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雨

　　一

　　“余放放，做我女朋友。”

　　已经第七天了，余放放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还算帅气，就是太痞的男孩，这人的耐也太强了吧。余放放不想到，如果这个人生活在战争年代，一定是革命烈士，打死都不投降。如此想着，余放放在心里都快笑出声音来了。

　　“哎，我说，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啊？”余放放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句。

　　“只要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听你的。”说着，旁边推着自行车的男孩还坏坏的笑了笑，一脸得意。

　　“好。我答应你。现在我命令你，马上离开。”余放放为了摆眼前这个眼中钉，终于妥协。

　　“你答应了？”现在，轮到眼前这个男孩一脸惊讶。眼中是不确定，要知道，这个余放放，他可是打算拿两周时间来追到手的，因为听说她还没正眼瞧过追她的人呢。想不到她竟这么豪的答应了。

　　“你再不走我可反悔了啊。”余放放再次下了逐客令。

　　“好，我马上走。”说着，又是那招牌式的坏笑，半边嘴角上扬，的。然后，踏上自行车，一阵风似地跑远了。远远地，传来“余放放终于答应了，余放放终于答应了…”余音绕梁。

　　二

　　“放放，你真的答应了？”刚到教室，同桌兼死梁笑笑就脸不相信的看着她，仿佛在看外星人，是疑惑。

　　“什么？”余放放不明所以。

　　“还给我装蒜，陈峰啊，到处都在传言说你终于被他的执着所感动，答应做他女朋友了。”笑笑急着说。

　　“哦，他叫陈峰啊。”放放恍然大悟。

　　“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就答应了？”笑笑更是不懂了。

　　“是他一直着我，我没办法，就答应了呗。”余放放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的笑笑咬牙切齿。

　　“你可知道？他是学校有名的花花公子，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追女孩子。听说即使是一个月换一个，女孩们还是蜂拥而至。他从来都喜欢那些极具挑战的女孩，不知用什么方法，从没失手过。分手时，不知多少女生为他心碎呢。”笑笑一脸担心。

　　听到这里，放放倒是笑了。原来如此。他能有什么好方法，还不是死烂打，直到女孩没办法，就只好妥协了。女孩为他心碎？就他这种花花公子，值得吗？放放真为她们感到不值。

　　“这样，岂不更好？一个月后，他走他的关道，我踏我的独木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也落得轻松。”说实话，听了笑笑的话，放放倒是松了一大口气。要知道，拖着这个拖油瓶，可麻烦着呢。

　　笑笑看着她，还是无比焦虑，又叮嘱道，“你可当心，千万别陷进去了啊。”

　　“知道了，我可是余放放啊。”

　　三

　　余放放就是这么一个骄傲的女孩，从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愿去搭理那些说喜欢自己的男孩。其实，才十七岁的年龄，哪里就懂什么是爱情了。

　　余放放是早的，她不相信十七岁的爱情，即使歌中有唱“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们有共同的期许，也曾经紧紧拥抱在一起…”可是，在余放放眼中，这一切只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在这一点上，余放放比同龄人看得更加透彻，或许，这也成了她吸引人的原因。

　　“放放，有人找你。”门前，同学们正在一脸坏笑的盯着她，盯得她怪不自在的。

　　“肯定是他，放放，小心啦。”笑笑兀自猜测道。笑笑这人，就是有点神经质，放放有时也会想，我怎么就和笑笑成了死？

　　径自走出门去，就又看到了那招牌笑容，“给。”

　　说着，他递上一个塑料袋。放放是不看不知道，这一看还真吓一跳，“牛，面包？”

　　“是啊，现在你是我女朋友了，早餐要多吃一点，不许别人说我亏待你了。”

　　“你有钱用不完啊？如果你真用不完，就去多做点慈善事业，别一天到晚想方设法的花在女孩子身上。”放放当场来气，一点不给陈峰面子。

　　陈峰倒是好脾气，微笑着等她骂完，最好还追问一句，“解气吗？要不打两下？”说着就把背贴了过来。

　　余放放哭笑不得，即使再气的人，看到他这样，气也全消了。

　　最后，余放放还是接过了早餐，因为陈峰威胁她说，“你不接，我今天就不走了。”余放放早就见识过陈峰的耐，对于他的这话，她是深信不疑。而陈峰，也正是抓住了余放放的这弱点，知道她是嘴硬心软，索给她来个死烂打到底。到底谁输谁赢，一眼就看出来了。

　　和笑笑分享早餐时，笑笑就一直在说，这陈峰蛮体贴的嘛，难怪这么多女孩喜欢他。都说吃人家嘴软，放放对此嗤之以鼻。

　　放放吃着早餐，想着刚才陈峰的表情动作，不又被逗笑了。

　　笑笑盯着她，看了很久，她竟没有反应，当她终于看到眼前放大的笑笑的扭曲的脸，不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大白天出来吓人。”

　　笑笑却没有缩回头的意思，仔细的看着她，终于冒出一句，“完了，放放，你真的完了。”

　　放放当然不会把笑笑的话当真，她自己的感觉自己清楚，对他，虽然谈不上讨厌，却也绝不是喜欢。她怎么可能喜欢他？不过一个纨绔子弟。

　　四

　　仿佛一切顺理成章，陈峰就这样成了余放放的男朋友。

　　从他说做我女朋友我就什么都听你的，到现在余放放不得不事事都听陈峰的安排，她感觉自己仿佛不小心上了贼船，掉入了陷阱。而更可气的是，心里不但不生气，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盼望。我这是怎么了？余放放终于开始有一点担心自己了。

　　这段时间，余放放几乎每天都和陈峰在一起，从开始的死烂打，威利，到现在的轻唤一声“余放放，走，带你去玩”就乖乖的任由他的车载着自己向前驶去，甚至余放放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妥协的。

　　总之，现在的余放放，特不像自己，竟也会开始想他，想他白皙的皮肤，明亮的眼睛，修长的手指，尤其是他坏坏的笑容。难道，真的开始喜欢上了他？余放放不敢想象。还有一周就一个月了，余放放真希望时间再快一点，这样，自己就可以早和他划清界限。

　　又是一个周末，早早的，陈峰就如往常一样在楼下吹起了口哨。然后，余放放给耳背的撒谎说去笑笑家就跑下了楼。刚坐上陈峰自行车的后座，车就奔跑了起来。风呼啸而过，吹散了余放放绯红的脸。

　　陈峰说今天要带余放放去一个特别的地方，余放放问是哪里，他就是守口如瓶，这点，倒和他的死烂打颇为相似。了解他的个性，余放放也就没再多问。

　　“到了，下车。”余放放抬头一看，竟是一座高山，高不见顶。

　　“你该不会是带我来爬山吧？”余放放颇为失望。要知道，余放放的老家可是山连山，小时爬山都爬腻了。

　　“当然不是，放心，山上，可是有好东西。”陈峰故作神秘的在余放放耳边低语。

　　“什么？”余放放也不由的低了声音。

　　“到了你就知道了。走吧。”陈峰笑了起来，拉着放放就向山上走去。

　　这还是陈峰第一次拉放放的手，放放的脸，刷的一下，全红了。还好陈峰走在前面，没看到。

　　走走停停，竟也到了，余放放真的没想到，这上面，竟毅然立着一座寺庙。宁静，平和。如同世外桃源，没有凡世的纷争。

　　余放放忘了自己上来时的气吁吁，忘了自己的累得不行。只知道，此刻，自己正站在神圣的一隅，仰望自己眼前的一切。

　　“走，进去看看。”

　　第一次，余放放看到了陈峰虔诚认真的表情。这与他平常的坏坏表情有所不同。看着他静静的闭着眼睛，跪在佛下诚心祈祷，觉得那一刻的他，好无助。余放放突然感觉，好想保护他。

　　下山时，便没了上山时的急切。

　　“你信佛？”余放放问。

　　“不是，我信佛，她死了以后，我每年都会来这里给她祈祷。她是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人。”陈峰幽幽的答。

　　然后，一路无话。

　　“哎呀，”余放放蹲下了身，着自己的脚。

　　“怎么了？”陈峰脸担心。

　　“脚扭了。”

　　“我看看。”陈峰说着，就凑过脸来。放放放开放在脚踝上的手。陈峰轻轻的着她的脚踝，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上来。”陈峰背过身去。

　　“什么？”余放放不明所以。

　　“我背你啊，你这样还怎么走路啊？”说着，就又要打放放的头，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放放心想，他是否，也习惯了拍打其它女孩的头？

　　见放放发愣，不等放放答应，陈峰背起她就往山下走去。

　　那一刻的余放放，多么希望，下山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五

　　转眼，一个月就到头了。这天，余放放即使不信，还是来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放放的楼下，陈峰看着放放，认真的说，“明天，我就不来接你了。”

　　放放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那一刻的她，坚强无比，没有掉一滴泪，嘴角还挂着笑，她说过，她是余放放，是坚强骄傲的余放放。即使分手，也是毫不在乎。

　　进门的刹那，泪如泉涌，放放静静的蹲下身，双手抱膝，痛哭失声。

　　第二天，看着顶着熊猫眼的余放放，梁笑笑简直不敢相信，“放放，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分手，我还求之不得呢。”放放故作轻松的说，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你们分手了？”现在轮到笑笑惊讶了，“传说中他的一个月期限是真的了？”

　　余放放真的是盖弥彰。唉，索，保持沉默，什么都没再说。那天的笑笑，异常安静，她怎会不知道，其实，放放早已喜欢上了陈峰，只是嘴硬，不愿承认，只能折磨自己。

　　那一刻，笑笑恨死了陈峰，真是一个现代版的楚留香。

　　除了默默的陪着放放，笑笑再也不知该做什么。

　　很快，放放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只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已经习惯了他每陪伴自己上学放学，已经习惯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已经习惯了他陪着自己聊天，已经习惯了他自行车后座淡淡的汗香味，已经习惯了他坏坏的笑，已经习惯了他有力的手拍打自己的头，已经习惯了…

　　已经习惯了那么多，如何才能一一改过？

　　自那夜以后，陈峰便从余放放的生命中消失了。真的再也没有看到他。原来，世界如此之大，不见一个人，也可以这么容易。

　　只是，偶尔，也会听到关于陈峰的消息。原来，陈峰始终是学校的新闻人物，不曾认识他，便不曾关注他，便也不知他的故事。现在，才知，他的女朋友，竟是如此之多，而且与月俱增。那一刻，余放放觉得自己好傻，和那些女孩一样傻。

　　有时，余放放也想，如果，所有被他甩过的人，集中起来，大概都可以组合成一个班了吧，然后又想，我怎么老是想他。余放放恨透了自己。

　　六

　　接到陈峰的电话，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陈峰说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原来，他也可以变得如此客气。那一刻，余放放觉得，自己于他，只是一个局外人，从没走进。

　　然后，余放放对撒了个谎，就跑了出去。

　　来到饭店，余放放一眼就看到了陈峰，仍是那个他，仿佛，又不是那个他。曾经的那个他，坏坏的，阳光帅气，充自信。而此刻的他，消瘦了不少，眼神中也少了几分生气，甚至招牌式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余放放心痛了，感觉心被刀割了，被陈峰这把利刃割的体无完肤。

　　“坐。”见余放放走了过来，陈峰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伸手招呼道。

　　“知道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心情不好？”余放放不愧是余放放，对陈峰仍是如此了解，即使分手五个多月，仍无法将他相忘。深深爱着人，怕是用尽一生，也忘不了了吧。

　　“恩。”陈峰点了点头。

　　“因为她？”多少，余放放还是听说了的。知道现在陈峰真心爱上了一个女孩。那女孩温柔美丽，善良大方。是配得上陈峰的那一种。还听说，陈峰为了追她，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可就是无法得到女孩的心。女孩说，不是你不好，只是，你的女朋友太多，感情太丰富，我要的，只是一个真心只为我的人。

　　“恩，放放，你知道吗？你转身的刹那，我相信，你是没有爱上我的。所以，今天，我才有勇气再次约你出来。我该怎么办？”看着陈峰消沉的眼神，放放的心，痛着。哪是没有爱上，只是，为了保留最后一分自尊，我只能逞强。

　　放放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颓败的男子，其实，自己又何尝不需要安慰？

　　坐了良久，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放放只能静静的陪着他。

　　这时，陈峰的电话响了，看着电话，陈峰突然紧张了起来。放放已经猜到了是谁。除了她，还有谁可以让他如此紧张？

　　放下电话，陈峰就要走。“放放，叶雪遇到点麻烦，我得马上赶过去。”

　　然后，扔下放放，陈峰消失于视线。

　　放放来不及说一句话，放放来不及问他是何事，放放来不及向他表白，一切的一切，放放都来不及做，只一个电话，她就将他从她的身边轻易夺走。

　　放放，不过是他缺少她的时候，不过是他寂寞的时候，不过是他失意的时候，的一个替代品。

　　那一刻，他将放放一个人丢在了夜晚的大街上，他可知道，她很少晚上一个人在外，难道，他就不曾担心她？即使替她叫辆车，她也是心存感激的。可是，为何如此卑微的愿望，陈峰都无法足她？

　　走在路上，即使盛夏的夜晚，放放也觉得出奇的冷。冷的刺骨，冷的心碎。

　　唯一一次，放放蹲在大街上，双手抱膝，嚎啕大哭，没有了一点形象。

　　七

　　再次见到陈峰，是两个月以后，那是放放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

　　他正和一个美丽的女孩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面走来，放放想躲，早已来不及，只硬

　　得着头皮上。

　　看得出，陈峰生活得很好，眼神又充了光泽。只是，少了点什么，什么呢？放放想不通。

　　“你好。”陈峰终于看到了她。

　　“你好。”

　　再无他话。

　　然后，放放就感觉到他从自己的身边轻轻走过，又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只是此刻，再不属于自己。

　　“她是谁啊？”女孩甜美的声音。

　　“曾经的一个朋友。”男孩漫不经心的回答。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不过曾经的一个朋友。是不是除了她的所有女孩，都是他曾经的朋友？

　　那一刻，终于，放放如释重负。轻轻的在心中，将十七岁的雨季，深深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