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省

　　节省是一种美德，于前几代人不容置疑，并被充分地得到肯定。物质文明高度发展到我们这一代，节省仿佛也是公认的好美德，节省的孩子是“三好”学生，只是我的同代人中有许多人做不到，但他们在违背了节省原则的同时，往往脸上有愧，到了我儿子的这代人节省突然变得面目全非、锈迹斑斑了。节省似乎已在销声匿迹。

　　对我来说，生命中绝大部分的像蒲公英一样，飘然而来，飘然而去，全然不留一点痕迹，但生命中，也有一些东西，像风雨过后的泥土，先被冲刷，渐渐沉淀，直至融入生命。母亲是记忆河中最温馨、最爱的部分，牢牢占据我记忆的中心。母亲和大多数这一年代的妇女一样，是节省成的人，她将这一美德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对我来讲是一个“传家宝”

　　在许多的酸甜苦辣中，我愿记取母亲冬去来的日子，利落地抱怀棉被拆洗、晾晒，那样的日子，的花朵格外地美丽，天空的太阳格外地温暖，浆洗过的棉被上太阳的清香至今仍让我回味无穷。日子悠长。她说：“阳光是老天赐予的，对谁都公平，可将棉被常放光下曝晒，天然的杀菌。”“冬天可在阳光下晒身、养身。这可是不用化钱的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天然能源。“

　　那时在生活在乡村，她就节电、节水、节柴、节约粮食、节约穿衣…。我们家楼上楼下、庭院、厢房有好几间，我们小时候在家常窜进窜出地玩耍，总是忘了关灯，她知道了就像灭火一样一盏盏地关，嘴里还不厌其烦地教育我们要及时关灯。每年家都要养猪，我母亲特别勤劳，家里每年要养四头猪，在人都吃不的年代哪有能力供养四头猪？她就想办法，夏就到水沟里去捞水葫芦喂猪，夏天冒着酷暑到外土墩上去割杂草，然后挑回家摆放在门口晒干，就是很好的柴。而将家里的稻草、麦草加工成饲料，然后将这干饲料掺些冷水，就是猪的美餐了。兄妹三人我负责烧饭，每次烧饭之后，身上总是沾草霄，不懂事的我总是撅着小嘴埋怨妈妈。后来才渐渐地明白，每年猪的出售给家里的经济贴补不少，原来这就是母亲留给我们的一笔“节省”财富。

　　改革开放之后全家搬进了城，经济条件也一天天地在好转，我们都劝她不要太节省了，她还是改不了这个旧习惯，她更加注重节省。水马桶边放有一只大号的桶，里面盛有用过的洗衣水，如果孩子上完厕所，偷赖不用桶里的水冲，一拉绳子清水哗啦啦地直，她会心疼良久呢。

　　我们几个儿女在母亲的长期教育下，自觉不自觉地都染上了节省的意识。少年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青年时不管柴米油盐的贵，到了中年方知柴米油盐这个担子的沉。不自不觉地，现在我发现自己每天在向儿子唠叨相同的几件事情：“开学后没有时间上网了，将不限时的改成限时的；与同学打电话要长话短说，有什么事在网上留言；在网上不要动不动就是几十元钱一月的手机信息费；空调不要整天整夜开二十四小时，家里三台空起开，电力承载不了的（其实是舍不得电费）；不要老是买新衣服，旧衣服还好穿就行了。”我惟一与母亲不同的是不屈不挠对儿子说个没完。

　　有一天，儿子煞有介事地说：“妈妈，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到底怎样？为什么你老是说节省的事情？”我愣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我才说：“我们的经济条件属一般，不至于到了不节省就揭不开锅的地步，可是…”我告诉他，我们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是工薪阶层。儿子说：“钱挣来不就是花的，是享受的吗？你不花，他不花，电信公司、电力公司、百货商场怎么发展？”讲到最后干脆来一句：“社会怎么进步？”我讲：“节省是美德，是上代遗留下来的呀”“这是谁规定节省是好品德的？”儿子顶撞说，我目瞪口呆，理屈词穷。儿子更加眉飞舞，说：“人家外国人，代款购洋车、高级花园别墅，等他享受到老时，代款也还的差不多了，你呢，等存够钱将车买来，已享受不了几年了，你的观念要彻底更新一下了，你那一套节省早已落伍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思维了，不能过于强求了，我查找了《现在的汉语字典》，查到“节省”这个词，它的原意是，使可能被耗费掉的不被耗费掉或少耗费掉。节省原来不是一个褒义词？不耗费少耗费…，除了紧缺的能源外，国家和商家天天在号召我们多多消费、代款按揭、降低利率、刺消费，拉动经济。节省不是拖进度，超级比尔盖茨他是个节省成的人，但是他的金钱全赖不节省的人消费，而不是靠自我节省堆积进来的，看样子，时代真的变了，节省纯粹是个人的爱好，不能再强加于下一代了，更不必大肆推广。