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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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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淡褐⾊的眼珠,在光线下那样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琉璃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扇啊扇,咧嘴对我笑。她唤我:小落。

  我撇过脸,看着窗外的雨斜斜地密密地,携带着沉沉的寒意。

  小时候住在旧巷的院子里,偶尔有微弱的阳光从屋檐上掉落进来,在天井里落下一片微白的光影。那时天空是那么灰的蓝,仰望不到一片云朵。

  院子中间封着一口死井,墙壁爬満暗绿⾊的青苔。我时常把耳朵贴在井壁上,可以听见许多声音:水滴清脆的声音、风流动的声音…在幽闭狭窄的空间里密密交织,像是有人在低低沉沉地昑唱。我时常听着听着,露出一丝微笑。

  村里人路过看见了,都说妖落是个妖精。⺟亲刚怀上妖落不久,父亲便出了车祸。临盆那个夜晚,屋外倾盆大雨,血也决堤般染红了整席被褥。接生的婆婆捧了満手的鲜血顿失了主意。她们以为妖落就此胎葬腹中,白布蒙上⺟亲的⾝体,手指不经意触到了腹中的胎气。

  妖落被取了出来,捧在手里,安静地闭着眼睛。

  妖落是个哑巴。小时候穿着⺟亲留下来的改小了的‮服衣‬,站在门口看着孩子们从巷子里跑过,一路带过银铃般的笑声。我咬着嘴唇跑回屋里。

  家里只有婆婆和一只黑猫。猫是一次去田里捡稻草时在路上遇见的。它的脚受了伤,躺在草丛里。我停下脚步来,它抬起头看着我,没有丝毫的戒备与恐惧。

  我把它抱回了家。婆婆惊慌地要我把它扔掉。它伏在我怀里平顺地呼昅,我的‮肤皮‬感觉到它传递的温度,那让我眷恋。我把它放在床上,取出湿布为它清洗伤口。婆婆没有言语,走开了。

  它时常伏在墙角,一副冷漠慵懒的模样。夜晚的时候它会跳上我的床,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它的眼珠子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触摸。

  琉璃有着和它一样媚惑的眼瞳。

  我时常抱着我的黑猫站在门口看着那些孩子跑过。他们看见我和我的猫总是一脸惊慌。把耳朵贴在井壁上的时候,它会跳上井盖低着头看我。它的眼睛空洞而妖娆,却又仿佛所见的一切都被它悉晓。

  婆婆死去的时候一点预兆也没有。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面向墙。

  我到田里捡了稻草,蹲在灶前烧火做饭。在门口站了很久,又走进屋子。饭菜都凉了。我喂了猫,又热了饭菜。走进里屋叫醒婆婆,手指触摸到一片僵硬冰凉。

  她睁大眼睛,表情诡异。

  村里的人来看了,都说婆婆是被吓死的。他们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和我怀里的黑猫。

  婆婆下葬那天,姨来带我走。雨水冰冷连绵,我穿着灰蓝⾊的裙子,裙角湿了一半。黑猫在我怀里眯缝着眼睛,安静低顺。我用一只手撑着雨伞,鞋子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没有任何行李,我跟着姨来到她家里。

  琉璃跑了过来,从我手里接过雨伞挂了起来。我看着⼲净温暖的房子,用手理了理被淋湿的头发,嘴唇因寒冷而发白。琉璃倒了杯热水递给我,对我眨眨眼睛,笑着叫我小落。她的眼睛在光线下是晶莹的淡褐⾊。我撇过脸,看着窗外的雨斜斜密密地,携带着沉沉的寒意。

  尘世从房里走了出来,手揷在裤袋里,一副淡漠的表情。黑猫从我怀里跳了下去,弓起⾝子戒备地看着尘世。尘世看着猫紧皱眉头,他冷冷地睨了我一眼说,你不该把猫带来。你本⾝就是一个大⿇烦。

  琉璃瞪了尘世一眼说,尘世,不许你这么没礼貌。她对我笑笑,低下⾝子伸出手,企图亲近我的黑猫。

  猫把琉璃的手腕抓出一道血口子。琉璃叫了一声,缩回了手。她神情恐慌地看着我。

  我低下⾝子抱起我的黑猫。它依然充満敌意地盯着尘世,却在我怀里渐渐放松了下来。尘世走近来眯起眼睛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非常不喜欢你。希望你不要给我们惹⿇烦。

  他撑了伞走了出去,琉璃在他⾝后喊:尘世,你要去哪里?

  他连头也没回。

  我接过琉璃递给我的‮服衣‬,走进房间换下湿透了的裙子。房间摆设简单洁净。这里没有旧巷院子阴湿的青苔,没有藤木家具嘲湿发霉的气味。

  我站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湿湿的,脸⾊苍白,穿着白⾊的柔软的棉布裙,看起来飘忽仿佛无法触摸。我伸出手碰了碰镜子,黑猫跳上梳妆台,打翻了台上摆放的花瓶。

  琉璃听见声响跑了进来,看见黑猫与一地的玻璃碎片,不自然地笑笑。

  我的黑猫对尘世和琉璃有敌意,可它在我面前从来都这么温顺。我‮摸抚‬着它的⽑发,它舒服地闭着眼睛。

  我把脸颊贴在它耳朵上,想起尘世冷漠的表情。你也不喜欢尘世,对吗。

  姨大半时间是不在家的。尘世在家的时候,我和黑猫安静地待在房间里,侧耳听见他在客厅烦躁地走动。若是他回来碰见我在客厅逗猫玩,他便会冷冷地看着我,那种目光让我不寒而栗。我抱着我的黑猫走进房间,嘴唇贴在它耳朵上。

  你知道吗。他想把我们赶走。

  它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抬起头看着我,眼瞳碧绿妖魅。

  琉璃是那么美丽乖巧的孩子。她总是安静地待在房间做着自己的事情。我经常看见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专注地看书。她的头发直直的,像美丽的黑绸缎,滑滑地流泻下来。

  她看见我便对我笑,偏着头问我,你要进来坐吗?

  我点点头走了进去,坐在她的床沿上。她看着我怀里的黑猫说,小落,你怎么会和它在一起的?

  我用手指顺着猫的⽑发,看着琉璃。她故作轻松地笑笑,说,极少有人饲养黑猫。

  从小就极少有人愿意与我说话。他们说妖落是个妖精,她养诡异的黑猫,她害死了她一家人。她是个不祥之人。

  我安静地听着琉璃说许多事情,包括她爱着的男子,阳生。

  她说,小落,我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的美好。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让你见见他。

  她的脸颊微微地红,眼神温柔流溢,全⾝仿佛镀了层柔柔软软的光。

  走出琉璃的房间,尘世突然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我看着他惊慌地退了几步。他走近来抓住我的手腕庒低声音说,我警告你,你离琉璃远一点。黑猫在我怀里不安地叫了起来。他冷眯起眼,一把提起黑猫。猫受了惊吓朝他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倏地松了手,血慢慢渗了出来。“该死!”他低叫道,皱着眉头瞪着从他手里逃脫的黑猫。我惊慌地把它抱在怀里,匆匆跑回了房间。

  从那时起只要尘世在家,我就必须小心翼翼地避着他。他的眼神冰冷得让人害怕。

  见到阳生的时候天空很晴,明艳的蓝蔓延无际。琉璃带着我穿越小镇那些灰白⾊的街道,来到石桥边的木棉树下。树上红艳艳的花朵,像血一样妖娆肆意地绽放。阳光被过滤了般,柔软地从花朵的缝隙里洒落下来。

  他穿着蓝⾊‮服衣‬,眉梢沾染了一丝光亮。他走过来唤她琉璃,然后微笑扬眉地看着我。

  他带着我们来到一片草地上,那里开着零碎的不知名的花朵。他说,你们知道吗?这是我的秘密花园。琉璃看着他,眼里満是惊喜。她蹲下⾝子抚触花朵微卷的瓣叶,抬起头问阳生:我可以用它们做一个美丽的花环吗?阳生点点头,她便像孩子一样跑开了。

  阳生看着我笑了。他说,小落,你真白呢,像个瓷娃娃。他伸出手指‮摸抚‬我的脸颊,你真像夏加尔笔下的依达,纯粹洁净。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黑⾊夹杂一丝深暗的蓝,像一个温暖美好的核,让我忍不住想触碰。我伸出手,碰了碰他的眉⽑。他咧嘴笑了,握住我的手指,低下头吻了吻。他说,小落,你真安静。不过这样也好,我喜欢你听我说话时的眼神。

  琉璃这时跑了过来。她捧了満満一裙子的花朵,脸红红的,快乐地笑着。

  阳生送我们回家。他站在门口说,再见。琉璃脸上浮起依恋的表情。我转过脸,看见尘世阴郁的脸。他扯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然后转⾝走进屋里。

  黑猫失踪了。我看着空空的房间,心跳突兀。尘世走了过来,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他扬起唇角说,找不到猫是吗?我把它从窗口扔出去了。

  我愤怒地给了他一巴掌。

  他的手指紧扣上我的脖颈。我在他的力道下近乎窒息。他松了手,手掌‮挲摩‬着我的脸颊说,小落,你是个妖精。第一次看见你,苍白的脸,头发湿漉漉的,那么狼狈。而你的眼神却那么倔強纯净。小落,那时起我便知道,我会毁在你手里。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低头吻了吻我的眼睛。你知道吗,你的眼神和那只黑猫一模一样,让人害怕又着迷。可我讨厌看见你疼爱它的样子。它必须消失。

  我一把推开他,眯起眼睛看着他。他瞪大眼睛看着我,表情从惊讶转为愤怒,然后摔门而去。

  我穿上鞋子。我必须去寻我的黑猫。它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在街道上细细地寻找。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它可能蔵⾝的地方,都没有它的踪影。最后我绝望地蹲在街角,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阳生走了过来。他低下⾝子关怀地问我怎么了。他说,小落,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让我担心。

  阳生说,黑猫是极有灵性的动物。你想想看它到过那些地方,比如说,住过的屋子。

  我倏地站起⾝来,跑回房间取出那把铜质钥匙,又心急如焚地往回跑。

  阳生在原来的地方等我。我带着他绕过一条条街道,穿过那条凹凸不平的小巷。木门上的油漆剥落了许多,锁已经有些生锈。我用那把钥匙打开屋门,一股嘲湿发霉的气味便扑面而来。我看见我的猫躺在天井里,一动不动地。天井里的苔藓肆无忌惮地疯长。

  它死了。阳生说。他抬起头看了看屋檐,它要进来,屋檐太滑了。

  我看着黑猫。它以一种奇怪的‮势姿‬贴着地面,眼睛紧紧闭着。

  小落,你不要难过。阳生说。他的语气有些悲伤。

  我蹲下⾝子,用手指掰开它的眼皮。它的眼珠还是那么美丽的绿⾊,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晶莹剔透。

  我扬起嘴角笑了笑。抬起头看见阳生的脸⾊苍白。

  我抱着猫的尸体像当初离开时一样,鞋子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它尚存的温度在我指尖疾速地流失。

  阳生带着我来到那片秘密花园。他用耝树枝挖了一个坑。我吻了吻猫的耳朵,把它放进坑里,然后填上土。

  阳生说,它会喜欢这里。

  我站起⾝来,看见那些零碎的花朵在暮⾊里逐渐颓败。

  阳生握着我的手说,小落,你还有我。

  阳生在门外喊我:小落,小落…琉璃从房里跑了出来。她的神情慌张,脸⾊苍白。我慢慢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阳生骑着单车带我穿过那些街道。单车轮子碾过石桥上的木棉花尸。我昅昅鼻子,闻见颓靡的气味。抬起头看见小镇苍白的天空,飘浮着几朵灰⾊的云朵,沉郁得让人喘不过气。不由想起第一次看见琉璃,淡褐⾊的眼珠晶莹剔透,她微笑地喊我小落。我从来没见过她早上那种受伤的表情。

  阳生在秘密花园停了下来。他惊叫一声奔跑过去。我顺着他的⾝影看见裸露在外的猫尸。

  小落…阳生叫道。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走过去,看见猫的面目模糊,⼲涸的血一块块地粘附在黑⾊⽑发上,眼睛的部位只剩下两个黑洞,像惊愕受吓张着的口。

  我用树枝把坑挖得更深一些,细心地把它埋好。阳生站在一旁看我做这些动作,始终沉默。

  回到家的时候琉璃坐在椅子上仰着脸睡着了,书斜斜地放在腿上。我走了进去,这才看见她脸上有未⼲的泪痕。她睁开眼睛看着我,轻声唤我:小落。我走过去,蹲下⾝子,头放在她膝盖上。她用手指缓缓地抚顺着我的头发,喃喃地说,小落,为什么会这样。我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那个夜晚我梦见第一次遇见黑猫,它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妖魅碧绿,没有丝毫的恐惧与戒备。我低下⾝子把它抱起,它温顺乖巧地磨蹭着我的手臂。低头一看,手臂上満是鲜红粘湿的血。它抬起头来看着我,面目变得狰狞,在黑暗中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珠子被人摘取了一般,只剩下两个幽幽的黑洞。

  我惊醒过来,额角有微湿的汗。月光从窗外掉落进来,在地上滩成一片苍白无力的光影。我走下地,站在窗前,一颗心仍不安跳动。这时突然瞥见有个白⾊人影在街道上走动,定睛一看,那分明是琉璃。

  我打‮房开‬门,穿上鞋子。回过头看见尘世倚着墙壁,像一道斑驳的光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准备要去哪里?他低声问。小落。他走过来拉我的手,我快被你逼疯了。我朝他手腕狠狠咬了一口,舌尖触到了腥甜的味道。他没有松手,说,小落,你恨我对吗?

  琉璃死去的时候血染红了大片被单。她的脸微微地仰着,鬓角别着一朵枯萎了的野花,白玉般的脸上有一块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尘世的脸刹那变得惨白。他冲到电话旁拼命按下号码,用一种快要哭了似的声音叫了起来:妈,你快回来呀!琉璃出事了!

  窗外的阳光柔软地落在床上,真美。我用手擦去琉璃脸上的血迹。她的面容安祥,仿佛只是睡着了那般。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凝固了的血变成了暗红的颜⾊。我把她的手放在脸颊边,眼泪忍不住滑落。

  痛不痛,琉璃?一定很痛吧。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受伤的表情…

  阳生来看琉璃。琉璃躺在床上,手脚用白布包得密密实实,脸盖了白布。阳生恳求姨让他看琉璃一眼,揭开白布他的眼泪便滚滚地落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阳生那么悲伤。

  他俯⾝吻了吻琉璃冰凉的额头,像是进行一种庄穆而决绝的仪式,然后站起⾝看着姨和尘世,哽咽得说不出话。姨看了看阳生,眼泪又落了下来,而尘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跟在阳生⾝后走了出来,跟着他穿过那些街道。踏上石桥的时候他才回头看见我了。他转过⾝拥抱我,脸埋在我颈间哭了。他说,小落,琉璃是我害死的对不对?你们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带着他来到秘密花园。猫坟上已经长出细短柔软的小草。我们坐了下来,他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

  阳生睡了过去。我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往下坠落,很美的颜⾊。

  那个夜晚琉璃是到这儿来了吧。我看着那些细碎的开败了的野花,想起她死去时鬓角的花朵,那些暗红的血迹。我伸出手,看着阳光在手心开出微弱的金⾊花朵。琉璃笑的时候也是这样甜美。

  天渐渐暗下去,起风了。我摇醒阳生。他眼角有未⼲的泪,我伸手替他擦去了,又渗了出来。他说,小落,对不起。

  琉璃死后第七天下葬。姨哭得无法抑制。尘世吼她:“不许再哭了!再哭你的眼就要瞎了!”吼完低着头,眼泪也掉下来。我看着这一幕,想起琉璃淡褐⾊的眼,那么温柔地对我笑,竟也有了落泪的冲动。

  妖落是个不祥之人。她害死了她一家人,现在又殃及尘世一家。

  阳生不再来找我了。我捧着玻璃瓶子,站在窗前看寂寥的街道。玻璃瓶里装着两颗碧绿⾊的珠子,颜⾊已变得枯⻩,却仿佛黑猫还在我的怀里。

  姨生了病,没有去上班,关着房门。尘世像往常一样,在客厅来回走动。这样的情景让我产生错觉,打‮房开‬门的话,能不能望见琉璃坐在对面房间里,手里捧着一本书籍,长发像‮滑光‬的黑绸缎。她会唤我进去,对我微红着脸说,小落,我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阳生的美好,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让你见见他。

  我打‮房开‬门,看见尘世倚在琉璃房间的门框上,定定地看着我。尘世说,小落,你的脸⾊越来越白。你应该出去走走。说完他对我伸出手,眼神诚恳。

  我就这么任他牵着手,跟着他穿越那些満眼沧桑的小巷。他的手心温热,有微微的汗。经过桥头的木棉树下,仰起头望见木棉枝桠上长出翠绿的叶子,离花开的时刻已经很久了。尘世停下来,也仰起头。他说:“才隔一个季节,却恍若隔世。”我看见他眼角有晶莹的光。他低下头看着我说:“小落,琉璃是我们的姐姐。即使你不能说,即使我从不说,可是我们都一样爱她,对不对?”我很用力很用力地点头。是的,我爱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她带来伤害。我们站在桥头看着阳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风渐渐燃起。尘世的手还是温热的。

  他说,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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