，嘴角还噙着笑，却让他感到一阵阵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