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外地人
外地人,不言而喻,就是本地以外的人。最先听到外地人这个词,是从娘口中得知;最先看到外地人,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偏僻的农村哪有外地人的影子,全是清一⾊纯正方言的本地人。邻居大姐嫁到了外地,偶尔带着女婿回娘家,我们小孩子像看怪物一样,跟在人家庇股后面看稀罕。
再长大一点儿才知道,原本爹也是个外地人。
爹是爷爷用一斗小米换来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外地人,打小吃苦受罪不必说,关键是受歧视,不仅受外人的气,还受本家堂伯的欺负。娘背地里生闷气,给她的儿女立下不成文的规定:儿子找媳妇要找本地人,闰女找婆家要嫁本地人,理由是:不让自己的孩子受气、受歧视,要活得硬气。最终,我这个“叛逆者”违背了⺟亲的意愿,不仅嫁到了他乡,还一口气跑到了百里外的石家庄,成了这个城市的外地人。
成为外地人不外乎这么几种情况:务工经商、工作调动、分配录用、学习培训、拆迁搬家、婚姻嫁娶、随迁家属、投亲靠友。再有其它情况就特殊了,比如逃犯什么的。一个人成不成外地人有时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事,有的人想出去,却因种种原因出不去,不想离家,却飞得老远。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成了外地人也没什么不好。新加坡不是移民家国吗,大多数是华人。为建设三狭,不是建了一个个移民新村吗?石家庄百年前仅有一百来人的休门小村,如今已发展成百万人口的大城市。
如今的外地人已成了当地一道亮丽的风景,扛着当地经济的半壁江山。当地府政跑外地招商引资,巴不得引来更多有能耐有钱的外地人,一旦有外地人投资,当地人把他们当成香饽饽,哪还有歧视一说。买卖不养当地人,从周围找找看,哪个大款和老板是当地人?当然,有本事的外地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外地人还是外出经商打工的平民百姓。
最近家里装修房子,贴地砖的是四川人,做厨柜的是湖南人,搞装修的是广东人。购买材料大多接触的也是外地人,而且南方人居多,因为南方人做工精细,价钱合理。通过和外地人接触,发现外地人有两点挺让我佩服,一是能吃苦;二是能包容。
我上班要经过一个施工工地,打工者是清一⾊的外地人。⼲一天活,累个儿半死,每人手里端个大瓷缸子,缸里是少油没腥的菜,另一只手掐着两仨儿大白馒头,排一大溜蹲在马路牙子上,吃得是津津有味。他们⾝后四面透风的帐篷就是晚上觉睡的地儿。
我家在九层楼,买的板材进不了电梯,只能走步行梯搬上楼。两个河南小伙子从我买材料开始,就一直跟着磨我,谈好了价钱后,他们脫掉上衣(怕弄脏弄坏服衣),光着膀子,一块儿破布往肩上一搭,背起板子上了楼。我没有计算他们究竟走了多少趟,只知道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搬完。当我给他们结算工钱时,他俩浑⾝透湿,像个从水中刚打捞出来的水人,坐在地上累得直喘耝气。这时,邻居拉货过来,问他们还⼲不⼲时,他们又挣扎着站起来开始卸货,只是脚步慢了许多。
外地人能包容。他们能包容老板的气,能宽容本地人的白眼,能谅解别人的过错。家里铺完地砖之后,爱人发现有一两块儿砖铺的不好。于是大发雷霆,把铺砖的四川人骂了个狗血噴头。如果是换了本地人,不打起来也会吵一架。可是这个四川人一直点头赔着笑脸,直叫大哥,大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重铺,一直铺到你満意行不行?其实,从他満脸的褶子看,他的年龄要比我爱人大得多。
外地人忠实地履行着和气生财的经商之道。
外地人都在辛辛苦苦挣钱,本地人都做什么去了?本地人把房子出租给外地人,揣着房租敲着鞋梆子念佛去了;本地人苦活累活不愿⼲,小钱看不上,大钱挣不来,三番五次找府政要补贴去了;本地人看外地人把大把的票子揣进兜里,心里严重失衡,大发牢骚,叉着腰骂娘去了。
其实,本地人与外地人,只不过是生活的地点不同,因环境的变化重新定义了一个⾝份。说不定哪一天,外地人挣足了钱想回老家,抛开世俗的纷争,过房前种菜屋后栽花的禅意生活。本不想出去的本地人,在儿女的一声召唤下,离开老屋住进了⾼楼,成了外地人。
不管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生活的地点在变,不变的是一个人的品质,不管在哪里生活,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活的更滋润,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